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天機(二)

第二回天機(二)

第二回(二)

小青娥眉一挑,細細觀之。只見殘葉滿臉殺氣騰騰,猥瑣之容驟然而現,一對怪眼竟在自己身上遊走,目中邪光陡盛。不由自主渾身發抖,暗道此人比他那些徒子徒孫還壞上百倍!

她那裡知道殘葉從小生相醜陋,加上身體殘疾,一般女子見到避之不及,他從小便心有偏激,尤其最是痛恨那些美貌姑娘。上山學道之後,每逢抓住妖艷狐仙妖姬必要折磨一翻,捆於木柱真火焚之,自己旁觀,撫掌連連,甚喜也!

如今乍看,小青桃腮雪膚,一雙星目靈活似春水流淌,勾魂奪魄,真乃天人!但這反而激起了殘葉的仇恨之心,不由得牙關咬得咯吱怪響,腕上青筋暴露,眼中似要噴出血來!心裡說話:「好標緻的小娘們兒,今日若落貧道之手,嘿嘿!定讓你求生不能。」

小青一握劍柄,用劍刃點指道:」今日西湖水畔,靈蛇小青為救姐姐白素貞,來取鎮妖令牌。若識時務,趕緊給姑娘退下!」

殘葉嘿嘿陰冷一笑「還以為是那個不知死活的妖孽,原來是條蛇精。丫頭,你若能勝得貧道掌中拐,背上三尺青鋒,那令牌自由你取之。不然....哼哼!就留下你的蛇膽給道爺泡酒解暑吧!」

小青怒火中燒暗說:「憑什麼蛇就要被人開膛破肚,取膽之苦你們焉能懂得萬一。」想到此處也不答話,掄劍就劈,劍光閃現,直取對方太陽穴。殘葉不由得冷哼一聲,單腿腳跟一旋,向旁滑開數尺,卻暫不還手,只是用那猥瑣目光在她身上流連忘返。

小青被他看得發毛,心中更是氣惱。這牛鼻子莫非瞧我不起,為何不還手呢?當下催緊劍式,一招一式環環相扣,如狂風暴雨,驚濤駭浪般涌動過來。

殘葉在劍氣寒光包裹之下,倒顯得從容不迫。狹窄的樓板間殘影飄飄蕩蕩,時隱時現。任由小青連變劍招,嗖嗖數劍也無法觸到人家半截衣袖。再斗數合,殘葉怪叫一聲,鑌鐵拐猝然遞過來,腕力一沉,明明是攻佔上盤的鐵拐陡然下墜,點向小青右腿。這一招快如閃電,小青急急忙忙一撤腳步,身子驟擰,從樓梯間倒綴下去,但還是慢了一步,頓時右腿火辣辣的,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處傳遍全身。只見她緊皺娥眉,汗如雨下,要仗劍著地,才能穩住身行。

殘葉眼神淫邪,得意洋洋道:「你這丫頭真是不知死活,還敢和貧道過招,嘿嘿!你以為這輕輕巧巧一拐不礙事么?實話對你言明剛才這一拐乃是我武當驅魔杖法的絕命殺招,名為「挫骨揚灰」你是不是忽感全身上下骨髓都皆動之?哼!不光右腿骨松筋斷,別處也毀之。用不半個時辰你就如貧道一般是身殘之人了。「原來殘葉天生殘廢,對旁人甚是妒恨,便創出一招使人殘疾的狠毒招數。如今小青中招,眼看香消玉殞,更是激發了他的殘忍獸性,不由得仰天長嘯,凄厲如鬼泣!

