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天機(一)
第二回(一)洞中方一日,世上幾千年。可見仙山瓊閣內時光飛逝,轉瞬之間已過百世,煩惱條然而去,人生豈非得意,從此任其逍遙世外,心愿足矣!
臨安城外寒山深谷處有一岩洞,藏於峭壁野花山葉之間,終年冷風嗖嗖,陰森可怖!此時天上凄冷的玉兔光華如水般灑滿洞窟,只見一條青色小蛇沿著洞壁攀爬而上,卻又很快驟然落下。頃刻間小蛇身上霧氣繚繞,一個婀娜多姿的女子影像漸漸顯現出來。這女子一身碧綠衣衫,膚色如玉,美麗中帶著七分嫵媚,三分調皮,不是青兒是誰?
只見她朝洞中陰影處一瞥,氣憤的道:「臭和尚,你要殺便殺,把你家姑娘帶到此處想幹什麼?」
法海手中乳白念珠晶瑩剔透,竟是如水般純凈,玉璧般的光輝映襯出他英俊的容貌。只見他也不抬頭,手裡念珠悠然轉動,口中念念有詞,彷彿世上一切皆與他毫無相干。
青兒更氣,走到法海面前道:「人家在跟你說話,聽見沒有?」
法海眼皮微動,嘆了口氣道:「你這妖孽罪孽深重,本該讓你自生自滅,無奈貧僧動了惻隱之心,把你帶入此洞,洞中千年靈氣可助你療傷去痛。」
青兒嘿嘿冷笑道:「你這臭和尚別假裝好人啦!貓哭老鼠,誰稀罕啊!別忘了我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了吧?你這個人向來心狠手辣,我卻偏偏不懼你!」說著就要拽出單劍拚命。
法海眉頭一皺,口頌法訣,一條黃色綢帶飄揚而出,在青蛇身畔盤旋飛舞,勢若驚鴻,霎時間便把小青捆了個結結實實。青兒勃然大怒,大罵法海下流卑鄙,有本事放開姑娘,大戰八百合。那知法海默念法訣,那綢帶竟是越捆越緊,勒索皮肉,痛苦不堪。小青身上有傷,不由得疼得冷汗直冒,但她性子堅韌,向來寧折不彎,居然咬牙不語,眼望法海,怒目而視。
法海道:「大膽妖孽,到了此時還敢興風作浪不成?」
小青氣哼哼地道:「這世間就沒有姑娘不敢幹的事情,待我脫困,必然到得臨安殺人飲血,攪個天翻地覆!「
法海吃了一驚,心道這妖孽一向來頑劣,如若真去臨安禍害生靈,倒是我的罪責了。當下真想施以重手,滅妖除魔。但見小青渾身發抖,眼含悲憤,顯然是傷痛加重,委屈在心。
法海猶豫再三,度到她身畔道:「你若不再胡鬧,我便鬆開綁繩。」
小青忍住珠淚,氣喘吁吁地道:「從小爹爹媽媽不要我,後來只要姐姐疼惜我,可是.....如今還要讓你這臭和尚欺侮....你....你乾脆現在就害死我便是了。」
法海道:「你若是痛改前非,貧僧念在上天慈悲,倒可饒你一次。「
小青怒道:「我沒做錯事,憑什麼痛改前非?你要殺,要剁,儘管朝著我來便是了!「
法海嘆道:「你這妖孽怎麼不知好歹,若是換成其他僧道,早就將你化為烏有了。「
小青嫣然一笑,做出感謝的表情問:「那麼小妖還該謝謝大師了?「
法海道:「你以為如何呢?「
小青用皓齒將衣袖撕開,露出如雪肌膚,只見皮白血染,觸目驚心!她冷冷說道:「我倒真要謝謝大師了。」
法海道:「這個?.....這個......你這....怪不得旁人。」
小青冷笑道:「我這叫咎由自取,是也不是?」
法海嘆息一聲,袍袖半空一拂,捆妖索條然而落。
小青揉搓著手腕筋骨,瞥著他仍然冷嘲熱諷:「大師,放開小妖,大概是要施展獨到之法,也讓我知道你的手段吧?」
法海看她雲鬢略亂,汗水透衣,知她傷痛難忍,乃是強自支撐。不由得走到身畔,掌心上翻,在她背心輕抵將靈力緩緩送吐過去,霎時間小青只覺精神一振,周身痛感忽然驟減。
但她性子倔犟,不願受了敵人恩惠,使勁扭動身軀,口中大罵:「放開我,誰要受你這臭和尚的施捨,我便是立刻死了,也不要欠你的人情。」
法海道:「我佛慈悲,你也沒有欠誰的情,只望你早修正果,斷了妄念。」
小青凄然道:「姐姐已被你入金缽,若是壓入雷鋒塔,必然九死一生。我.....我豈能獨活,還修什麼正果?」
法海看著她滿是怨恨的眼睛,心中竟是一陣凄涼,不由自主嘆道:「世人怨我心狠手辣,又豈知我之慈悲!我之苦惱,旁人不懂也!」他這是有感而發,悲傷之情竟是甚為真切!
