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吶喊

聯邦歷5年3月22日

我必須得承認，我並不算一個十分聰明的人。身處於兇險的森林之中，有什麼辦法能夠幫助我殺死一群狡猾的野狼？我冥思苦想許久，陷阱？毒藥？或是其他？我到底是沒能想出什麼能夠立即執行的方法。

我高坐在一根堅硬的樹枝上，這個角度能清楚地看到有八匹野狼散布在西南方一百多米外的區域內。它們或是趴在草地上打著哈欠，或是蹲坐在大石上四處張望，閑適的模樣讓人恨得牙痒痒。但我也十分清楚，這些野狼絕不像它們外表那邊懈怠，一旦我真的向它們發起攻擊，這些野獸會立即作出反應。

「想當初，我就應該學一些遠程攻擊的手段。」我腦海中不禁冒出這樣的想法。

我顯然又成了一個傻子，一個跟野獸比拼耐心的傻子。姑且，我就將這段時間當作休息罷。

事實證明，我的運氣大概是真的不錯。大約乾耗了半個小時，自暴自棄依靠啃乾糧發泄的我突然被野狼的哀嚎聲驚到，險些從樹枝上栽下去。待我定眼看去時，已經有三頭紅鬃野狼躺倒在地上不再動彈，它們的脖子與心臟處插著幾支箭矢，鮮血染紅了一小片草地。剩餘的野狼大概是察覺到了生命危險，頓時一鬨而散，鑽入叢林消失不見。

「朋友，你已經安全了，下來吧。」出手幫忙的是一個名叫羽川的小傢伙，今年不過十六歲，自我介紹來自於赤水城。據他自己所說，他在前不久剛剛得到了師傅的認可，然後被一腳踢進了黑松森林歷練。

我有些可憐這個小傢伙，年紀輕輕便被扔進森林中歷練。但也看得出來，羽川並不是普通人，而是與玩家類似的強者。

被一個小朋友出手搭救，我當時還有些尷尬。不過為了維持自己的形象，我徑直從樹上跳了下去，模仿過往所見的電影場景，來了個超級英雄落地式。

「哇哦!你的膝蓋不疼嗎？」羽川如是問道。

疼……的確很疼。

我必須要承認一點，獨自一人來到黑松森林是個愚蠢的決定，一兩個夥伴能提供的幫助遠超你的想象。我甚至開始思考，以後應該在玩家群體中找幾個固定的搭檔。至於現在，一個現成的送上門來了。

結合人物信息窗口中關於心情的數據，我很快確認羽川是一個常年跟隨師傅學習，沒什麼社會經歷，也沒有壞心思的小傢伙。趁此機會，我果斷邀請他與我同行，一同去調查襲擊事件的始末。

就這樣，我的隊伍中多出一位小夥伴。

……

羽川是個很有趣的小傢伙，自來熟的他聊起天來絲毫沒有生分的感覺。督齊並不十分健談，卻是個不錯的聽眾，偶爾出言附和幾句，倒是讓旅途變得愉快了許多。而進入夜晚后，有夥伴可以輪流放哨，也讓人安心許多。

「話說，督齊大哥你說要追蹤兇手，可是一路走來，都不帶停一會兒的。告訴我……告訴我，有什麼訣竅嗎？」羽川眼睛亮閃閃地問道。

「怎麼說呢？算是我的一種特殊能力吧！」督齊從隨身空間中取出鱗片，隨口胡謅道，「我能大致感知到它的來歷。這不太好解釋，不過很可惜，這東西我沒辦法教你。」

「這樣！」羽川略顯失落，可眼睛一轉，注意力又轉向了督齊身上的皮甲，「你身上的裝備有點意思，感覺比普通的制式盔甲好很多，而且造型也比那些醜陋的鐵殼自好看很多。這種皮革……咦？你是用斑盔身上的素材打造的嗎？」

「是啊，我自己打造的。」

「哇……你還是位獵匠，這是你自己設計的嗎？」

「哪可能是自己設計的，它叫星耀之夜。」

「星耀之夜？啊，我聽說過……好像是火將宗師設計的。唉！在家裡的時候，大家都說我是天才，出來一趟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大哥你這樣的才是真正的天才啊。督齊大哥……你看，能幫我也打造一件嗎？」