只見他單腿獨肢一蹦一挑地度了過來,口中邪笑道:「只要你依從於貧道,以後定有你的好處。不然.....嘿嘿!」

小青素來膽大,但也從未見過這等怪物。不由得也嚇得魂不附體,咬緊銀牙道:「你.....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可要取你狗命。」

殘葉狂笑不止,那有絲毫懼怕?小青暗自不服氣「武藝我縱不能勝你,難道我就不能使用法力嗎?姑娘又不是江湖俠客,那有那麼多顧忌。」心念到此,玉指相扣,默念法訣。霎時間青光衝破屋頂,直插雲霄。碧池甘露傾斜墜落,靈隱寺中玉綠瑞光陡然而盛,輝煌彩霞四溢,青霜冷電鋪天蓋地般遮蓋住禪林廟宇。

小青玉指相交,碧海霜林已將其緊緊圍繞。乍一看只見她俏麗容顏上已罩上霞光異彩,幻芒紛紛,美崙美奐!

殘葉冷冷道:「你這妖孽莫非要在貧道面前使用飛劍不成?」

小青不答,心裡卻凄然垂淚,我救不了姐姐,殺了這牛鼻子也好!驟然間玉指連指,碧水劍夾雜著碧海青霜,風馳電掣般飛速而去,青光碧霞滿天泛濫,直取殘葉。

殘葉獰笑一聲,道袍一拂,鑌鐵拐如雲龍升騰,化成遮天蔽日的團團黑色邪雲,迎著碧水青光壓迫過去。霎時間巨響撕開萬里晴空,震撼天地。

邪雲青霜互擊之,電閃雷鳴四溢。小青頓時氣血翻騰,喘吁不已。要知她為破法海結界,自破妖丹,已是強弩之末。若是只用武藝,不施靈力還可苟延殘喘,如今全力以赴,那能抵受得住?小青暗道:「罷了!罷了!今日便是我的劫數了。「

殘葉見她靈力漸衰,不由得大喜「這丫頭雖橫蠻,但終究敵不過貧道也!」趕緊催動法訣,邪雲漆霧步步逼近!

就在雲涌碧消的頃刻間,一道瑞麗光華猝然而降。只見一個高瘦人影身著月白僧袍,外罩大紅緞子描金袈裟,足蹬千層度海布鞋,手托紫金缽。俊秀的面貌間帶著無奈與愁緒,正是金山寺高僧法海。

法海怎會此時現身呢?原來那日封印青蛇后,他便一路風馳電掣趕往雷鋒塔。卻忽見晴空之中白雲蒼狗驟然翻滾,陽光普照,霞光萬道,瑞彩千條,祥雲瑞氣久久而聚。一個聖潔影子忽現雲端,竟是救苦救難的觀音大士。

法海吃了一驚,趕緊叩首道:「弟子法海拜見大士。「

觀音大士點了點頭,慈祥笑道:「你一心向佛,普度世人本座很是欣喜。」頓了頓又道:「如今你這是去往何處?」

法海道:「弟子已將蛇妖白素貞收入金缽,打算趕去雷鋒塔,鎮壓塔下。「

觀音大士嘆道:「白素貞貪戀紅塵,本該有此劫數。不過她天性純良,在臨安多有善舉,可憐她剛剛分娩,我佛慈悲!你.....你便放她去吧!「

法海身軀一震,萬分驚訝地仰望雲端的觀音道:「大士此言當真?白素貞觸犯天規,理應進塔恕罪。大士要我放她....這....弟子不解。」

觀音嘆息道:「天命難違,本座怎會不知?只是那剛降生的孩兒便要....母子分離,本座就破例一回吧!」

法海不由得心中一動,暗暗疑惑「明知入紅塵,是飛蛾撲火。大士為何還要助白蛇再生業障?「

觀音大士見法海不言,便道:「本座知你心中還有疑問,只是世間萬物皆有定數。你即是有道高僧就該破執著,解迷惑,方可早成正果。不可再執迷不悟!」

法海叩首道:「大士明鑒,貧僧絕非是冷酷無情,心狠手辣。母子情深,夫妻情腸,乃是天性。只是世人多愚痴,這其中原由......大士難道不知么?我若現在放她......恐怕誤她修為......」

觀音大士慈祥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寒意,大怒道:」法海你好大的膽子!聽你之言難道本座還會有意害她不成?」

