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話說穆遠進了來源酒,成了裡面一名受壓迫的小雜役,連飯都沒得吃,此刻正坐在屋裡那張破床上,可憐兮兮的趁著還沒人在,悄悄的把背包里最後一點糧食——兩包麵包,給啃了。穆遠知道這樣不是辦法,這工作太受壓迫,可問題是自己又沒得選著,只能先忍著了,心想至少也要做完一個月,拿上點工錢再說。穆遠一個人坐在後院的屋裡給自己做著心理工作,卻不知道前院酒里這會已經是鬧翻了天了。
鬧事的人叫趙岩,正是穆遠頂替了這個人的工作留了下來。趙岩今年已27,人長得十分魁梧,有一身的牛力氣。這人別的不愛,就喜歡做菜,來到來源酒工作已經有4年的歷史,但一直乾的是雜役沒能當上廚子。
此刻酒里已經沒有了客人,桌椅板凳都歪三倒四的。就見這趙岩雙目赤紅瞪著謝掌柜,身上的肌肉因為怒氣一股一股的漲著,壓抑的說道:「你若是想開了我就直接說便是了,我趙二不是死皮賴臉的人,但你不能侮辱我偷賣了趙大叔的方子。」
謝掌柜看到趙岩吃人的眼光實在有些畏懼,但一想到對方把店裡的方子偷賣給了別的酒,這酒還是自己的死對頭時,這氣就不打一處來,於是也是壯起了膽子說道:「我呸,我冤枉你?我只問你,昨天下午你去了哪裡?都見了誰?」
趙岩朗聲道:「昨日午時許大娘託人帶話給我,說是小兒身體不適,讓我趕快回去。我當時就跟張慶告了假,他也准了的,這事你不信可以問他。」
謝掌柜轉頭看向張慶,張慶笑眯眯的站出來說道:「趙二哥說的也是事實,昨日午時趙二哥的確跟我告了假,我也准了的。只不過,說的是片刻就回,但我一直未見趙二哥回來。」
趙岩怒道:「我是說片刻就回,可小兒身體確實不好,我便帶他去看大夫,這才耽誤了。」
謝掌柜突然道:「我知道你兒子身體一直不好,是個藥罐子,每次吃藥都得不少銀錢。若我沒記錯,你在我這還欠著不少錢呢,你昨日哪有閑錢給你兒子看大夫?」
趙岩道:「我帶小兒到了醫館時,的確無銀兩看病,但遇到一位善心的公子幫我墊付了,這才給小兒看了病,抓了葯。」
謝掌柜自然是不相信趙岩的這番話的:「現在多說無益,趙夢陽走的時候是把菜方留給你一個人了,可現在得福居桌子上正擺著那道魚躍龍門呢。不是你給賣了還能是誰?」
「你!」趙岩氣的說不出話來,只覺得有口難辯,有理難言。
謝掌柜又恨道:「我他日也待你不薄,你居然做出這樣的事來,真叫我瞎了雙眼。你如今既然已經走了,那就別回來了,我這也已經新招了夥計了。」
趙岩似要再說什麼,張慶突然上前勸道:「事已至此,趙二哥還是回去,若是鬧到官府那裡,怕是就不好解決了。」
趙岩狠聲道:「即使進了衙門,我也是不怕的。」
謝掌柜聽完正要發怒,又被張慶攔住。
張慶依舊那副笑臉說道:「問題是趙二哥你現在的確也說不清楚,而這方子又的確是在你手裡沒的。若是判起來,二哥你是占不到理的,想想你那還卧病在床的孩子,還是不要再鬧了。」
趙岩聞言面如死灰,真是覺得心中有股惡氣,卻又無處喊冤。
謝掌柜看趙岩神情灰白,於是哼了一聲轉頭走了,似乎連看都不願看他了。
趙岩沉默片刻,狠狠閉一閉眼也不知道對誰說道:「方子不是我賣的,這事我一定會差個水落石出。」說完轉頭快步離開。
張慶看著趙岩奪路而出后,對著站在最後面裝啞巴的劉暢笑眯眯的說道:「趕緊把店裡東西歸置歸置,咱這還開著店呢。」
聞言,劉暢連忙上前整理被趙岩打翻的桌椅,這場鬧劇這才謝了幕。
後院的屋裡。
穆遠躺在硬板床上盯著屋頂,身下只有一條褥子,即使硌的難受也不想起。心裡一直規劃往後的人生,這會都已經想到娶幾個老婆才好的問題上了。最終還是躺的無聊,決定出門再逛逛,心想著過了今天,自己就算是沒有自由身啦。
穆遠不放心把背包留著屋裡,於是背起背包出了房門從院子的角門溜了出去。一出門走幾步拐個過彎就是來源酒,穆遠心想著,既然明天才開始工作,那這會我也就不用去給你請假。於是也沒進酒,轉個身往另一邊走去。
