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張茶几

第二張茶几

()昏昏沉沉的黑暗中,只覺身處之處顛簸不已,猶如置身行駛在山路上的車中。余籽是暈車族,偏偏這輛『車』還開得左扭右歪,在極度的暈眩中,她終於忍不住,哇地一聲吐了。

等吐暢快,余籽才清醒了過來。

在黑暗與顛簸中愣了一會兒,余籽淡定的想:早知道事情如此不可思議,還不如繼續暈著。

所謂的不可思議之事,第一件是,她現在身處正在運動的某人的口袋。這個口袋裡除了她,還有一個護腕和一張紙條,十分擁擠。人體的溫度透過光滑的衣料傳遞到口袋的空間,使原本就因擁擠而稀薄的空氣越發悶熱。

所謂的不可思議之事,第二件是,她身為既沒有手腳也沒有五官的網球,吐的時候卻真的能吐出東西來。不過,沒有五官都能感知周圍了,能吐倒也不是非常不可思議。

綜上所述,余籽吐在某人的口袋中,而某人口袋中,還有某人的護腕、紙條和她自己。護腕、紙條和她都被浸在冒著酸氣的馬賽克物質中,隨著顛簸翻來覆去,被弄得越來越臟。

余籽在淡定地接受了眼前的狀況后,又淡定地吐了。

在余籽反覆的吐啊吐啊的時候,口袋的主人,乾貞治已經收拾好了他拿來的訓練用設備,抱著箱子走向更衣室。

「辛苦了,乾。」青學網球社的副隊長,大石秀一郎腳步輕快地跟上了乾,以一貫溫和的神情與乾打招呼。

「辛苦了。」

像只貓咪似的菊丸動作柔軟靈活地從旁邊插上,嘟著嘴道:「乾,以後該不會每次訓練都要喝今天這樣的蔬菜汁?」

「不會。」乾的鏡片閃過亮的耀眼的光芒,「我會再開發新的口味。」

此言一出,大石和菊丸的臉部都僵硬了。

「呵呵,我很期待呢。」不二的聲音從身後飄來,「乾的蔬菜汁真好喝,到底是用什麼材料做的呢?」

乾咧開了笑容:「配料當然是保密的。」

「啊啊,我不想知道。」菊丸抽了抽鼻子,「光是聞你身上奇怪的味道,就知道配料表一定得打馬賽克。」

乾的腳步頓了一下:「味道?」

此言一出,四人都沉默了下來。半晌后,大石有點不太確定地問:「乾,你的蔬菜汁里加過醋嗎?你身上好像有股酸味。」

乾回憶了一下配料,覺得自己沒有放過醋。在更衣室內,他放下了手上的箱子,把手伸進口袋,想掏出記著配料表的紙條確定一下。

乾的臉在手伸進口袋的那瞬間經歷了赤橙黃綠青藍紫,如彩虹一般瑰麗的變化。手從口袋掏出來后,看著手上需要打馬賽克的不明物質,乾的臉終於變得漆黑無比。

深吸了口氣,乾怒吼道:「誰吐在我口袋裡?!」

整個青學網球社都安靜了。

乾口袋裡的東西被他一樣樣掏出來。真兇余籽趁兵荒馬亂之際,發揮12萬分的實力,扭動身子滾啊滾,滾出門外躲進了花壇。

當天,青學網球社為了揪出這個神奇地吐在穿在乾身上的褲子口袋裡的真兇,著實混亂了一陣。杯具的乾少年直到回家的途中,還在想著今天遇見的兩件詭異之事。

聰明的乾少年已經猜到,未標記網球的莫名出現與他口袋裡的馬賽克物質可能有關係,但他怎麼也猜不到,原來他口袋裡的馬賽克物質是一隻網球因為『暈口袋』而吐的。

幸好他沒有猜到,否則他那晚就不是因為分析案情而是因為被『網球妖怪』嚇住而失眠了。

是夜,一隻名為余籽的網球從花壇里滾出來。

在空無一人的漆黑操場,余籽舒展了身體。在這幾個小時中,余籽已經發現自己雖然沒有手腳,但是可以控制自己這個網球身體做出滾動的動作。雖然滾久了頭十分暈,但至少比什麼也不能做的好。余籽一路滾過,來到了長條形的水槽。

雖然外形只不過是只網球,但身為人類的余籽對自己沾了一身馬賽克物質感到十分介意,現在分外希望清洗自己,還自己一身亮麗的黃色絨毛。

可杯具的是,水龍頭的位置可不是光靠滾動就能抵達的。

余籽在池邊滾動了一圈又一圈,頭暈眼花地停在池邊面朝下做失意體前屈狀。

難道她註定只能去類似陰溝的地方洗嗎?

