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巫山行(五十四)
李大剪刀收刀後撤,已然保持剛才的動作,還是雙刀交叉擺在胸前,搖頭道:「季老道,你甭問,老子的真名早就忘記了,老子知道打不過你,可打不過也得打,不然你會放我們走?」
季道人哈哈大笑道:「已然到了現在這步,自然不能放過你們,準備受死吧。」話音未落兩道淡黃色光柱自季道人背後驟然射出,一道射向李大剪刀前胸,一道刺向隱綾右肩。
李大剪刀時刻都在防備,見狀雙刀向上一檔,身體不退反進,一個虎躍撲到季道人身前,雙刀順勢左右橫掃。當的一聲火星四濺,李大剪刀高大的身軀不知被何等巨力擊中,如炮彈般向後射去,撞破客店牆壁后又撞入隔壁的臨房,轟隆隆的牆壁倒塌聲,接連響了七、八次才平靜下來。
季道人甩著發麻的左手,砸嘴道:「果然精通廝殺搏命之術,要是老道大意一點今天都得陰溝裡翻船。」說完看向隱綾,此時她左手依然負在背後,長劍卻早已掉在地上,右臂垂在身體一側,墨綠色的血液順著肩頭孔洞不斷湧出,滴滴噠噠的淌在地上。隱綾臉上蒼白,雙眼死死的盯著季道人,緊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季道人眉頭緊鎖,也全神貫注的盯著隱綾,他心中十分清楚,隱綾作為都司署的八大刺客統領,二女嘰嘰喳喳的低頭耳語,聲音雖小還是被墨塵聽到,不知是不是被那句「胭脂張對你有意思」刺激到了,墨塵突然感到一股酸意,心道:你胭脂張走過,為什麼我們就過不去?不知是被嫉妒沖昏了頭腦,還是怒氣一下掩蓋了心智,墨塵猛的站起身說道:「就走那條道路,明天出發。」見顧文四人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墨塵才察覺到自己此刻氣息外放好像要暴走一樣,忙收斂氣息平復了一下心情,轉身走進自己的卧房。
翌日天光未明,巫雨便被無雙無情的從床上拖了起來,睡眼惺忪的問道:「師姐,咱們不是辰時出發嗎?起那麼早幹嘛,人家……」無雙捂住巫雨的嘴,小聲笑道:「小雨清醒清醒,想想還有什麼事要做?」果然一句話點醒夢中人,巫雨瞬間清醒過來,雙眼放光的看著無雙,用力點點頭。
片刻後院門輕輕合閉,顧文走到墨塵身後笑問道:「你就那麼放心?」墨塵只是靜靜的看向院外兩道身影消失的地方。
「我說兩位大小姐,這都什麼時候啦,你們能不能有點時間觀念,難道還想再多住一天?就算我沒意見,顧師兄也該心痛了……」巫雨與無雙還是第一次被趙英說的低頭不語,顧文及時打斷道:「我心不心疼不重要,某人心痛才是……」
「不早了,出發。」墨塵簡單的說了一句當先走了出去。
又是密林,又是山澗溝壑,層層疊疊的頁岩,堅硬的樹木,奇異的花草,偶然路過的小動物,突然撲來的野獸,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平靜。五人已經在密林中連續走了五天時間,所有的事情都是那樣一成不變,白日行進夜晚安營,除了主動送死的野獸外,幾人從沒主動獵殺其他動物,就連最初躍躍欲試的趙英也安靜下來,甚至有時還會嘆息太過安然,就連一隻兇猛些的野獸也沒遇到。墨塵與顧文更加覺得奇怪,一路上出奇的順利,可以說順風順水,風平浪靜。越是如此墨塵心中越是不安,總覺得下一秒會突然發生什麼大事。
入夏后的修羅域夜晚十分清涼,久居此地的居民很喜歡晚間在戶外點上一堆篝火烤烤野味喝喝酒,侃侃大山聊聊天,忘記外面的種族紛爭,一心沉迷眼前的杯中之物。
