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東宮選妃
見謝元姝,久久沒回他。謝少陽有些疑惑的看向小姑姑,只見她低垂著眼瞼,像是有些神遊九霄。
他哪見過謝元姝這樣子,忙開口道:「小姑姑……」
謝元姝恍然回神,緩緩開口:「你可知那道士叫什麼?」
謝少陽努力的回憶著,半晌才開口道:「好像是姓楊,其他就不記得了。」
謝元姝聽了,眼神變得有些晦暗不明。
這位幾年後承平帝身邊的大紅人,承平帝甚至因為寵信他,而改通道教。還在城東大興土木,建了天虛道場。
天虛道場建起不過一年,乾清宮又有旨意傳出,下令宗親貴族,滿朝文武,皆改姓道教。也是因為有這樁滅佛之事,鎮北王韓家才暗中聯合京城各大寺廟,順利打進紫禁城。
「你派人好生看著這楊道士,他既從南邊來,家裡可否還有其他親眷,這些你都好好打聽清楚。」
聽著謝元姝的囑咐,謝少陽更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就一個說瘋話的老道士,怎麼小姑姑會對他的事兒這般上心。
見他眼中的疑惑,謝元姝緩聲道:「我知你心中有疑惑,可這事兒,一句兩句也跟你解釋不清。你按我說的辦就是,總有一日,你會明白的。」
小姑姑既然已經這麼說,謝少陽又豈會再多嘴,忙點頭應下。
隔日一早,謝元姝才醒來,便聽芷東笑著回稟,五少爺天還未亮,就在院子里練武了。
謝元姝噗嗤一笑,不過心下卻有幾分慰藉。昨個兒她還以為謝少陽自是隨口那麼一說,沒想到,他是真的放在心裡了。
等用過早膳,謝元姝便差人往隔壁叫了寶桐往她屋裡來。
昨個兒在佑安寺,她給幾個哥哥都求了平安符。琢磨著綉個香囊,把平安符放在裡面,送給幾個哥哥。
可她自幼被母親嬌寵著,針線是半點兒不通。
往日里,寶桐經常在屋裡做針線,她只在旁看著,並沒任何想學的心思。
這一世,她雖還是覺得自己不喜拘在那裡做女紅,可還是想試著綉幾個香囊。
寶桐的女紅便是在整個京城的貴女間也是數一數二的,有她手把手的教著,謝元姝覺得自己哪怕是照貓畫虎,也總歸是能綉出來的。
見她難得的有興緻,蕭瑗哪有不應的,忙讓丫鬟拿了針線來。
「郡主怎麼突然想著做針線了?」蕭瑗哪裡不知道她的性子,最是坐不住。
謝元姝微微勾勾唇角:「昨個兒往佑安寺去求平安符,想著幾個哥哥經常外出征戰,便琢磨著做幾個香囊,把平安符放進去,讓哥哥們貼身帶著。」
聽謝元姝這麼說,蕭瑗笑了笑,道:「郡主有這個心,幾位爺定會十分開心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間,就到了東宮選妃之日。
天才剛剛亮,崇華門就擠滿了各府的車。
宮裡頭規矩多,雖這些備選的貴女各個都是自幼就被教養嬤嬤教習規矩,可真正面對這紅裝綠瓦,深宮高牆,誰都不免有幾分緊張。
慈寧宮
謝元姝半個時辰前就隨母親入宮來了,知道她大病初癒,郭太后忍不住感慨幾句:「好孩子,看著確實是消瘦了些。」
郭太后一身明黃色萬壽葫蘆紋褙子,鬢髮已有些發白,滿目的慈愛,又因著今天是太子選妃之日,看著更是和善幾分。
謝元姝恭敬的給郭太後行了禮:「讓太後娘娘擔心了。」
還未等郭太后再開口,便聽坐在一旁的皇后鄭氏笑著道:「我倒瞧著郡主這一病,長大了許多。」
郭太后掃了皇后一眼,此番太子選妃,依著她的心思,挑個品行端正,溫婉大方的女子即可。可這外甥女的心思,她如何能不知,生怕東宮勢弱,想給太子找個得力的岳家。
她這些小心思,也不怕遭了皇帝的猜忌。
天家向來無父子,太子自生下來就是儲君,皇后也該知足的。當年,逼得穆皇後退居長春宮,雖過了這麼些年,可難免還有些流言蜚語。皇帝雖嘴上不說,可難保心中不惱,覺得他因此事失名。
偏偏皇后看不見,事事都要爭,根本不知小心謹慎為何物。
她更知這次她看中了安陽侯府的嫡長女裴氏,不就是存著籠絡鎮北王府的心思?她這素來不理會朝堂之事的老婆子都能看得出來,皇帝難道就是睜眼瞎,不知她的用心?