此時清冷光華驟然而至,春光乍泄般灑落在法海身上,銀溪月水包圍下那個瘦削身影更顯得格外孤單落寞。
小青一呆,暗道:「這臭和尚真有些苦衷不成?轉念又想不對!我和姐姐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法海他有什麼道理要趕盡殺絕?他定是與那些殺蛇取膽的壞人一般歹毒。」想到此處更是對他恨之入骨。
法海向來心思縝密,見她含嗔帶怨,目光如刃,便知今日若是縱虎歸山,他日必然後患無窮。無奈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定數,因果循環,非人力所能及,也只好順應天意,靜觀其變。
想到此處,心下打定主意,猝然發難,法杖逆天半空連畫數個佛印,在小青身畔圈起金光瑞華,結界條然而生。那光壁薄如蟬翼,剔透如晶,乍泄出璀璨光芒。
觸摸一下卻是灼熱如火,霎那間就可將生靈化為灰燼。小青「哎喲!」一聲縮回纖細手指,不由怒聲道:「法海,你這臭和尚要殺,就殺!卻為何要用這結界害我,你莫非還要折磨我不成?你.....你還是人不是?」
法海道:「貧僧何時折磨於你了?這結界只是困你一時,待我將白素貞鎮於雷鋒塔后,便來度化你。」
小青道:「誰稀罕你來度化,你要去害我姐姐那可不行!」
法海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望你大徹大悟,開智慧,破除妄念。」
小青道:「呸呸!我願意痴迷,偏要墜入魔道,要你來管我。喂喂!法海你給姑娘站住,咱們好好鬥一斗。」
法海搖頭不語,大是覺得小青實在不可理喻,一揮袍袖,猝然而去。
小青也想追尋過去,拼個魚死網破,怎奈那如虹結界好似撈魚之網,困於其中便難以掙脫,任她纖指交錯,連催法訣,碧水雲溪,青光陡盛,卻是無論如何也奈何不了那繽紛霞幕。
她心急如焚,暗道;「我難道要在此處過上百年不成?」不由得珠淚盈盈,此前所受委屈一股腦兒湧上心頭,再也忍耐不住,凄然伏地痛哭,哭了許久,力所不支,忽然發現那法海早以不知去向,於是便又把法海大罵一頓,發下毒誓,必報此仇!但轉念一想卻又頹然,那臭和尚法力無邊,如今我連脫身尚且不能,何況報仇?想到此處不由暗自神傷,暗道姐姐,青兒無能,無法護你周全,咱們只能來世再聚了。
此後斗轉星移,晝夜更替,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光,小青睡而夢醒,但見洞外艷陽高照,已是午後光景。她心中暗暗著急,那臭和尚也不知走了多久?他若是趕到夕照山上開塔封妖,那姐姐豈非無望了!絕望之際忽然又想那雷鋒塔古往今來便是佛家封妖滅魔的重地,塔外仙氣蒸騰,雲山霧罩。我便是去了又有何用?還沒靠近山頂恐怕就魂消魄散了。可我又怎能不去?法海啊!