不行啊,余籽,才當了半天的網球,可不能身心都墮落成低等生物了。

話說,網球根本不是生物啊。

只剩下吐槽功能的余籽45度憂鬱望天。

天上的星星好黯淡,自己的身上……好臭。現在不是望天的時候,得先解決這一身馬賽克物質。

人和動物的區別就在於,人會利用工具。余籽只是暫時的被自己無用的外型打敗了,等她緩過來后,她在1分鐘后想出了利用工具的方法。她靠滾動,推來一塊圓滑的小石頭放在水槽前面。目測好位置后,她滾到了20米開外,隨即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地朝小石頭滾去。

高速滾動+小石頭做成的障礙物,使付出疼痛代價的余籽如願以償地『飛』了起來。高速滾動引起的劇烈頭暈使余籽還沒有接近水槽就筆直墜落,摔得七葷八素。

好久之後,稍微恢復的余籽才重新發起了挑戰。

第17次失敗后,余籽終於可以在高速滾動后還保持著一絲清醒。第18次起跳,她在空中調整姿勢令屁股朝地,閉上眼睛咬緊牙關,從高空墜落到地上。

她的網球身體以屁股為著力點,貼在地上柔軟變形,獲得了足夠再度彈起的反作用力。帶著一個感覺快碎掉的屁股,淚流滿面的余籽在空中調整方向沖向水槽上方的水龍頭。

終於,余籽砸中水龍頭后落在了長長的水槽中央。

奄奄一息的余籽望著近在咫尺的巨大水龍頭,下意識地向它伸出了手。

這個舉動只是令她再次杯具的認識到,她沒有手。

她雖然還是人類,但在回家之前,她必須以網球的身份繼續活下去了。

儘管開個水龍頭都幾乎要了她的小命,她也只能想辦法克服——萬幸的是,她穿成擁有人類智慧的網球,而不是擁有網球智慧的人類,否則下場絕對慘上十倍不止。

這麼一想,余籽徹底淡定了;淡定后的余籽,一鼓作氣的(滾)坐了起來。

現在她身處光溜溜的水槽中央,周圍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東西,她想打開水龍頭只有靠自身。她作為一隻彈性極佳的網球,既然能不靠外力順利滾動,也許也可以原地跳動。

余籽深吸一口氣,全身用力往下壓。網球身體隨著她的努力開始產生形變,她瞬間打直身體。形變產生的反作用力果然令她細微地彈了起來。雖然自己也感覺自己的成功有些偽科學,但身在網王這個徹底偽科學的世界,余籽反而覺得自己能跳起來的事實,科學的不能再科學。她重複著壓緊身體與打直身體的過程,幾次彈跳后她就抵達了水龍頭的高度。她控制著身體的角度,一次次撞擊水龍頭的開關。

當水龍頭終於出水的時候,余籽覺得那嘩嘩流淌的自來水就是她喜極而泣的淚水。

余籽連忙滾到水流下,奮力的滾動著清洗自己骯髒的身體。因為沒有手揉搓的關係,她足足沖洗了一個小時才覺得自己大致上乾淨了。用同樣的方法關掉水龍頭,她拖著吸足了水變得很沉重的身體,用新習得的蹦跳特技跳到池邊沒水的地方,躺下休息。

這一躺就躺到了天亮。

睡的迷糊的余籽覺得一股大力把自己抓了起來,嚇得一激靈睜開了眼睛。

眼前對上的是一張戴著眼鏡的面無表情的酷臉。

竟然是網王中的大神手冢國光……

手冢盯著手中的網球,微不可見地蹙起了眉。昨天值日的社員沒有把網球全收好嗎?這隻摸起來還有些潮濕的球為什麼會被獨自放在水槽邊?

這些還都不是非常重要問題。

為什麼這隻網球在他拿起它的時候,很明顯地抖了一下?

是的,雖然很荒謬,可那瞬間的感覺不會錯,這隻網球剛才確實抖了,就像只受驚的小動物。

手冢記得去年愚人節的時候,菊丸在大石的球拍袋裡藏了一隻震動雞蛋。大石打開網球袋的瞬間被那個跳出來的震動雞蛋嚇了一跳。

這顆網球也是同樣的東西嗎?

