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意外變故
新安市城北門道路前,黃老三百無聊賴的看著通過城門通道和過往的行人,他打著哈欠,感覺有些困,這一陣去城北窯子次數多了點。
「幹什麼的?」手下人的喝問吸引他了他的目光。
但見幾個手下值班的攔住了一輛黃包車,黃包車上坐著一個滿臉疙瘩,連腮鬍子的中年人,他啞著嗓子說道:「老總,我長興街上一家布店老闆,出城走個親戚。」
「良民證呢?」一個守衛問道。
「尚未來得及辦。」那人說道。
黃老三手下的人剛想再說什麼,黃老三走了過來,說道:「沒有良民證有巡警局開具的臨時出入證也行。」
「這是我的出入證,老總。」那人掏出張硬紙片,遞給黃老三。
黃老三掃了一眼,見站在黃包車不遠處的沈英向他點了點頭,心下明白。
「放他過去吧!」黃老三說道。
「隊長,要不要搜一搜車。」手下有人問黃老三道。
「搜啥?」黃老三一皺眉,低聲訓斥道:「你沒見那人滿臉紅疙瘩,搞不好是麻風病,傳染了怎麼辦?」
麻風病是這個時代最恐怖的疾病之一,幾乎無葯可醫,患病者先是渾身疙瘩,隨後潰爛流膿,最後活活爛死。故此,故此大家對這個病幾乎是聞風色變。
聽得黃老三如此說,下面的士兵呼啦一下,趕快散開,生怕自己被傳染上,有那急躁的趕忙拉開路障,催促著黃包車車夫趕快點往城外走。
沈英見石頭拉著趙尚國正一點點走出城門口,提在嗓子的心漸漸落了回去。
老趙終於要安全地出城了,沈英鬆口氣,但下一刻,他的心立刻又提回了嗓子眼裡。
幾個騎著自行車戴著鴨舌帽的人,正從城外經城門口向城內走來,在經過黃包車時,那領頭的掃了一眼黃包車,咦了一聲,便停住了車頭。
他幾個手下一見自己的頭兒這種反應,立刻攔住了黃包車。
是特務處偵緝隊的人!沈英的瞳孔縮了一下,趙尚國這回有麻煩了。不行,他得出面,要是趙尚國出事,不僅是抗日事業的損失,他自己只怕也摘不出去。
想到這裡,他大步向城門口走去,在去的同時,他掃了一眼周圍的地形,見此時趙尚國他們已經走出了路障,便在心中盤算下一步的動作。
如果真暴露了,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用槍挾持他們帶頭的,讓老趙往南邊密林里跑,在石頭幫助下,老趙有三成的希望逃走。當然,自己就沒啥好果子吃了。不過,抗日嘛,哪有不犧牲的,為救自己的同志犧牲,也算是死得光榮吧!
不管怎麼說,總好過自己懦弱地看著老趙被抓,然後又被日本人順藤摸瓜找到自己屈辱地死去要好。
沈英下了決心,自然也沒啥猶豫,摸了摸懷中暗藏的王八盒子,這王八盒子也是趙尚國給他的,當時也只教他了簡單的使用方法,並沒有實在的演示。所以,對於開槍的事,沈英心裡是沒底的。
不過,現在的情況也容不得他做別的選擇了,因此他只能硬著頭皮向錢麻子那邊走去。
黃老三在城門口對沈英努了努嘴,那神情透出的大致意思沈英也看得明白,那意思是:如果這位「布店老闆」出事了,和我可沒關係啊。
沈英當然不會指望黃老三頂上去,這種臨時的酒肉朋友,不過是相互利用而已,沒出事還好,出事了,只怕他跑得最快。
離得近些,沈英看清了那帶隊之人一臉的麻子。
錢麻子!沈英認識這人,也知道這個人的一些事迹,好賭成性,家裡養了兩個老婆,聽說兩老婆經常為爭風吃醋而大打出手。只是,沈英雖然認識這個人,但還沒怎麼打過交道,不知道這個人會不會賣自家這個小小巡警的面子。
隨機應變吧!沈英在想到這個同時,也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得想辦法在日偽政府往上爬一爬,升個官,既方便套取高級情報,也方便賣送人情。
但見錢麻子圍著黃包車打了兩個轉,問道:「哪裡的,幹什麼活的?」
「長興街的千秋布店老闆。」趙尚國依然啞著嗓子說道。
「有良民證嗎?拿來看看!」錢麻子說道。
「還沒來得及辦,不過有長興街巡警局辦的臨時出入證。」
臨時出入證是張硬紙片,上面也就寫個名字,辦證編號,臨時出入時間,一般為兩三天。臨時出入證不象良民證那般有照片,故此,看不出多少有效的信息。所以,錢麻子聽得對方如此說,也懶得讓對方拿出臨時出入證來看。
「我怎麼不記得長興街有這麼一家千秋布店?」錢麻子拿皺著眉頭想道。