法海你若是以為這結界能困住於我,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心緒一動,便再難更改,只她貝齒輕咬,鬢畔微濕,桃腮透紅,一口血噴洒出來,隨之從那櫻口朱唇里冉冉升起一物,圓潤飽滿,呈現碧綠色澤,一時間洞內霞彩充盈,彷彿置身青山綠水之間。原來凡是修仙之人晝采日精,夜取月華,經年累月方可煉化成丹,藏於腹內可事半功倍也。倘若妖魔煉化之物,便稱妖丹,乃是靈力所聚,全身精華融入而成,若然將其刺破可激發潛力,功力倍增。但妖丹一破,妖性大發,必然難以自持。如今事到臨頭,青白二妖姐妹情深,也就管不了許多了。小青纖指連點,口中念誦:「捨棄真身化為魔,墜入深淵永不悔!」法訣一催,光滑如緞的妖丹表面龜裂猝現。小青面色蒼白,身子顫動,過得片刻才勉強穩住身軀,只覺體內靈力激蕩,翻江倒海般奔騰不息,好不難過,但為救姐姐也只得咬緊牙關。輕輕喘氣,啟皓齒張朱唇,將破裂妖丹緩緩納入復中。全身上下不由得一震,只覺絞痛滲入骨髓,但體內法力似乎也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湧泉而出。
小青玉指相交,默念法訣。一時間青光陡然而盛,法海所設結界震蕩不已,頃刻間便化為烏有。小青大喜,碧水劍掌上一擎,便躍出洞穴,尋找法海蹤跡而去。但見烈日炎炎,驕陽似火,酷熱之間偶有山風徐徐吹拂,鳥語花香,山美水清好一副醉人圖畫。小青此時卻無心觀景,妖丹破裂雖可催動法力,但全身上下卻是如火焚身,眼前朦朦朧朧幻象陡生。一會兒捕蛇獵戶追趕自己,一會兒爹娘捨棄自己而去,百般苦處揮之不去。自己凄然落淚也是無人問津,抬頭一瞥忽見那法海赫然而立,手托金缽,冷冷的注視自己。小青不由得勃然大怒,揮舞寶劍朝他劈殺。口中厲聲道:「都是你這和尚害我!」想起自己從小到大無人疼愛,彷彿受的一切委屈苦處都是那臭和尚所害,不禁又對法海怨恨了幾分。舞劍亂砍一通,竟是劍劍落空,回過神來才發現空山寂寂那有法海的影子!小青心中一動,我刺破妖丹雖可暫時激發靈力,但說時刻一久,恐怕必然喪失心智,哼!喪失心智又有什麼可怕?只是恐怕那時我連姐姐也不認識了!心念到此縱是平日里她向來膽大妄為,如今也不免嚇得面無人色。但她性子本倔,做事從來任意而為,事到臨頭也就索性不管不顧了。她歪著腦袋,想來想去,如今還是先救姐姐要緊,只是姐姐已被那法海收入金缽,法海要將她壓入雷鋒塔,我朝雷鋒塔方向尋去便是了。
但轉念一想那雷鋒塔乃是鎮妖滅魔的上古禁地,那法海縱然了得,也不能任意而為。過去聽姐姐說不論僧侶道士要壓妖入塔,必先到西湖水畔,靈隱寺中取得大殿中供奉的一支鎮妖令,方可開塔壓魔。我便先到那靈隱寺中把令牌取來,看你這臭和尚還怎麼奈何我們姐妹?哎喲,不好!法海已經走了些時日了,恐怖木已成舟,這可如何是好?抬頭眼望夕照山方向,只見雲端碧海中隱隱有一高大建築聳然而立,群燕悠然繞著雲霄飛過,一派安祥瑞氣穿透雲層滲入人間。