街道兩旁都是商鋪,街邊還有人支的小攤,賣一些小貨。穆遠雖然不認識這裡的字,但也能看出來,有的鋪子賣的是糧食,有的鋪子賣的是雜貨,這些明顯把貨物擺到外面來了的十分好確認,穆遠只往那些看不出來賣什麼東西的店裡逛。於是知道了什麼樣的是錢莊,什麼樣的是當鋪,在遇到首飾店的時候穆遠還特意問了問翡翠的價格。不過看起來這世界的翡翠確實是不多,至少在這個縣城是不多,問了兩家都說沒有,第三家倒是拿出來了,不過那翡翠一看就不怎麼樣,但就這樣的也得要百八十兩。
「不是我吹,你在這耀縣轉遍了也找不出來除我這第二家有翡翠的。」
穆遠拿著店裡賣的翡翠,心理默默跟自己的那塊做了個對比,大概的給自己的那個葫蘆估著價。
這首飾店的夥計看著穆遠拿著翡翠也不吱聲,催促道:「你家公子若是真想要翡翠,也只能來我這買,別的店它沒有賣的。」
穆遠故意做出考慮再三的表情說:「我家公子確實是想要來著,但你這翡翠看起來很一般啊,難道就沒有好一點的?我家公子可是要送人的,拿著這樣的東西去了,不給自己丟人嘛。」
那夥計呲笑一聲說道:「翡翠這樣的物件,只要是送人,就沒有丟人的一說。我這塊雖然不是極品,但拿去送人,已經是不錯的了。」
穆遠裝模似樣的搖頭說道:「不行不行,我家公子是大家門口,送的也是達官貴人,你這塊普通人拿去送人可能是很有面子,但擱在我家公子這可就不夠看的。你這要真沒有更好的,我就回去稟報啦。」說著把翡翠遞給這夥計轉身離開。
聞言,那夥計小心接過翡翠心中琢磨著,這人會是誰家僕人自己也沒見過,耀縣就這麼大的地界,捨得買翡翠送人的實在不多……,莫不是縣太爺的公子想要翡翠?
已經出了門的穆遠可管不了這夥計在後面怎麼想。這會弄清楚了自己身上這翡翠的價值后,底氣也足了,這就算是有了保命錢,萬不得已的時候,也算還有一條路可走。穆遠抬頭看了看,覺得天色尚早,摸了摸已經又開始叫喚的肚子十分無奈,兩個小麵包根本不頂餓,可憐自己就算是身上帶著價值連城的翡翠葫蘆,可還是得餓著肚子。
穆遠突然停住四處觀望,發現剛才光顧著想心事,這會已經不知道逛到了什麼地方。肚子又突然『咕嚕』一聲,正被身邊擺餛飩攤的大娘聽見,那大娘笑道:「這位小公子是餓了,來吃碗餛飩。」
穆遠臉紅著尷尬極了,吞吞吐吐的說:「我那個,我沒帶錢。」
那大娘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招呼著穆遠道:「一碗餛飩罷了,這會也沒人,以後帶錢了多光顧我這小攤就是了,先坐下。」
穆遠也實在是餓了,道了謝連忙坐了下來,那大娘笑呵呵的去給穆遠下了碗餛飩。餛飩一上來,穆遠也不顧燙,用勺子舀起一個呼呼吹了兩下就塞到嘴裡去了。穆遠吃的眉開眼笑,對著餛飩大娘笑的格外陽光燦爛,說道:「大娘,你這餛飩做的可真好吃。」
那大娘笑呵呵正要說話,突然就頓住。抬頭對著穆遠身後皺眉頭說道:「趙二怎地才回來,那謝掌柜可怎麼說的?」
穆遠轉頭就看到一個身強體壯的男的,那男的愁眉苦臉的走到餛飩攤上坐下,低頭嘆氣,就是不說話,這把賣餛飩的大娘急壞了。
餛飩大娘急問道:「怎麼不說話呢?事情沒辦好么?」
這人就是趙岩,只聽趙岩沮喪的說:「我去了,可他們非說是我賣了方子。我又去了得福居,可是連掌柜的面都沒見到,就讓轟了出來。」
趙岩又抬頭問道:「許大娘,小兒現在怎麼樣了?」
許大娘聽言嘆氣說道:「味兒很好,吃了葯就睡下了。可你這事情,該怎麼辦才好呢?」
趙岩垂頭喪氣,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許大娘也是直嘆氣,為趙岩發愁。
穆遠在一旁吃著餛飩聽著,見他們提到謝掌柜,又提到得福居和方子,腦中似乎有點什麼印象。於是疑惑問道:「不知道你們這是遇到什麼事了?我聽這位大哥說到謝掌柜了,是不是來源酒那個謝掌柜啊?」
趙岩開始還以為穆遠只是餛飩攤上的客人,所以也就沒怎麼在意,這會聽到問話才抬頭看了一眼,說:「對,就是來源酒的謝掌柜,怎麼小兄弟認識的嗎?」