可她又怎勸得動鄭皇后,自她入主坤寧宮,她便再聽不得一個勸字。
郭太后心裡嘀咕著,直到總管太監李忠明進來傳話。
「太後娘娘,姑娘們都到了。」
沒一會兒,由內侍領著,一眾貴女緩步走了進來。
「臣女給皇太后請安,給皇後娘娘請安!」
郭太后強壓下心中的擔心,徐徐道:「起來吧。」
諸位姑娘有的是初次入宮,雖早被叮囑過,宮中規矩大,要做到目不斜視,笑不露齒。
可方才跪拜間,瞧著站在皇太後身側的謝元姝,頗有些驚為天人。
這是哪家的貴女?難道,是太後娘娘的侄孫女,若如此,她們這些人今日入宮還有什麼意思。
直到從慈寧宮出來,太後娘娘遣她們往御花園去吃茶,她才忍不住問身邊人道:「你可知方才殿中那位,是誰家的姑娘?」
回話的是僉事指揮使溫家姑娘:「你竟不知永昭郡主?」
「什麼?方才那位竟然就是永昭郡主?」她自然是聽說過永昭郡主的,誰不知道當年鳳陽大長公主殿下老蚌生珠,郡主更是才滿月就被皇上冊封為永昭郡主,這天大的榮寵,便是比起宮中的兩位公主,也不差的。
「看永昭郡主的芳齡,雖和太子殿下是姑侄,輩分上長一些,可史書上也不是沒有過入選的先例,看太後娘娘對永昭郡主的喜愛,莫不是早就看中了郡主做太子妃?」
聽她這麼問,溫家姑娘頓時失笑:「妹妹這必是第一次來京吧,永昭郡主早就和定國公府世子爺有了婚約,怎會和東宮扯上什麼關係?」
「而且我聽父親說,皇後娘娘有意讓裴家姑娘入主東宮。」
「哦?怎麼會是裴家姑娘?妹妹聽聞皇後娘娘疼愛鄭家姑娘,妹妹還以為鄭家姑娘機會更大呢。」
溫家姑娘搖搖頭:「皇後娘娘是疼愛鄭淼這個侄女,可妹妹別忘了,昭華大長公主殿下和裴家的關係,皇後娘娘如何肯放過這樣的機會。」
「何況,若說寵愛,郭家二姑娘郭蓁也頗得皇後娘娘的偏寵,這淮安侯府也是皇後娘娘的母族,再說,還有太後娘娘在,這郭二姑娘比起鄭淼,我倒覺著更適合東宮太子妃之位呢。可惜,不也沒這個體面。」
之前說話的姑娘點了點頭,小聲又道:「姐姐,今個兒太子選妃這樣的日子,我聽說,恭妃娘娘身子抱恙,並未前來。」
話才說完,就見溫家姑娘面色一白,低斥一句:「妹妹慎言。恭妃娘娘避居長春宮多年,別人躲都來不及呢,妹妹莫要給自己惹麻煩。」
這邊,謝元姝渾然不知自己被人議論了。今個兒東宮選妃,諸位貴女們比試了才藝,女紅,書法。可明眼兒人都瞧得出來,裴家姑娘最得皇后歡喜。
蕭瑗微笑著:「裴家這次是真的要成為真正的皇親國戚了。」
蕭瑗如此說,也不是沒有緣由的。當年昭華大長公主因為被養在淑太妃身邊,這些年,沒少仗著這個在鎮北王府作威作福。可難免也讓人笑話。
裴家既不是外戚,又不是宗親,她到底哪裡來的底氣。
可這次,裴家姑娘即將成為東宮太子妃,等到太子登基,京城這些世家大族,誰還敢小覷裴家。
謝元姝輕抿一口茶,心中一陣冷笑。