小青暗道若是姐姐已被壓入塔里,必然古塔方圓百里殺氣騰騰,陰雲密布。這雷鋒塔就如上古利刃,飲血方可讓它精神煥發,面貌一新。這壓入塔中的生靈便可滋養於它,這麼說姐姐還未被壓入塔中不成?想到此處,不由歡然而泣,當下仗劍向西湖靈隱寺方向飛奔過去。
青天白日之下小青不敢騰雲駕霧,只好施展輕身功夫,蹬岩躍壁,巧縱輕點,燕兒般在山間小道上自由飛馳。靈隱寺與那山谷間雖說隔了數十里,但那裡難得住小青,大概半個時辰光景便已到了靈隱寺前。如此才有了上回所述的青蛇廟宇門前劍懾眾僧的前情。
小青用劍尖抵住靈隱寺方丈空智,冷若冰霜地道:「法海那個臭和尚究竟去了何處?「
空智人老心衰,極其怕死也!只聽他顫聲道:「姑娘手下留情,那法海如今的確不在本寺,姑娘若是找他,依老衲看還是去雷鋒塔的好!」他頓了頓又道:「這雷鋒塔門一旦關閉,就絕難開啟。姑娘若是尋覓故人......可要抓緊時刻,不然到時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小青心道:「我和這老禿驢耗什麼光陰,還是先尋那鎮妖令為上。」心念到此,身隨心動,手腕一抖,回身撤劍,金蓮猝然而出,把空智踢翻在地。空智嚇得魂不附體,一時間竟老淚縱橫,失聲痛哭「姑娘不可害我性命!欺你之人乃是法海,實不相瞞,我也早瞧他不慣,只是此人一向目中無人,專橫跋扈,欺我年老力衰......姑娘乃是天仙下凡,面善心慈........」
這頓痛罵倒是對了小青的脾胃,自從與法海相遇處處受他欺辱,動不動就要把她捉回金山寺度化,實乃青蛇平生奇恥大辱。無奈法海法力無邊,打他不過,逃也不能。如今聽空智對法海破口大罵,倒是替小青出了口惡氣!
小青嘆道:「原來老爺爺也受了法海那個壞人的欺侮啊!「
空智一看有門,更是涕淚橫流道:「誰說不是,那法海狂妄自大,三十幾歲年紀,竟然經常訓斥於我。姑娘你想我偌大年紀他卻毫無顧忌,此人.....著實可惡的很。」
小青點頭道:「等我救了姐姐,便回來替你報仇雪恥。」
空智道:「姑娘真是普薩心腸,老衲這點小事怎敢勞動姑娘?你還是趕快上那雷鋒塔,尋覓故人才是。」
小青道:「雷鋒塔自然要去,只是你得先把廟中的鎮妖令給我。」
此時偏院里的慧聰師兄弟三人無不大驚失色,那雷鋒塔正是他們三人吃齋念佛的所在。雖說塔中生活不免清苦,但終究可以遮風擋雨,要是這小妖精上門尋仇,那可如何是好?三僧中還是慧聰老於世故,眼珠略轉計上心頭。雙手合十,口頌佛號,向師弟慧苦道:「前世有因,今生有果。這位女施主與我們師兄弟三人必是有緣,我們何不出去一見,解開迷惑。」
慧苦心裡說話:「這老兒好是姦猾,他這叫以退為進。那小妖孽必竟人小不通世情,這計策倒可一用。」當下道:「全聽師兄安排便是。」連另一僧人慧心向來忠厚,只覺兩位師兄運籌帷幄,實非自已可及,只要謹言慎行,聽師兄安排即可。於是三人抖擻精神,略整衣冠,相續魚貫而出。