法海惶恐道:「弟子絕無此意,只是人妖婚嫁已是天理難容,如今白素貞又以妖孽之身產下文曲星君。世人都說只羨鴛鴦不羨仙,修為固然可棄之,但是.......」

還沒等他說完觀音大士已是勃然大怒,斷喝道:「法海你給本座住口!我只問你今日你放是不放?「

法海躊躇不決,長長嘆了一口氣:「大士即已降法旨,貧僧遵命便是。「隨即袍袖輕揮,撤去金缽上的法力。片刻功夫金缽里燦然奪目,瑞白色的一條蛇兒飛躍而出,在空中優美一盤,刺目光芒包圍下幻化成一個傾世姿容的雪衣麗人,不是千年蛇妖白素貞是誰?

只見她悲喜交加,星眸垂淚。向雲端深深叩拜「弟子白素貞觸犯天規,罪無可恕。承蒙大士相救,素貞無以為報,來世就是粉身碎骨也難報之萬一。」

觀音大士冷笑道:「你這孩子真是不明事理,本座那有能耐放你。還不給法海大師跪拜謝恩!人家可是含沙射影說本座居心叵測,要加害於你呢!」

白素貞大吃一驚,趕忙再次拜倒「大士對弟子恩同再造,若沒有大士指點迷津,弟子焉有今日?「

觀音大士顧意瞥了法海一眼道:「你還不求大師饒你一命,不然等本座離開,有人或許又要害你,那時候本座可沒有這份德性能驅使得動人家金山寺的高僧。「

白素貞跪倒在法海腳前,凄然落淚,珠玉般的水滴細密如雨。她哀求道:「大師看在我剛剛降生的孩兒面上......就放素貞一回吧!「

法海不由得臉上一紅,雙手把她攙扶起來「施主......心中定然恨我入骨,其實貧僧也盼你與許施主白頭偕老。只是......唉!白施主以後好自為之吧。」這到嘴邊的話終歸是沒能說出口。

白素貞銳聲道:「大師放心,只要能與官人長相廝守,心愿足矣!斷不會去行不義之舉,做傷天害理之事。」

法海苦笑道:「你怎生還不明白,冥冥之中的定數豈是......」

觀音大士忽然道:「高僧今日的話是不是略顯多了?金山寺的方丈就這般閑在么?「

她接著又道:「白蛇你還不快快返家,你家官人和孩兒還在盼你回去呢!」

白素貞那裡知道其中另有隱情,也怕法海變卦。再次拜謝觀音后,便化作一片瑞雪霞光去得遠了。

過了許久,法海仰望浩瀚碧空,窺視茫茫環宇,只覺繁星如絮,如此多的所在似乎卻沒有自己可去之處。不由自主感嘆:「我救世人,世人皆不解我。哼!我救世人何用?「一時間竟是心灰意冷,頹廢之態頓現。也不管光陰流失,乾坤顛倒。信步在山間峽谷隨波逐流,一晃眼間車水馬龍,人潮洶湧,竟然又入了臨安城。

臨安雖不比京城大都盛世繁華,倒也煞是熱鬧。法海渾渾噩噩地街頭巷尾徘徊,四面雖樓台林立,店鋪成行,但他卻視而不見。只覺大千世界,繁花似錦,皆是浮雲朝露,轉瞬即逝,留戀無用。

度到東街拐角處時忽被一個小兒攔住,法海奇道:「那家的小孩兒?攔我去路做甚?「

小孩兒著急道:「大師可是金山寺的法海嗎?「

法海道:「貧僧便是法海,小施主有何貴幹?」

小孩兒道:「我乃張老爺家的書童,我家近日鬧了狐仙,大師快隨我去降妖除魔!「

法海搖頭道:「貧僧不去。」

小孩兒急道:「誰人不知大師替天行道,斬妖除魔。今日為何不去?」

法海道:「降妖除魔遭人怨恨,到頭來貧僧倒成了惡人,我以後便不再去了。」

小孩一呆,還想再求。法海袍袖一拂,已然去得遠了。

此時正當午間,驕陽似火,甚是酷熱。法海精神恍惚,度到一處茶攤前,向老闆娘道「施主可否施捨一碗粗茶?以解炎熱。」

老闆娘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道:「你若是雲遊四方的和尚,我便舍你碗好茶。倘若是金山寺的僧人......嘿嘿!不但無茶,可看到那邊的刷碗水沒?老娘定要潑他一身不可。」