穆遠道:「嗯,我今天剛在那找了個雜役的工作。」
趙岩一聽,眉頭就皺起來了,有些鬱悶道:「原來是你。」
「啊?」穆遠疑惑。
「今日我去找他們討說法,事情也沒弄明白,又說已經新招了個雜役,讓我以後也不要去了。」趙岩悶道。
這話說的穆遠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要說自己得到這工作也沒踩著誰,但現在聽到這話,似乎裡面還有什麼隱情。穆遠這人就有一點,遇見有問題事情,就非要弄個明白,於是納悶道:「我去應聘的時候,聽張慶說你是自己走的啊,怎麼?」
似乎張慶這名字就是個導火線,一點就爆。就見趙岩一聽到這兩個字,氣的直喘著粗氣,手掌猛的往攤桌上一拍,怒罵道:「這個小人,陰險狡詐,兩面三刀。」
穆遠見到這大手勁,連忙護著自己的餛飩碗,心有餘悸的問道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趙岩道:「哎!都是一張菜方惹的禍。」
原來,來源酒先前是有一道獨家招牌菜的,這道菜名字叫『魚躍龍門』,會做這道菜的師傅叫趙夢陽。從選魚殺魚腌制,到煎炸雕刻盛盤,全過程都由一個人完成。每次趙夢陽做這道菜的時候都不允許身邊有人的,因此誰也不知道這道菜到底是怎麼做出來的,而且這道菜也不是想點就有,每日只供應3盤,所以十分的熱門。半個月前,趙夢陽決定回鄉去了,走之前把做菜的方子留了下來,交給了趙岩,正是希望自己走了之後,趙岩能繼續做下去。
據趙岩說,自從自己得了這個方子之後,謝掌柜對他也就重視起來,說是給了半個月的時間讓他儘快學會這道菜。趙岩本來就喜愛做菜,現在有了這個機會後更加投入,半個月來一直埋頭鑽研菜方。可就在這時,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說趙夢陽走前留下了『魚躍龍門』的方子給了趙岩,這下子各個酒只要是有點能力的就都想來買這方子,只是趙岩一直堅持不賣。直到昨天,趙岩的獨子趙味又發了病,趙岩連忙請假回家,等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物是人非,被人誣陷自己私把方子賣了,工作也沒了。
趙岩說完眼睛里已經有了淚光了,只要一想到自己平白受的冤屈無處可說,再想到以後斷了收入味兒的病又沒有銀錢去治,心中難免有些受不住。
許大娘也是在一旁抹淚。
穆遠看到一個大老爺們在自己面前哭,實在有些起雞皮疙瘩,想了想趙岩的話,總覺得那裡有什麼問題,但一時又想不明白,於是勸說安慰道:「趙大哥你也別難受了,工作沒了可以再找,至於那個方子的事,我想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的。」
趙岩在那隻顧傷心的,也不知道聽到穆遠的話了沒。穆遠見此也不再說什麼,三兩口把剩下的餛飩吃了,再次道謝就要回去了。臨走時趙岩對穆遠說:「要小心張慶那個小人。」
穆遠點點頭走了,問了路邊的人這才找到來源酒。回到屋裡后,心理還在想著趙岩的事,只覺這事壓的心口沉悶悶的,更加決定了以後要小心行事的決心。
穆遠躺在床上有的沒得胡思亂想著,居然也能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屋裡伸手不見五指。正迷糊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打呼嚕,穆遠一個激靈連忙去摸背包里的手機,剛準備按開機鍵,才想起里自己身在何方,也大概知道應該是同屋那兩人工作完回來了。
穆遠嘆息,自己這是還沒適應新環境。把手機丟到背包里,摸黑把被子攤開墊到身下,夏天不蓋被子也沒事,但自己實在是受不了這麼硌的床。衣服也不敢脫,抱緊了背包又翻身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