空智本在失聲痛哭,忽見三人度來,不禁一呆。暗道:「這三個禿驢怎敢此時出院?是了!慧聰老兒老奸巨猾,這是要以退為進。嘿嘿!貧僧怎能讓你稱心如意?」,原來空智素來與慧聰不合,兩人暗中較勁已有若干年月。
空智不等三人開口,便開口大呼:「姑娘請看,這三位便是守護雷鋒塔的三位高僧,人家道行高深,修為如海。可不是貧僧能相及的,將來若是姑娘故人入塔修行.....恐怕還要依仗幾位高僧照料,如今你們幾位多親多近。」
小青柳眉一挑,手腕向上微挫,劍訣一領。冷冷注視慧聰三人道:「你們便是和法海那個壞人合夥害我姐姐的和尚么?「
三人無不嚇得魂飛魄散,不由得對空智怒目而視,暗罵空智卑鄙無恥,將來變鬼也要與之周旋到底。還是慧聰臨危不亂,沉著老練。只見他露出長者獨有的溫和笑容道:「姑娘不要受了小人之欺,誤聽讒言。我們師兄弟確是那雷鋒塔里的火工僧人,但有一樣,那壓鎮妖......欺壓貞賢的壞事我們兄弟向來瞧著不公,無奈我們人賤言微,敢怒而不敢言。」
小青道:「說的好聽,你們還不是聽那法海趨使。」
三僧齊聲道:「姑娘有所不知,雷鋒塔本與金山寺風馬牛不相及。誰知那法海仗勢欺人,說什麼方圓千里,神州浩土,只要是僧院禪林皆屬金山寺管轄。實乃欺我等太甚!」
小青氣得娥眉倒豎:「這法海也太專橫了!」
三僧皆道:「誰說不是,此人素來喜歡沽名釣譽,假仁假義,實則乃是人面獸心也!」
二師弟慧苦見以把火燒到法海身上,不禁感嘆還是慧聰老而彌堅,工於心計。不過可別弄巧成拙,反倒不美,當下便道「姑娘捨己為人,足見心熱俠膽,我們幾人好生欽佩。只是那法海雖然卑劣,但終究有些道行,姑娘若要救援蔽友,恐怕非取得這靈隱寺藏經閣中的鎮妖令牌不可!「說著不懷好意地瞥了空智一眼道「那法海若沒有鎮妖令,諒他有通天本領也打不開雷鋒塔頂的收妖台,那白娘子倘若入不了法台......時刻一久必天怒人怨,?那金缽固然是神仙法寶,不過只可用於一時,不能維持許久。到了那時他法海想困住白娘子也是不能了。」
小青訝異道:「你這燒飯挑水的和尚倒是懂得的不少呀!」
慧苦欣然笑道:「佛前百日坐,方可成正果。貧僧雖然愚鈍,但時候久了,多少也懂了些佛法妙理。「小青那裡知道這慧苦雖是火工和尚,但天資聰穎,閑暇之餘經常苦讀佛經典故,經年累月竟無師自通,懂了不少玄法妙理。
空智此時卻是對這慧苦恨之入骨,本想略施小計把青蛇誑走,小事化了。沒想到竟橫生枝節,讓那妖孽查知鎮妖令牌的所在。法牌乃是上古法器,若是讓這蛇妖奪去,自己如何向法海交代,可要是不給,那妖孽妖性大發,自己焉有命在?一時間苦無良策,不由急得汗如雨下。
小青轉過身子,面向空智,伸出潔瑩縴手道「法牌拿來。」
空智慌恐不已道:「姑娘.....此事可否從長計議?」
小青怒道:「我姐姐危在旦夕,還計議個屁!」
空智急得連連搓手,哭喪著臉道:」姑娘姐妹情深,固然讓人欽佩!只是.....只是這鎮妖令牌乃是我寺重寶,若是讓姑娘拿去...恐怕將來要有後患.....」
小青「嗆」的一聲,一順掌中碧水劍,劍光森森,寒氣逼人,劍尖抵在空智前胸冷冷道:「法牌你給是不給?」