雖然個性十分嚴肅,且外型如同成年人,但手冢少年也畢竟是個不滿16歲的少年,對除網球之外的未知事物存在一定程度的好奇心與求知慾。更何況,余籽還是只他喜歡(擊打)的網球。

手冢少年拿著余籽翻來覆去的看,仔細觸摸,甚至擰了一下,試圖找到機械的痕迹。余籽承受著被大神撫摸全身『吃豆腐』的驚悚事態,盡心儘力地假裝自己是只貨真價實的網球。

畢竟,余籽還不想被當做妖怪,或是被切開研究。

手冢研究不出余籽為何會抖動的秘密,盯著余籽陷入了沉默。

迎著手冢宛如有重量的犀利目光,余籽淡定地,出了一背的冷汗。

就在手冢與余籽陷入僵持的時候,他們身後傳來了不二含著笑意的聲音:「手冢,你在做什麼?」

手冢瞬間收起了與一隻網球對峙的神情,神情嚴肅地回過頭去:「早,不二。」

不二繞到了手冢身前,微笑望著他手裡的余籽:「早,那麼早就準備練習了嗎?」

「不,我只是在這裡撿到了這隻網球。昨天值日的社員今天必須全體跑20圈。」

「也不一定是昨晚值日社員的錯。」不二笑得越發溫和,「昨天從乾口袋裡掉出來的一隻網球滾到了門外。我之後出門找的時候沒有找到它,說不定就是這隻。」

余籽背後的冷汗量瞬間多了一倍。此時的不二看在她眼裡,宛如在額頭上寫了個『腹』,下巴上寫了個『黑』。

不二笑著向余籽伸出手:「手冢,把這隻網球借我一下,我正好要去找乾,讓他看看是不是他昨天掉的。」

饒是淡定的余籽也淡定不起來了。也顧不得是否會暴露身份,她往手冢的手裡又縮了一下。

手冢不動聲色的感受著手中網球的細微動作。

果然是只奇怪的網球。看起來不二已經對它的秘密有所了解,交給他的話秘密終會解開。

「好。」手冢就這樣果斷地交出了余籽。

余籽癱在不二的手裡,因為絕望而重歸淡定地目送手冢離去,同時,在心裡淡定的吐槽:手冢大神,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裸著被你全身摸遍和你上了二壘,恩情怎麼說也有五十日,你卻連頭也不回,果然有冷血帝王之風。

這廂不二還在微笑:「哎呀,小網球,你又流海帶淚了。」

不二在不久的將來,以用心眼打贏比賽而聞名。雖然此時心眼還沒有開,但此君仍擁有常人不能匹敵的對事物的感知力。在昨天乾第一次把余籽從箱子里拿出來的時候,他便直覺這顆網球有些奇怪。

在乾將它打過來時,他確定了這顆網球百分之百有古怪——因為這顆網球居然邊飈著海帶淚邊朝他衝過來。面對這詭異的球,他本能地立刻閃開了。之後面對乾的指責,不二在看見怪球真容的瞬間,編了個合理的理由解釋他的閃躲。

不二的解釋令乾從別的方面察覺了這顆網球的奇怪,乾之後把怪球裝在褲子口袋裡東奔西跑。不二在社團結束后,抑制不住好奇心,想找個借口問乾把怪球借來研究一下。

誰能料到,這顆怪球居然會吐,還毫不客氣地吐在了乾的口袋裡。

在乾想破腦袋猜真兇的時候,不二的視線緊盯著從乾口袋裡掉出的怪球,親眼看見它悄悄滾動,繞過椅子腳,出了門。那行為,就像是做錯了事偷偷躲起來逃避懲罰的小孩。

不二回家后越想越好笑,悶在被子里笑了半宿。

人類對未知的事物會產生本能的排斥,就好比不二在最初面對這小怪球的時候,情不自禁地避開了。而矛盾的是,越是未知的事物越會引起人們探索真相的好奇心。

睡前不二一直在想,如果那時他沒有避開怪球,而是用拍子把怪球打了回去,那隻怪球會有什麼反應?會發生什麼都說不好,也許接觸拍子的瞬間那怪球啪地一聲就變身成妖怪了!

表面上優雅溫和的不二,骨子裡是一個喜歡追求刺激的少年。這樣的少年一旦起了好奇心,必定會想方設法對真相一追到底。

不二決定一定要再找到這隻怪球。

第二天一大早不二就去了社團附近尋找。本以為自己要花一番功夫才能如願,沒料到還沒低頭撥草叢,就在社團外的水槽看見這怪球被手冢抓住了。

看手冢的神情,八成連手冢也發現了這球有古怪之處。

這次,一定要好好探索一番這小怪球身上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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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漫)魚子醬的回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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