淡藍色的火光映照下,幾道模糊的影子被無限拉長,一道破鑼般的聲音打破了寂靜。「你們幾個倒是說話,別在老子面前裝啞巴,主意都是你們出的,事情也是你們安排的,現在才說出了紕漏,有用嗎?誰的錯?還不趕緊去補救……」
「大剪刀,你看我幹什麼,是我老道一個人的錯嗎?」
「要老子說,就他娘的你季老道做事不按計劃來,早早的把寒冰袍服留給他們不就沒後面的事了嗎?」
「哎~大剪刀,你說這話可就不對了,要不是突出來了一個攪局的斗母宮,老道還能不按計劃行事?再說了,隱綾,最初的餌可是你放的,不是說已經上鉤了嗎?」
「那株魅靈幽蘭確實種下了,我怕出變故在兩個女娃身上都種下了,還用夢魘術暗示過她們,只要同時使用轆轤劍與黑水鞭進行獵魂,魅靈幽蘭的種子就會被激活。周稹,不是你說的轆轤劍與黑水鞭同根同源,只要一方認主,另一方在靈力加持下與之相互碰撞就會出現同化現象,不需煉化也能認主?為什麼轆轤劍被那個叫巫雨的女娃煉化了?我可是搭上三名手下配合你行動的。」
「這事怎麼能怨我?你那手下根本就沒伸上手,要不是怕暴露,我也不會殺了他們。要我說還是那個賣胭脂的最壞事,非要留著那麼多人,一併殺了不好嗎?多此一舉,最後還弄成個出手相助。」
「周稹,你意思是說我手下都是廢物飯桶唄?」
「對,就是廢物飯桶,簡簡單單的一件事都做不好,留著也沒用。」
「老周,你他娘的少廢話,要真是那樣,為什麼不順手把轆轤劍帶回來?」
「還不是季老道的錯,把轆轤劍偽裝成什麼樣子也不告訴我一聲,當時墨塵他們來的太快,哪有時間容我挨個去找?」
「哎~周稹,說話得憑良心,老道我費勁心思才遮擋下轆轤劍中的靈力波動,再說了,萬變不離其宗,想用變化術改變未經煉化器物的外觀,最多只能讓外形發生變化,難道你不知道?還有,難道你不會再暗中等候片刻,伺機而動?以為你的修為,怎麼可能拿不回來?」
「哼,說起這個我倒是想問問隱綾,你到是給我一個解釋,引誰過去不好,非把雍州羅家人引過去,不知道淸神鈴專破幻象偽裝?我的棉花針被那玩意剋制的死死的,我還能躲去哪裡?」
「咦?倒成了我的不是,本想著按照羅家的規矩,羅孝天會搶了轆轤劍回去,咱們再對他們下手也不至於暴露,誰知道他羅孝天抽什麼風,非但不搶東西還送了一堆東西過去。」
隱綾深吸一口氣,大聲道:「季老道,是不是該出來解釋一下?也讓我們走的安然。」
「不愧是都司署的綾大人,死到臨頭還向著如何反撲傷敵。」季道人的聲音再床邊響起,借著屋內燭火光亮,一道虛影凝為實體,出現在三人中間。季道人現身後只是笑眯眯的晃動了兩下手中的浮塵,然後看似隨意的左右輕揮,周稹卻突然向後猛退了一步,噗的噴出了一口血,跪在地上。見周稹受傷,隱綾與李大剪刀都不為所動,已然全神貫注的盯著季道人。
周稹咳了兩聲,用左手寬大的袖口卷在腕處,擦掉嘴角的血絲,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右手虛握空拳伸食指指著季道人,聲音嘶啞的說道:「季老道,你才是所有人中最厲害的那個吧?藏的夠深啊~穿!」
穿字剛一出口,周稹右手驟然用力一握,倒地前布在暗中的無數根棉花針瞬間齊發,從季道人背後向前疾錐而入。李大剪刀的大剪刀也同一時間攻了上去,巨大的刀刃一開一合疾風驟雨般對著季道人脖頸剪去。
季道人並未在意周稹到底做了什麼,還是笑眯眯的樣子,只是手中浮塵立起,擋了一下大剪刀的攻勢。大剪刀被一根纖細的浮塵柄擋住,李大剪刀便是心中一沉,突聽身後啊的一聲慘叫,周稹被自己的棉花針穿成篩子,連元嬰都沒躲過便即絕氣隕落。
