第十三章 衣冠冢
閔封瀾懶得他們廢話,直接將摺子讓人傳下去:「諸卿都看看這個摺子,然後好好編個理由,朕等著!」
宋羽楚在宋庭渝視線範圍內背食譜,她拿到這本食譜的時候,震驚二字都不能形容食譜給她帶來的衝擊。自古便有君子遠庖廚的說法,雖然她知道她家宋叔一直都不走尋常路,這一點從他讓她看史書策論開始就能夠看出來。
但是,食譜這種書無論如何也不像是能出現在她家宋叔手上的東西。畢竟她家宋叔的氣質,實在不像是一個會下廚的人。
然而事實證明,關於宋庭渝到底會不會下廚這一件事情,還是宋羽楚想多了。
宋庭渝忽視宋羽楚驚訝的表情,輕飄飄的道:「將這本食譜背下來,所有菜是都要會做。」
宋羽楚聽到這句話之後,只覺得手裡拿著的那本食譜有千斤重。她粗略的翻了翻,這本書差不多有幾百道菜式。
唯一令她值得慶幸的只有一樣:家裡食材樣樣都不缺。
宋羽楚抬眼,不知何時紀遲處在宋庭渝身旁,相談甚歡的樣子。
紀遲用著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快速稟報這次出行的結果和過程。
「你是說這北疆城的官員除了景牧之外,沒一個乾淨的。景牧那裡你可查清楚了?」宋庭渝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讓人遠遠一看便覺得他們之間的談話內容是那種十分輕鬆的話題。
可實際上……
「屬下等已經搜過了一遍,景府連一絲越禮的東西都沒有,便是定北侯府的東西,屬下等都沒有發現一個。現在已派人去叫域里懂機關術的人,預備下次伺機而動。」
宋庭渝聽了之後,微微停頓了一下:「不必了,景牧長於南疆,南疆之人善用毒,有些毒是可以抹去痕迹的。景牧是個謹慎的人,自然不會留下什麼把柄的。」
景牧,那樣一個成長過程,若是一點城府也沒有,那他也不會活那麼久了。
「屬下還有一事不明。」正事說完,因是從一開始跟著的便是宋庭渝,且紀遲跟著宋庭渝的時候,宋庭渝大部分時間都十分的溫和,故而他在面對宋庭渝的時候,話也多一些。
紀遲望著正在對著食譜細細研究的宋羽楚。
宋庭渝會意:「你不明白我為何要羽楚學習廚藝?」
「是的。主子,你要什麼廚子沒有?為何……」
「你覺得皇上對羽楚如何?」
「比對旁人上心些。」
「你覺得皇上性情如何?」
「主子,您是覺得?」紀遲神情有些凝重。
「我希望皇上不會,但有備無患總歸是好的。」宋庭渝站了起來:「女子有女子的優勢,她們有些優勢對於男人來說是有致命殺傷力的。」
宋庭渝望了望天空,目光悲憫:「趁著還有時間,趁我對她尚有憐憫之心,能教些保命的手段,便教些吧。」
「阿歸,阿歸。」景牧再一次被驚醒,緩了緩不平的氣息,卻怎樣都在無法入睡。那些伴隨了他很長時間的疼痛又開始叫囂,密密麻麻的疼痛席捲而來。
哪怕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疼痛,在這夜深人靜時,仍讓景牧看起來多了少許脆弱。
天尚未破曉,路上還沒有什麼人。景牧隻身一人來到了一座孤墳前,不復人前的嚴謹、冷靜,目光罕見溫柔,卻帶著無限荒涼。
「晚榆,這幾日我越發想你。常常在夢中夢見你喚我阿歸,你依舊是那樣的風姿綽約。我想這大概是我這幾日見著了一位與你樣貌一樣的女子所致,她叫宋羽楚。你很難想象這世上竟有人與你如此相似,可我知道那不是你。」
他的晚榆手握重兵,在軍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決策果斷,況且他背後的人又豈會讓她活著。
她的死,基本上是他一手所致。
「晚榆,你一直都認為,我們初次相見是在軍營,可其實我們的初見是在南疆。我小時候在南疆初遇你時,你告訴我要活著。若我不曾見過陽光,便不會去渴望靠近太陽。晚榆,我這不堪的一生,真是太令人絕望而又無助了。」
式微,式微,胡不歸?
自然是不歸!
面前的這座墳墓,不過是座衣冠冢而已。失魂化骨才是她最終的結局。屍骨無存,這世上終不會再有她的痕迹。
他曾以為,他會難過,但絕不會後悔。他要活著,要回帝都,還有很多很多事在等著他去做,怎麼可以死?
可如今,竟都抵不上深夜入夢時的那句「阿歸。」
「我一直都是被放棄的那一個,無論是在帝都還是在南疆。晚榆,你那時不該救我的,你不救我,一直習慣被放棄的我,總會有辦法自救的。而你也不會那麼輕易的死在我手上。」
你會活著,起碼會比現在活得長久,斷不會落到如今屍骨無存的下場。
景牧失神的望著自己這雙手,調過毒、握過筆、提過劍、亦殺過人,這真是一雙再骯髒不過的手。
可這雙手,骨指分明,分明是極好看的模樣。
思歸,何以歸
山河落眉間
成全誰的痴願
一步一劫難
疲憊不堪
身未老心先老
思歸,歸何處
道是此心安處是吾鄉
幼時的牽連
年少時的心愿
化為不甘
葯香飄飄化為誰的眉眼
朔雪封高原,埋沒溫暖
思歸,可歸否
鮮衣怒馬,屍骨不存
程昭回來時,給程亦卿帶回來了一個好消息和兩個壞消息。
兩個壞消息分別是:閔封瀾皇位漸穩,又得民心,若是想對程家做些什麼的話,對於現在正處於風雨飄搖中的程家來說,無疑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另一個便是:程筠墨依然不知所蹤,只尋到她平時外出時慣帶的面具。
好消息就是:沒有程筠墨的消息便是好消息,起碼還留有希望。
但是,程筠墨長期不出現本身就是一件極不正常的事,時間一長,必然會引起懷疑。
況且,程柰的忌日馬上就要到了。
程筠墨身為人子,豈有不在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