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眾口鑠金

第二十三章 眾口鑠金

天雨帶著一干弟子們闖入時,見到的正是韓萱如枯柳一般垂倒在血泊里的慘景,而月謠正慌神坐在地上,腳邊是一把沾滿了血的匕首,而她的臉上、手上、身上,全部都是血。

月謠整個人彷彿失了魂一般,即便被人手腳捆住押往逍遙宮也沒有反抗。她的腦海里儘是那天晚上養父的暴行,還有方才韓萱瘋子一樣的行為,交叉凌亂。她想不通,不明白這些事為什麼莫名其妙地發生在了自己身上,這一切太可怕了,也太可笑了!

待她逐漸回過神來,耳畔傳來天雨像淬了毒的刀子一樣的言辭,一字一句地生生地斬斷她所有的生路,沒有一個人對她抱有同情之心,所有人都堅定地認定她就是殺害了韓萱的兇手,儘管韓萱本已油盡燈枯。

殿內有許多人,掌門和姬桓一坐一站,皆冷冷地望著她。月謠對上姬桓的目光,猛地激靈,心如沉入了無底寒淵。

天雨雙目通紅,又恨又怒地控訴:「我早就發現她發燒的原因有異,並非一般的風寒,而是身上某處有傷口,傷口不能癒合,陰邪侵體,才會高燒不止。初時並未想許多,告知韓師妹之後,韓師妹才說她一定就是那個闖入藏書閣的盜賊!韓師妹好心為她,還讓我不要講此事說出去。她心繫逍遙門,不願意看她入邪道,臨死也不忘勸她向善,沒想到她竟心生歹念,刺殺了韓師妹!掌門!她先是監守自盜,而後殺人滅口!應當數罪併罰,求掌門賜死!」

月謠暴然厲喝:「你胡說!」然而她渾身是血的模樣,半點沒有讓人為她同情的可能。

「我胡說!?那你敢不敢脫下你的衣服,讓大家看看你的背!」天雨憤慨至極,「你生性奸詐!欺人詐世,可你背後的傷口誰也騙不了!」

月謠心頭一沉,霎時噤聲,如此態度,真相已經十分明了了。

明月站在角落裡,始終不敢相信月謠竟敢做下這樣的事,深深遺憾自己竟然看錯了人。

「不!我沒有殺韓萱!房中只有我和她,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對自己不利的事來!」

天雨厲喝:「狡辯!你狼子野心,焉知是不是刻意而為,再拿這樣的借口為自己辯駁!?」

「夠了——!吵吵嚷嚷,成何體統!」掌門朗聲喝止,威嚴的聲音就像一口巨鍾在眾人耳旁響起,「月謠!若是不給你辯駁的機會,將來弟子們會說本掌門處事不公,現在我給你一個辯駁的機會。」

月謠如獲大赦,深深地叩頭,拚命擦去臉上的血漬汗水,道來,「掌門容秉。那晚藏書閣的刺客,確實是我。我奉命看守藏書閣三年,一時心生貪念,想習得更高深的心法,才會鑄此大錯!弟子已深知罪名深重,於此事不敢有任何辯駁,願意服從掌門處罰。但是對於韓萱師姐,我從未對她有任何不軌之心,也沒有殺她!我與韓師姐從未有任何過節,為何要榻前想殺?即便要殺,我又怎麼會知道韓師姐將匕首藏在哪裡?!掌門明鑒,若我有任何謊言,就叫我死無葬身之地!」事到如今,偷學心法的事已經遮掩不住了,但殺人的事決不能被誣陷,前者尚有活路,後者必死無疑。她說的不無道理,掌門若有所思。

天雨急道:「萱兒就將匕首藏在枕頭下,這是她的習慣,定是你對她圖謀不軌,她才拿來防身,卻被你一刀擊殺!」

月謠急怒攻心,幾乎吐血。

此時門忽然被人從外大力退開,息微一路喘著氣跑進來,在月謠身旁跪下,對著掌門和姬桓磕了一個頭,急切地說:「掌門、掌事師兄,弟子有話要說!」

姬桓重重呵斥了他不懂規矩,倒是掌門十分寬容地抬手制止了姬桓,准許息微說話。

「掌門明鑒。弟子方才侯在門外,聽到天雨師姐的話,覺得有一處有疑問,想要問一問師姐。」

天雨淚痕不止地看著他,只聽掌門道了句你說之後,息微便對著自己問道:「師姐說當初為月謠師妹診脈時,就已經察覺她身上有傷口,傷口處理不當才會導致發燒,事後告知韓師姐,才發現月謠就是藏書閣的賊人,是否如此?」

天雨道了聲是。

息微對著掌門和姬桓一禮,道:「這便怪了,師姐當時為月謠看診時,走之前說的明明是一般的發燒,並無大礙。若是師姐當時就發現月謠的發燒是因為身上有傷口,而且並沒有察覺月謠就是那個刺客,當時為何不明說?師姐醫術了得,定然不會診錯,師姐知而不說,可見是故意不說!師姐為什麼故意不說?請掌門和師兄明察!」