空智急中生智,忽然想起那鎮妖令雖在靈隱寺中,卻不是由自己這些尋常僧人看管。原來靈隱寺里的僧侶都不會法術武功,無奈之下空智只飛鴿傳書,求武當派掌門木葉道人派些精明強幹的弟子前來護令除魔。
武當乃是修真大派,立來領袖群雄,威震八方。若是得武當道士相助,那鎮妖令牌自然是萬無一失。只是木葉道人性驕氣傲,與法海素有間隙,空智在信中苦苦哀求,言之此乃為天下蒼生造福之幸事,並非道長與法海之私也!看在天下百姓的面上道長也要不記私怨,出手相助云云。
木葉道人必竟是武當掌門,素有容人之量,再說鎮妖伏魔乃是修真之輩份內之事,看過信后也就慨然應允。
不久之後木葉道人便派師弟殘葉率十名青年弟子來到靈隱寺,如今他們恰好就在藏經閣護令修行。
空智暗道:「如今妖孽氣盛,我何不借刀殺人!」於是趕緊陪笑道:「姑娘莫惱,你來看這鎮妖令牌就在西南的藏經閣里。」只見大殿西南處有松木建築,高大概三層,古樸典雅,書籍香氣冉冉繚繞,佛音頌歌不時透壁而出。
小青瞥了一眼道:「法牌就在此樓閣之中么?」
空智奸詐一笑「姑娘還不去的好!」
小青秀眉一楊道:「為什麼不能去?難道你們這些禿驢還想攔我不成!」
空智連連搖頭道:「姑娘一心救主,那就古道熱腸,貧僧是欽佩的很。只是那藏經閣內如今有.....武當派的幾位高賢相護法牌,姑娘若去.....恐怕這幾位道友幹個火甚旺,若是你們生出誤會,老衲豈能安心!「
小青冷笑道:「那臭和尚姑娘尚且不懼,怎會怕幾個牛鼻子。」
空智曰:「非也,非也!那法海雖然可惡,但終究不輕易害人性命,但這幾位道兄卻是忌惡如仇,尤其那位殘葉道長一生斬殺.....妖....精靈無數,見之必誅,綁於木柱火焚之。姑娘花容月貌,若落之他手,其情可想而知。我看還是.....」
小青不由得氣得渾身顫慄,怒而拔劍,一汪秋水從上到下陡然灑落。把空智嚇得大呼小叫,慌張地道:「姑娘不要著惱,所謂斗計不鬥力,此事還是從長計議為妙!」
小青柳眉緊皺,銳聲道:「那牛鼻子就這樣橫蠻不成?本姑娘今天必要斗他一斗。」話音未落,只碧波泛濫,翠影如煙,青色倩影早以腳尖點地,騰空而起,向那樓閣飄去。
藏經閣前兩名武當三代弟子左右而立,艷陽高照,日晒三桿,兩人無所事事,不由得閑扯起來。
右邊道士虎背熊腰,滿臉絡腮,乃粗魯之人。只聽他道:「他娘的!也不知那路來妖精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累得咱們哥們兒大熱天要在此受苦。」
左邊的是個瘦骨嶙峋,黃面病容的小個子。只聽哈哈尖笑道:「王師兄你也不必惱,若是沒有這些妖孽作祟,咱們恐怕還要在深山老林里苦熬哩!修行固然要緊,但咱倆人必竟少年英武,老在道觀里消磨銳氣可不是長久之計。」
右邊的王師兄道:「那依賢弟看要怎樣才能不負少年一場哩?」
瘦道士手捻短須,悠然自得地道:「也就是咱們哥們兒不外,要換了旁人,就是叩首相求,我也不會泄露天機。這般說吧,你我青春年少,這世間樂事還未受用,就孤燈伴神,了此一生,豈非荒廢了這有用之身?」