李大剪刀忙後撤兩步到了隱綾身旁,大剪刀被他雙手一分變成兩把雙手帶刀。這時季道人才向前走了一小步,浮塵啪的一聲折為兩段,馬尾般的浮塵頭落在地上,僅剩下浮塵柄還在他的手中。季道人扔掉手柄,咂嘴道:「果然是神兵,連五品的法寶都擋不住,我說大剪刀,你的大剪刀恐怕來頭不小吧,怎麼從沒聽你說過?」
李大剪刀那裡敢分心回話,兩把大刀在胸前交叉擺放,尋找出手的時機。隱綾一直沒有再說話,只是左手負在背後,右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三尺青峰,劍身在燭火的映照下泛著淡青色光芒。
季道人又是咦了一聲,笑逐顏開道:「都說你們魔族擅長打造兵器,果然不錯,那把大剪刀已然算得上神兵利器,這把長劍更好。比起那把轆轤劍也相差不多。正好老道還缺幾件飛劍法寶,收來祭煉一番倒是不錯。綾大人,多謝饋贈~」
季道人說的猖狂,可向前行進的步伐卻緩慢的多,三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兩、三丈而已,要是以李大剪刀的臂長來說,向前邁出一大步便能砍到季道人。只是李大剪刀心中清楚,自己的修為比起季道人還差了不少,主動進攻絕對沒有任何希望。現在只能寄希望於隱綾放在桌上的魔氣絲團,只是那東西能不能對付季道人還不好說。
季道人笑眯眯的又走上兩步,突然臉上神情驚訝,開口問道:「這是什麼術?」說罷向後退了一步。可這一步退出更讓他吃驚,臉上表情瞬間陰冷起來,停在原地不在動彈。
李大剪刀跟隨黑甲軍征戰多年,對於時機的把握十分精準,季道人不過神情稍有變化,左手刀已經遞了過去,砍向他的胸口。右手刀接著砍出,卻是向著季道人的雙腿,一上一下,一快一慢,正是魔界體術中最常見的招式。之所以常見,皆因為招數精鍊效果極佳,一旦敵人走神很難避開。
眼看左手刀即將砍中,季道人身前突然亮起一片淡黃色光芒,叮,叮,雙刀幾乎同時被光芒擋下。雙刀雖被擋下,李大剪刀的刀意還是砍中了季道人的身軀。
季道人有是驚訝的哦了一聲,低頭看了下胸口與雙腿上出現的傷口,笑道:「不錯啊,魔族淬體煉體也就罷了,沒想到還會御氣之法,李大剪刀,恐怕你的真名不會那麼俗氣吧?報出來吧,讓老道也知道知道,會使用御氣之術的魔族刀客究竟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
周稹衣袖甩動,數十根棉花針帶著透明的細絲在季道人背後傷口處來回穿梭,數息后傷口被修補妥當。隱綾取出一顆紅色小藥丸塞入他的口中,又接過胭脂張遞過來的酒壺給他罐了幾口。整個過程中,李大剪刀一直抱緊季道人,沒有吭聲。
幾人見季道人呼吸平穩了許多,才是鬆了口氣,周稹再次將篝火挑撥呈淡藍色火焰,皺眉道:「季老道不會如此不小心,難道是那幾個大傢伙都出現了?」
李大剪刀把季道人側放在身旁地上,也皺眉道:「這傷口怎麼回事?修羅域可也沒有三爪的生物,難道是新出現的物種?」
隱綾搖頭道:「別說修羅域,人魔兩界也沒有三爪生物,非說有的話,只有……」
「燭龍!」四人異口同聲道。說完面面相覷,每人都是一臉的問號。只是季道人傷勢太重,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到是把其他幾人急夠嗆。又過了片刻,周稹實在安耐不住,說道:「要不我去看看?」
隱綾冷哼道:「出集英鎮不遠便無法御空,你要一路跑過去?沒有季老道的竊空遁術相助,誰能在修羅域中瞬息千里?你就不怕被追殺?」周稹急道:「那怎麼辦?眼睜睜的看著燭龍就那麼跑了?」
「也不一定是燭龍。」胭脂張突然開口道,雙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