天雨沒料到息微竟會拿這事來做文章,竟一時無話可說。月謠適時連叩幾個頭,梆梆作響,「掌門,師兄,弟子沒有殺害韓師姐!」

息微又說,「韓師姐的死大有蹊蹺,月謠平時與韓師姐並無交集,韓師姐為人高冷,從不見她對門中師弟師妹們有多的關照,聽說當年韓師姐還力主讓月謠離開逍遙門,怎麼可能會在猜到月謠是賊人後,還替月謠說話?反倒是事後邀月謠敘話,當即便死在了月謠面前,讓人意外!」

天雨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冤枉月謠了?當時在場的不止我一個人,掌門隨便召一個人,都可以作證!」

「若是……韓師姐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藉此誣陷我呢!?」月謠之前不說韓萱的死的細節,是怕深挖下去會暴露韓萱對自己的預言,但是事已至此,她必須得斟酌說出來。

她道,「韓師姐把我叫去敘話,她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讓我有什麼想問的都可以問她,我便問她為什麼對我心存偏見,師姐拿出藏在枕頭下的匕首,告訴我答案就在那裡,卻在我拿過匕首的一剎那,抓著我的手捅進了自己的心口。弟子至今不知,師姐為何一開始就對我充滿敵意,六年來弟子與師姐從未見面,更對師姐無仇無恨啊!」

天雨冷笑不止,「韓師妹天生有靈眼,能預言,你說她為什麼對你抱有敵意?!你今日能為了一己私念偷學本門秘典,明日你便會成為天下人的禍患!」她殷殷叩頭,言辭懇切,卻字字如刀,「掌門!即便她說的屬實,韓師妹為什麼要用自己的命來誣陷她!?是她殺的也好,不是她殺的也好,她都該死!防患於未來啊掌門!」

一句她該死和防患於未來,令掌門醍醐灌頂。他看著渾身浴血的月謠,眉心寸寸擰緊。細細想來,自她入門以來,數次生出是非,十分地不安生,即便她並沒有殺害韓萱,但她偷學秘典是事實,這並不是什麼值得被原諒的事。

他對姬桓說道:「師侄,她是你們春秋宗的,你有什麼話要說嗎?」如此相問,便是心裡有了決斷,月謠心頭猛地揪緊,不知掌門的決斷會是什麼,她抬頭望著姬桓,希望他能為自己說一句話,這樣至少能證明她在他心裡仍舊和別的弟子不一樣。然而姬桓卻沒有看她,面色冷重地對掌門一禮,道:「但憑掌門決斷。」

月謠心裡一沉,睜大了眼望著姬桓,失望透頂。

然而也沒什麼可以失望的,本來就是她肖想太多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相遇,對他而言不過是最平常不過的交集,就像一片羽毛在眼前飛過,無足輕重,卻在她心裡泛起了滔天巨浪。整整六年的時間,她永遠都是站在黑暗的角落裡、站在深淵裡仰望著他,他們之間的鴻溝實在是太深了,以至於她每一次的仰望,他都感受不到。

原以為曾經三年的諄諄誘導,手把手的指導武功,至少證明了她對他而言多少和別的弟子不同,如今卻只是證明了他的正直和毫無偏頗——即便是對一個受罰的弟子也不忘授習功課。曾經讓她深陷其中的他的正直,如今卻讓她心生恨意。

掌門點點頭,起身走前幾步,對著月謠和底下一干聽審的弟子們道:「月謠,韓萱之事雖疑點重重,但她確實因你而死,且你承認偷習秘典,二罪並罰,便要接受處罰。將你押入水牢,三日後於祖師廟前廢除武功,處以死刑,你可服?」

天雨終於聽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捂住心口笑了起來,眼淚卻伴隨著笑走珠一樣地落下來,嘴裡不住地喊著萱兒。

息微大呼冤枉,卻見一旁的月謠忽然發了狂一樣哈哈大笑著站了起來,橫眉冷對,厲色道:「我若是說不服,掌門可會改判!?」

她凶態畢露的模樣叫掌門心頭不快,搖頭說不會。

「我服與不服掌門都不會改變決定,又何必有此一問,多此一舉!」

「放肆!」姬桓厲喝,卻見月謠的目光猛地投過來,彷彿一支冷箭,藏著無比恨意,竟讓他心頭無端端一空,好似有什麼墜入了深淵,再也尋不得。他不著痕迹地移開了視線,對一旁侍立的弟子們道,「帶下去,嚴加看管!」

掌門十分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一旁早有機靈的弟子上前請他下去休息,眾人很快散去,只有息微還在不住地喊著冤枉,磕頭磕得咚咚直響,姬桓走過去將他拉起來,聲音蒙上了一層陰霾。

「好了,回去吧。」

從來都好脾氣的息微一把推開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有什麼不忿的話要說,最後卻一句話都不說地快步跑走了。

姬桓望著他憤恨跑遠的背影,眼睛里流露出很久的傷神,心裡無名狀地空落,卻說不出為什麼。殿內的弟子早已走空了,他默然佇立許久,才抬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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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妻右夫:師兄懷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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