見謝元姝嘴角那一抹淡淡的嘲諷,蕭瑗頗為覺得古怪。可又覺得許是自己多想了,裴家和謝家向來沒有牽扯,裴家姑娘即便做了太子妃,郡主又如何會放在心上。
卻在這時,前面一陣喧囂聲,沒一會兒,就有宮女過來回稟,太子殿下來了。
謝元姝抬眸望去,直至朱崇走到她更前,瞧著他一身蟒袍,頭戴玉冠,她的手就不自覺的收緊。
朱崇雖是太子,可在人前,又怎會失了規矩,只見他恭敬的對著謝元姝道:「姑母。」
謝元姝畢竟比他長了一輩,又得承平帝恩寵,太子這聲姑母,她自然是擔的起。
朱崇看她神色淡淡,並未覺得惱火,面上的笑容反倒是更甚。
一旁,蕭瑗都要嚇死了,忙起身給太子行禮:「給太子殿下請安。」
朱崇笑笑:「起來吧。」
雖恨不得殺了朱崇,可謝元姝也知,自己任性不得,緩緩開口道:「不知太子殿下有何事?」
朱崇笑道:「姑母這些日子身子抱恙,我宮中有上好的人蔘,想著什麼時候差人給姑母送去。」
因為有上一世的記憶,謝元姝如何能不知,太子對她的心思,徐徐道:「那便謝過殿下了。」
朱崇身為太子,什麼時候不是眾人捧著。偏謝元姝這倨傲的性子,讓他覺得頗有些玩味。
見謝元姝無意再搭話,朱崇笑笑,正欲離開,這時早已聞著消息的謝雲菀,緩步走了過來。
謝雲菀一身淺紫色鑲邊刻絲百花褙子,梳著雙丫髻,頭戴點翠纏枝珠花,看著朱崇的那眸子里都是媚態,那含苞待放的樣子,便是今個兒這麼多的貴女中再無人能比得過她。
雖早知今個兒謝雲菀會有自己的小心思,可謝元姝看在眼底,還是忍不住罵一聲小賤蹄子。
她這般作態,丟的可是謝家的臉面。
這邊,朱崇聞著鼻尖淡淡的芳香,再看著謝雲菀眼中的嬌態,腦海中不由出現了銷、魂蝕、骨這四個字。他如今還未娶正妃,可幸過的宮女,兩隻手怕也數不過來。謝雲菀雖不是什麼絕色美人,但也稍有姿色,又比謝元姝知情趣,若她有意,他嘗一嘗又何妨。
可朱崇再是猴急,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失了儀態。美人既有意,總歸會自個兒送上門來,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
等這日從宮裡出來,才上馬車,謝元姝揚手一個耳光就甩了過去,
謝雲菀整個人被打的愣在了那裡,又氣又急。
方才在宮裡,謝元姝是忍著才沒當眾發作。
她既重生一世,又豈會讓謝雲菀毀了謝家的名聲。
「不知所謂的東西,這般上趕著對太子殿下暗送秋波,你以為別人都是睜眼瞎子,看不出你的心思。」
雖被說中心思,可謝雲菀如何會承認:「小姑姑你在說什麼,菀兒怎麼聽不懂?」
見她還敢在這裝委屈,謝元姝冷冷道:「太子殿下今日選妃,皇後娘娘早看中了裴家的姑娘,你豈能不知。既然知曉,卻為了給自己謀出路,恬不知恥的上前勾搭太子。我這當姑姑的,難道還沒資格管教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