「既然你聽說過星耀之夜，應該知道這套裝備一共包括三件裝備，我自己也只打造出了這一件。實話跟你說，我也還只是個菜鳥，上一次打造太過耗神，一時半會兒都沒辦法再開工。不過，看在我們這麼有緣的份上，以後如果有機會，我送給你一套更好的。」督齊先把空頭支票給開了出去。按照他的想法，既然技能後面還跟了個新手的後綴，那就代表著還有提升的可能。

「真的嗎？那你以後就是我的親大哥了。」

羽川彷彿一個好奇寶寶，不斷問東問西。而督齊也不惱，大概是受到小傢伙開朗性格的影響，又或許是難得遇上個比自己更加白紙的小夥伴，他一股腦把這些天打聽到的知識搬出來，也算是擺足了大哥的派頭。

「等一下！」談笑中的羽川突然停下腳步，還伸手拉住了有些得意忘形的督齊，「前面有動靜。」

回神的督齊只模糊看見前方樹叢的微微抖動，幾十條綠色藤曼狀物體便從草叢中飛射而出。這些藤曼彷彿能夠感知到獵物的狀態，在半空這分作兩撥，分別朝著督齊與羽川撲前去。

「這是什麼鬼東西。」督齊左手微微一動，盾牌頓時被他收入隨身空間之中。他改作雙手握劍的姿勢，迅速斬斷了十數條朝他襲來的藤曼。

「我也不知道啊！」羽川稚嫩的臉上也帶著一絲慌亂，手中匕首毫無章法地胡亂揮動著。

他們能感覺到，地面在微微震動，隱約間彷彿有一隻恐怖巨獸在地底發出憤怒的咆哮聲，匯聚在一起的藤曼瞬間散開，化作一道天羅地網。督齊再次揮劍斬斷那些不依不饒的藤曼，空出左手一拉羽川，怒聲吼道：「你發什麼愣，趕緊逃啊！」

羽川鎮定了些，緊跟在督齊身後。然而兩人剛往後退開沒幾步，更多的藤蔓瘋狂破土而出，如同一條條綠色長蛇，爭先恐後地向兩人所在的位置蔓延過去。它們完全不像是生長緩慢的植物，反倒如同一頭恐怖的猛獸。

眨眼之間，藤曼已經遍布四周，將兩人圍困在內。督齊與羽川背靠背，揮舞手中的武器斬斷藤曼，他們的雙腳此時已經被死死纏住。

「見鬼了，這東西根本不像是植物。」督齊向下一掃，將纏繞著小腿位置的藤曼劈開，同時腿部發力，將剩餘的藤曼扯斷。

這些藤曼貼在皮膚上的觸感十分怪異，它們外表像是堅韌的植物，接觸后卻給人濕滑柔軟的感覺，彷彿一隻剛從水中撈出來的章魚。

督齊想要嘗試著突圍，可包裹他們的藤曼卻越來越多，而他手中的動作因為疲憊開始減緩。

地底的咆哮聲變得更加清晰，督齊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的噁心。那一刻，他彷彿看到了一種不可名狀的噁心怪物從地底緩緩滲透出來，它像是一團血肉的堆積物，無數的綠色觸手以血肉為中心向外蔓延，在混沌中瘋狂舞動。他感受到了無邊的恐懼，那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一種靈魂也將被吞噬的感覺，一種源自於意識深處的莫名恐懼。

在恐懼的壓抑下，他甚至連宣洩的怒吼也無法喊出。

督齊的身體已經完全被藤曼包裹，只餘下腦袋還露在外面。他瘋狂的掙扎著，想要擺脫恐懼的束縛。在他身旁，羽川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地面變得如流沙般柔軟，將他一點點拖入地底。

時間變得無比漫長，督齊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濕滑的觸手在緩緩向上滑動，從下頜到臉頰再到耳朵。

隱約間，他彷彿聽到了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

終於，憋悶在心頭的恐懼與不甘化作怒吼聲，在那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