「才談下門租,出城進點貨,下月開張。」趙尚國鎮定的回答。
「哦,做生意,那可需要保人啊,不知道誰是你們布店的保人?」錢麻子問道。
趙尚國沉默了,他不知道該不該牽扯上沈英。
「我是布店的保人。」沈英老遠聽到這問話,便順口答道
錢麻子定睛一看,但見一名穿著黑色警服的巡警不知時候走了過來,邊走還邊熱情地打著招呼。
「哎呀,是老錢啊,你啥時候出城的,這幾天我一直手癢,都找不著人摸牌九了。」
錢麻子認真看了來人一眼,很年輕,感覺沒有啥印象,便問道:「你誰啊?」
「錢麻子果然是下了牌桌六親不認。」沈英挪耶著說道。說話的同時,他也在內心中不停地盤算。錢麻子這個人呢,他雖然沒怎麼打過交道,但這個人的性格他還是了解的,吃硬不吃軟,你越是對他客氣,他就越要裝,給他說話就要橫一點,時不時的插科打諢才是和錢麻子正常的說話方式。
「上個月我和劉一刀到你那裡賭牌,那天你喝多了酒,連輸好幾局,拍著胸脯說輸牌不輸人,結果最後不承認,趁著酒醉撕了我們的欠條,這事你不會忘吧。」沈英笑嘻嘻地。
錢麻子臉上的肌肉跳了跳,上個月確實有這麼樁事情,不過那一天他喝得也挺多的,劉一刀,他倒是還記得,就是眼前這個年輕的巡警究竟來還沒來打牌,他倒真是有些記不清了。
看到錢麻子的表情在變化,沈英在心裡打著小鼓,上個月錢麻子喝醉這事,他也是聽劉一刀吹牛說到的,事實自己當時根本就不在場。現在拿出來,只是想詐詐錢麻子,先混個牌友名分,後續才好說話。
錢麻子表情變了幾下后,態度軟了下來,他這個人挺講究賭品,當人面賴賬,終究有些理虧。
「原來是小老弟你啊,那天哥哥我狀態不好,回頭咱們在摸幾把。」雖然錢麻子也搞不清對面這個年輕人叫啥名字,但既然是牌友,多少總還要留些香火情的。
「好說,好說。」沈英順桿往上爬,掃了一眼趙尚國,見他神色平靜,心中也不禁敬佩,生死之間,依然臨危不亂,的確是一位優秀的共產黨員。
「老弟和這位布店老闆認識?」錢麻子問沈英道。
沈英湊到錢麻子跟前,遞上一根煙,低聲說道:「不瞞錢大哥,這布店裡,小弟我入了點乾股,你也知道,我們底層當巡警的也就這麼點福利,要不和你老哥賭牌的錢哪裡來?」沈英剛才打了錢麻子一棒子,現在自然說話也要客氣點。
錢麻子沒有說話,但心中卻是瞭然,新安市的巡警,經常會向下面的商販收些「保護費」,有時會出現「入股」某家商戶或者店鋪,名曰「乾股」,說白了,就是長期穩定的保護費,既然收了這筆錢,自然就要給人家商家提供些便利。
比如,現在的黃包車上拉的布店老闆,說不定就藏些走私貨,轉手倒賣賺錢的。
斷人財路的事,錢麻子不會幹,何況對方不過是個底層巡警,估計也搞不到什麼大油水的東西。錢麻子私下裡也不少撈錢,偵緝隊嘛,說誰是抗日分子,誰就得脫層皮。
「怎麼,這個人有問題?」沈英看出錢麻子的猶豫,沈英把手伸向懷裡,握住了那把王八盒子。
看到沈英將手伸向懷裡,錢麻子有些誤解,以為沈英要掏錢孝敬,擺擺手道:「倒沒什麼問題,只是總感覺有一絲古怪的熟悉感,老弟你也不用掏啥錢,既然都是熟人,讓他下車走兩步就行。」
沈英心沉了下去,趙尚國腿上的傷還沒有好透,他是知道的,下車走兩步鐵定暴露出來,趙尚國那天出事,錢麻子做為偵緝隊成員應該是參與過圍捕的,估計見過老趙的身影,故此有幾分熟悉感,說不得自己真得挾槍殺人了。
想到這裡,沈英向前踏進一步,準備拔槍,這時候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錢麻子,你個狗日在這裡,你那瘋婆娘正到處找你呢?」
沈英定睛一看,但見劉一刀正氣喘吁吁地往這跑過來,邊跑邊罵:「錢麻子,你上司朱雲鋒正在偵緝隊罵娘呢,讓你趕快滾回去,你婆娘在特務處又哭又鬧的,還要上吊的。」
錢麻子一聽這話,也顧不得沈英他們,忙上前走幾步攔住住劉一刀問道:「怎麼回事?」
「你個狗日的出去執勤也不給你婆娘說一聲,搞得你婆娘以為你死在外面了,半月不見人,大哭小叫地跑特務處去鬧,趕快回去吧,特務處里可有不少日本人,他們可沒啥好脾氣。」
錢麻子臉色一變,忙騎上自行車向城裡騎去,他的其它幾個手下見錢麻子先走,自然也懶得再阻擋黃包車,跟著錢麻子屁股後面進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