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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喬尤抬頭望著他,四目相撞,他的眼神混沌不清,「宸,你說我們現在算是什麼?」
鄒宸逆著她的視線回望,心猛然一揪。算是什麼,他明明選擇了倪敏妍。
「近來我想通了很多事,甚至能諒解你和倪敏妍的複合,你缺的不是女人,是女友。其實,你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提醒著我,只是當時我全然不知。」她淺淺一笑,自嘲一般,「宸,看到我這副樣子,你高興了嗎?」
什麼樣子?蒼白的面色,失神的眸子,和他說話時,那點凄涼的笑容,只會如同匕首般刺痛他的心臟。
他已經被抽空了思維,完全不知道做些什麼。
「我對自己說,如果第一百通電話,你都不接,我就告訴自己,你和倪敏妍的複合是真的。但我還在隱隱期待,如果你能及時出現,我依舊會給你一次辯解的機會。」
「……」
「這麼多事情經歷下來,我依舊還存著一份僥倖。直到倪敏妍告訴我,連那份DNA鑒定都是故意偽造——你說,我這樣普普通通的一個女人,值得如此用心良苦地前來擊垮我嗎?」
鄒宸鬆了手,站在原地,看著她慢慢後退。
「孩子怎麼樣了。」他的聲音沙啞,彷彿蒼老了十歲。
她坐回床上,蜷起身子,獃滯地望著潔白的床單,「我說過的,撒謊的人,會失去一切——幸好我不是你在乎的那一個。你給了我很多錢,也幫了我弟弟,以後我們互不相欠,我也不會再去煩你。」
錢和弟弟,構成了她的一切,連他給予的傷害都不再計較。
鄒宸有些不信,坐去床沿,將她一把拉住,「我在問你,孩子怎麼樣了?」
「孩子——」她苦笑笑,哪怕是到了這種時候,他始終關心的,也不過是屬於自己的那點東西,「我一直都吃避孕藥,孩子不能要。更何況,我要和若谷在一起,我怎麼會傻到留下一個拖油瓶。」
他默然不語,慌忙地起身,心難以遏制的收縮,揪得整片身體都在顫抖。
最終,偽裝出一點笑容,望著她,一瞬不瞬,彷彿下一秒,世界就要毀滅。
「你——」他嗤笑著,「你說得對,幸好你不是我在乎的那一個,否則我怕自己會忍不住想要殺了你。」
而現在,他只是揚著下頷,瀟洒地離開。
毅然決然,絲毫沒有留戀。
顏喬尤看著那道背影,眼睛很痛,淚腺卻乾涸下去,流不出一滴淚。
他永遠不會知道,每走一步,她的世界就坍塌下一整塊……直到徹底顛覆。
*
臨近晚飯的時候,周若谷才又回到病房,顏喬尤卻已經辦理了出院出院手續。
匆匆趕到賓館,她依舊不在,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的狀態。
他意料到事情不妙,害怕她和鄒宸已經離開,心內懊悔不該放這兩人單獨相處。
他開車一路疾馳,去了顏喬修的宿舍,心內還有一絲僥倖,直到他們倆的身影出現在校園一隅,他才終於安下心來。
顏喬尤衝車上走下的周若谷笑了笑,顏喬修卻是黑著臉,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顏喬尤推了推他,「你都多大了,還這樣不懂事,連個招呼都不打。」又轉向周若谷,「狗脾氣,你別理會。」
「我被你當寵物養了這麼多年,你早該知道我是狗脾氣。」顏喬修沒什麼好話說,綳著腳尖踢了踢周若谷的車胎,「你趕緊開車帶她走。」
顏喬尤本來臉色就差,此刻更是又沉了一分。
周若谷過來攬上她的肩膀,盯著顏喬修望去,「對你姐姐的態度好一點,怎麼說,你也是一個男人了,別和個乳臭未乾的孩子一樣任性。」
顏喬修扁扁嘴,「姐,你倒是找來一個幫手了,一個鄒宸還不夠?」
顏喬尤紅著臉差點發作,被周若谷收緊的手拉回了理智,說得幾近咬牙切齒,「以後每個月的錢我會按時打你卡上,我和你的導師聊過了,會拿你當特殊對象照顧,一旦有什麼差錯,他立刻就會告訴我。顏喬修,到時候,你該知道我的脾氣的。」
顏喬修心裡有氣無處發,瞪著顏喬尤的眼睛看了半天,繼而轉身就跑。
顏喬尤沒攔住他,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在原地杵了半晌,直到周若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咱們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她抬頭往他,有細碎的頭髮在風中飄起,幾隻鳥兒從他身後飛過,陽光慢慢穿過雲層,灑下一片片微黃的細沙。
她猛然發現,這一次,又將和愛情擦肩而過了。
*
第二天一早,兩人直飛加州洛杉磯。
加州的陽光燦爛,處處都滿溢著暖洋洋的氣息。
周若谷帶著顏喬尤去了一處療養院,綠樹掩映中,是一個個穿著統一服裝的老人,或散步或聊天,靜靜地安享晚年。
在樹陰一隅,周若谷在一個老婦人身邊坐下。