王師兄頻頻點頭道:「賢弟言之有理,只是我還是不懂怎樣才能不負這七尺之軀哩?」
瘦道士嘆道:「師兄你怎地這般愚鈍?非要我講明不可么?」
王師兄不由得怒道:「你不說,俺怎會曉得!」
瘦道士喬師弟搖頭道:「師兄你真是不開竅,你想咱們哥們兒年輕有為,身子何等健碩。倘若是尋常百姓家的公子豈非早就嬌妻美妾,左右逢源,不矣樂乎!」
王師兄大吃一驚,趕緊掩口道:「賢弟不可胡說,咱們乃是出家人,豈可有此邪念!」
喬師弟冷笑道:「師兄你這人也太憨厚了。你知咱們師叔殘葉道長每次把那些生得美人圖似的小妖精收回去,都幹了些什麼?嘿嘿!剝光衣衫扔入煉丹爐,沸水煮之。咱們這位師叔天生殘疾,跛腳,面貌醜陋。自然無女子愛他,所以他這輩子最恨美貌姑娘。若是換了我,定然要好好享用一翻,這回若能捉到幾個小美人兒,咱們兄弟必要慢慢調理,調理。」
王師兄道:「這可不能亂講,聽說這靈隱寺乃是金山寺的廟產之一,聽說那法海門規甚嚴,咱們雖是武當弟子,不過若叫他聽聞恐怕也麻煩的很。」
喬師弟嘿嘿冷笑道:「那法海自己的醜事還理不清楚哩,那有功夫顧及其他。聽說那小子數次捉妖未果,嘿嘿!兄弟你想那法海是何等修為?居然也連條青蛇都降不住,這裡面我看大有文章哩!」
王師兄奇道:「這有什麼原因不成?」
喬師弟道:「那還用說,這小子定是別有用心,不過那青蛇聽說也是美艷動人,便宜了那小子.....」
二人說些風流韻事,竟是毫無顧忌,一時間淫詞妄語層出不窮。恰歡喜時,突然背後一人冷若冰霜地道:「你們這些出家人真是一個好東西都沒有。」
二人皆驚,回首一望,只見一名妙齡女子身著碧水青衫,羅裙裹腰,足蹬雲靴俏然而立。掌中劍刃柔美如水,半空輕巧一劃,撥雲見日,驚鴻閃耀,塵埃紛落。
喬師弟心想:「這是那裡來的小娘們兒?長得倒是美得很,嘿嘿!看來今兒道爺艷福不淺哩!」
王師兄人本粗魯,見了佳人也是如饑似渴,哈哈大笑道:「你是那個窯子里的姑娘?想不到空智那老禿驢乖巧的很,知道咱們兄弟沒娘們兒服侍,快些過來,讓爺們兒歡喜歡喜!」
小青狠狠朝他啐了一口道:「你們兩個牛鼻子真乃瞎了的狗眼,也不看看姑娘是誰?賴蛤蟆也想上檯面,你倆也配!」
武當乃是名門大派,門下弟子素來驕狂。王喬二人雖然只是無名小卒,但平日里也是橫蠻慣了,何時有人敢如此無禮!不由得勃然大怒,雙雙拽出背上長劍,用手點指道「那來的野丫頭?敢在你家道爺面前放肆!還不如實招來,不然的話,嘿嘿!你今兒恐怕是有來無回。」
小青一抖腕子,挺劍觀敵。冷笑道:「要知道你家姑娘姓甚名誰?那也容易,西湖水中游,千年修仙緣,碧水瑞雪劍無雙,青白仙子姐妹花。就是我和姐姐啦!」
喬師弟不由得暗暗心驚,聽說那白素貞乃是千年蛇妖,道行高深莫測。若是她親來,我們弟兄命難保也!趕快稟報師叔為妙,想到此處忽見眼前只現翠影,未見瑞雪。難道白素貞沒來!只有這丫頭一人不成?