法海大駭道:「施主和金山寺的和尚有仇不成?「

老闆娘搖頭道:「他們和我無仇無怨,但這些禿驢實乃可惡,臨街的許大官一家心地良善,人家保和堂隔三岔五便舍葯,義診。和尚你說這是何等功德呀?沒想到好景不長,不知道從那裡冒出一個叫啥....法海的禿驢,硬要說人家許夫人和小青姑娘是蛇精。別的不說,人家許夫人可真乃是天仙一般的人物,不但美人圖似的,還而且脾氣最是溫淑,我家小三子就是讓人家醫好的。小青姑娘嘛?脾氣是火熱了些,可也是刀子嘴豆腐心。這麼好的人非要說人家是妖怪,聽說前天晚上......還闖進人家屋裡....法海這小子還有點人心沒有?」

法海苦笑道:「或許他......是想點化他人,旁人不解。「

老闆娘啐了一口道:「點化個屁,依我看這小子是凡心不死,瞅見人家許大夫取得美貌娘子,心生妒忌!這就叫小人之心。」

法海暗暗悲嘆,只好討了茶吃,匆匆離去。不經意間度到一棟宅院,只見兩層樓閣,雖不奢華,倒略顯雅緻。正思慮間,大門忽開,走出一人。此人虎背熊腰,略顯粗豪。他頭上戴著官頂,腰畔懸刀。竟然是許仙的姐夫李公甫!

李公甫一見是他,不由得勃然大怒。二話不說,抽刀在手大喝道:「大中午的,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小子!」

法海不由得暗暗叫苦:「我怎生會到得此處?」原來他平素捉妖心切,時常在許宅附近遊盪,久而久之,一入臨安便不由自主地度到此處。

李公甫陰陽怪氣地道:「大師今日又來降妖除魔么?我弟妹不是已惡貫滿盈了么?來來,今天你家李爺便是妖!咱哥倆兒鬥鬥。」說著舞刀便砍,他雖然武藝平平,倒略有幾分氣力,此刻掄刀拚命竟有點萬夫莫當的威勢!

法海連連後退,不斷分辨道:「李施主聽我一言,李大哥住手!」

李公甫一面刀花亂舞,一邊冷冷道:「誰是你的大哥?咱們是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今日有你沒我,看刀!」

法海左躲右閃,旋身繞步,避過刀鋒。問道「白施主不是已經回家返宅了嗎?李施主又何必苦苦相逼。」

李公甫冷笑道:「你放她回來,卻把青丫頭扣下。大師果然神機妙算,不過多行不義必自斃。我便是不要性命也要和你拼上一拼!」

法海一呆,此時才忽然想起小青還被自己封印在雲霄洞中。這幾日他精神恍惚,竟是完全把此事忘了乾乾淨淨,但絕非有意刁難。

他不禁嘆道:「施主稍安勿燥,貧僧這就去把她帶來便是。」

李公甫將信將疑道:「此話當真?「

法海道:「若有虛言,天誅地滅。」

李公甫嘆了口氣,收刀入鞘:「大師若能讓我一家團聚,李某必湧泉報之。「

法海剛想趕去雲霄洞,忽聞雲端之上嘯聲震天,碧水青華衝破天心,一時間雲翻雨覆,驚雷鳴鳴!妖氣鋪天蓋地而來,臨安城內百姓無不駭然。

法海心中一動:看這方向乃是靈隱寺的位置,可觀之妖氣分明是那青蛇。她.....她怎麼能破我結界呢?」如今妖氣衝天,劫難必至,法海也無暇顧及其他,向著靈隱寺方向飛奔而去。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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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海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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