從這個女人的臉上可以看出,她是典型的東方人,只是此刻目光獃滯,面容枯槁,靠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天。
顏喬尤不解,「你帶我來就是為了看她?」
周若谷點點頭。
「為什麼?」
周若谷沒回答,只是拉過婦人的手,緊緊握著手裡,臉上竟然有著溫和的笑容,「阿姨,最近他來看過你嗎?」
女人的眼中突然亮了起來,轉頭看著他,卻是長長吁出一口氣。
「嗯,還是沒來過么。」他蹙眉思索了一番,「下次一定會來的。」
女人滿是皺紋的臉上,突然舒展開,沖他點了點頭。
顏喬尤在一邊看著,完全是一頭霧水。
直到兩人離開時,走在一片樹陰下,周若谷方才有了解釋的念頭。
「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帶你來這兒?」
當然想知道,顏喬尤不吱聲,點了點頭。
「這裡是鄒家的禁忌。」周若谷蹙了眉心,瞥著她,淡笑,「我從小就在鄒家,和宸少是最好的朋友。那時,每一個季度,老爺都會出去一整天,宸少問他去了哪兒,他卻從來都沒有回答過。我們管這件事叫做是鄒氏秘密,而這個秘密一直延續到他十八歲。」
顏喬尤依舊不懂,「什麼秘密?」
「那天老爺依舊出去,我借口老爺有事讓我去做,開車跟在了後面。老爺來的就是這個地方,宸少知道后,和我又來了一次,就從那一天起,他的性格全變了,我們的朋友關係也宣告結束。」
「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顏喬尤有些急,「別繞彎子,直接。」
周若谷停了下來,抓著她的胳膊,手一路向上,停在了她的肩膀,輕按下去,如同給她力量。
眼中精光閃爍,有種急切的渴望,「我說過我喜歡你,但我並不想趁人之危。鄒宸之所以如此對你,和那個女人有著莫大的關係,他或許是被逼的。如果你能最終知道真相,卻仍舊決定要我做孩子的爸爸,這才是我想要的。」
顏喬尤愣怔在原地,腦中想得不是事情背後的真相,不是鄒宸有如何如何的苦衷,只是心裡揪得生痛——為了面前的這個男人。
有時候,簡簡單單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只是幸福里沒有了對的人,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繼續。
「什麼真相?」
「我不知道。」他將面前的女人輕輕攬進懷中,鼻腔里有她發上的清香,卻是蠱毒一般的致命。
「我只知道,剛剛那個女人,是他的母親。」
*
鄒宸回到洛杉磯的鄒宅時,鄒建山正坐在一邊飲茶,倪敏妍在他的對面,兩人談得正歡。
見他回來了,倪敏妍即刻迎上來,挽著他的胳膊,向鄒建山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剛剛還說你壞話呢,你就回來了!」
鄒宸沒什麼笑臉放出來,徑直走去沙發,坐了下去。
倪敏妍猜得出這副失魂落魄是為了什麼,只當做不知道,殷勤地端過一杯水,遞到他嘴邊。
「乖,張口。」
鄒宸沒反對,喝了一口。
鄒建山放了臉,朝他們的方向走來,「這小子,回來了連聲爸都不會喊。」又轉向和倪敏妍說,「虧你還放下那麼一堆工作抽空回來,他口渴喝杯水還要你伺候。」
倪敏妍不以為是,「伯父,工作什麼的,我不在意的。」
「哦……」鄒建山拉長了尾音,「那結婚這件事,你在意不在意?」
倪敏妍立刻噤聲不語,只笑,不回答。
鄒宸沒力氣聽這兩人的一唱一和,起身要往上去。
倪敏妍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宸,馬上吃晚飯了,先在這兒陪伯父說說話。」
鄒建山哼出一口氣,徹底沉了面色,「你別忙著跑,環城的事我還沒和沒你說呢,你現在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一語剛落,屋外響起了汽車的引擎聲,傭人頷首走來。
「老爺,周少爺回來了。」
鄒建山一聽這話,立刻心情大好,也顧不得鄒宸,挺著肚子往門外走去。
鄒宸垂目淺思,也跟了出去。
一輛計程車開到了前院,此刻停在門前不遠處。
周若谷從車上下來,繞去另一邊,開門,手擋在門上,一個清麗的身影立刻出現在眼前。
顏喬尤一路過來,所見處具是豪宅洋房,兀自好奇,拉過周若谷問道:「這是你家?」
問題開始顯得多餘,在一位身材臃腫的男人之後,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鄒宸站在台階上,面無表情,陽光射在那張俊朗的臉上,沒有絲毫柔化。
耳邊是周若谷的聲音,「不,是鄒家。」
作者有話要說:(⊙o⊙)…木有存稿了說……晚上再碼出一章來,於是明天有八節課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