他眼珠一轉,計上心來。陪笑道:「原來是青白二位仙子駕到,有失遠迎,還請見諒!不知道仙子光臨小廟有何貴幹?不過兩位或許不知道,這廟不是我們的,我們也是給好朋友幫忙,有大事我們可拿不了主意。」
小青道:「那裡那麼多廢話,我姐姐她沒來。你們這藏經閣里是否貢奉著一面令牌?趕緊給姑娘取來。」
王師兄道:「他娘的,原來是偷令牌的小妖精。師弟還和這小妖孽胡攪個啥?咱倆人兩口劍雙戰於她,馴服這小娘們兒,可有咱們哥們兒樂的了。」
小青怒道:「閉上你的狗嘴!」向前一踏步,手上運劍如風,靈蛇劍發一招一式如滾滾長江,又似綿綿細雨般忽快,忽慢,前後左右,八方呼應,碧青劍光把王喬二人圈在其中。
王師兄人傻智昏,以為自己人高馬大,臂力過人,便可欺負女子力弱。他大呼一聲,掄起掌中五十二斤鑌鐵劍,摟頭蓋頂朝小青天靈蓋猛砸過去,小青柳腰一扭,腰眼用力,朝後倒退出去,順勢纖足連蹬,左腳掛住對方持劍腕子,右腳攢足勁力迅點對方胸腔。只聽「啊喲」一聲!那王師兄偌大的身子如斷線風箏似的飛出數丈,跌倒在地,便不醒人事了。
喬師弟大怒道:「你這妖孽敢傷人害命!這次那法海可救不了你。」說著抖擻精神,挺劍狠扎,「長虹慣日」朝她細腰斜斬,接著回身撤劍,旋風轉身橫劍推出。劍劍都是武當的詭異劍術,連連發動攻勢,顯然把這蛇妖恨之入骨。
小青不由得心中有氣,暗道:「那臭和尚何時救過我?哼!在洞中也是他傷我在先。你們這些牛鼻子都以為我好欺負么?」當即掌中寶劍一順,插入地面。玉指相交,暗念法決,霎時間碧雲翻湧,青芒乍泄,翠綠霞光燦爛生輝。碧水寶劍猝然拔上半空,一個旋轉,風馳電掣般朝喬師弟飛射而去。喬師弟駭然,心道「這妖女竟會駕馭飛劍!」不由棄劍,抱頭鼠竄。豈知碧綠青芒如影隨行,流星趕月般綴了過去。只聽喬師弟慘叫連聲,劍刃由上至下,寒光一閃,已將右臂齊齊切下。霎時間,血雨飛濺,傷者翻滾而呼!
小青口念法訣,青色霞光驟然而回,托劍在手,瞥了一眼喬道士道「你也不用怪我心狠,誰讓爾等污言穢語,惹得本姑娘著惱!「又想「還是趕快去取那鎮妖令牌為上。「身隨意走,縱身一躍而起,來到門前,推門而入。只見樓閣層層疊疊,經卷如林似海。金佛木魚隨處可見,香煙冉冉,佛光普照,一派禪林脫俗之氣。
小青不禁感嘆這小小的靈隱寺竟有如此多的法器經書!可這佛山經海卻是克制妖精的無上法門,小青只覺頭暈目眩,真言滿空,佛音沸揚,焚香氣息撲面而來!不由自主瑟瑟發抖,暗暗著急道:「這地方佛法如山,待得久了,非灰飛煙滅不可!」當下趕緊壓劍急奔,朝樓頂馳去。
忽然幾個灰袍道士猝然而出,擋住樓板,仗劍冷冷說道:「何方妖孽敢擅闖藏經閣?還不速速退下!「
小青冷笑道:「今日誰敢擋我!」說著玉指交叉,默念法訣,一時間碧波蕩漾,青光森森,滿空霞彩擎天霹靂般疾射過去。頃刻間山搖地動,轟鳴如瀑布倒流,強勁風暴把幾名道士震出數丈,經卷似殘花凋零,隨風飄落。
小青大喜,眼看就要躍上頂樓,忽聽驚雷破夜似的一聲怒吼!一個漆黑道袍,身軀肥碩的單足道士,背插單劍,手擎鑌鐵獨龍拐巍峨如山嶽般擋住去路,正是武當三葉中老三,殘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