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水陸盛會 空渡西行

拓跋濬在床上，耳聽得殿外那低聲呢喃的梵唱誦經之聲，心中感到無比的寧靜安詳。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嬪妃叫道：「陛下，陛下。」他才回過神來，看到火光明亮的卧房內站了好多人，空渡正微笑著看他。

「怎麼了？都結束了？」拓跋濬有些後知後覺。

「是啊陛下，都結束了，聖僧真是活佛在世呀陛下，臣妾看那些孤魂冤鬼都不敢近身，一下子就沒影了……陛下您感覺怎麼樣，身體好些了嗎？」

「多虧了聖僧，朕覺得好多了。」拓跋濬掙扎著坐起，空渡走上前來，握住拓跋濬的手，渡出一道氣機，拓跋濬好受多了，臉現激切：「聖僧真是佛法通神吶，不如就留在京城修行，朕為你起一座寺院如何？」

這倒正中空渡的下懷，當即便答應了。拓跋濬非常高興，只可惜先皇禁佛的政策在民間還有一定的影響力，不便現在就取消，就沒有正當的名義來立空渡為國師。

皇帝一聲令下，只用了兩個多月，就在京城建了一座佔地五十畝的寺廟，名叫《敕建青龍寺》，空渡禪師即青龍寺第一代住持。

這一日晚間，拓跋濬在御案前讀書，忽覺一陣冷風吹過，將燭火晃了一晃，拓跋濬抬頭一看，只見先皇武帝拓跋燾站在他面前，拓跋濬見是自己的父親，倒也不覺得害怕，反而有些激動：「父皇，是你嗎？」

拓跋燾點點頭：「是我，孩子。」

「您怎麼來了呢？是不是有什麼大事要囑咐孩兒的？」拓跋濬問。

「不錯，烏雷呀，父皇來這確實有事要和你說。」拓跋燾來回踱著步子，卻沒有發出丁點的腳步聲。拓跋濬忙站起身，案几上的燭火一陣搖曳。

「為父前次託夢於你母后，叫你多錢元寶紙錢與我，你可知是為何？」頓了頓，思忖片刻，續道：「當年，朕眼見諸多佛門弟子建密室、藏刀兵、***）女，目無王法，敗壞風氣，荼毒鄉里，欺壓百姓。而佛門又善於蠱惑人心，朕為了百姓著想，為祖宗的江山社稷，才決定下令滅佛。」

「只是當初朕年輕……殺了不少的佛子，其中當然也有不少枉殺的……朕死了以後，到那陰曹地府，有十殿閻王審我，說有無數因我而死的佛子要來索我的命，更要毀了我大魏的江山，只是我大魏氣數未盡，閻王叫我多撒金銀元寶與他們，雖有百日怨鬼纏宮之劫，卻不斷我魏國氣運，更可了此因果，結了這一段公案。」

鯨油大蜡燃起的燭火竄的很高，將拓跋燾的臉龐映得紅彤彤的，他一言不發，靜靜的聽父親講話。

拓跋燾接著說道：「只是朕在地府，也並不好受，那地藏王菩薩昨日傳我，告訴我說，因為我之前滅佛，造成重大因果，而種種因果糾纏之下，以至於咱大魏氣運不昌，將從朕開始三世而亡，如今天數已定，佛門當在大魏興起，如果興佛，則我魏國興，滅佛，則魏國滅。這也是天道輪迴，報應不爽。所以，菩薩叫我來囑咐於你，也是朕的意思，你要聽仔細了。」說到這裡，拓跋燾語氣嚴峻，拓跋濬也不敢懈怠，點頭望著父皇。

「地藏王說，在那西天天竺國靈山大雷音寺，我佛如來處，有佛法三藏真經，共三十五部，五千零四十八卷，能渡亡者升天，能渡難人脫苦，能修無量壽身。朕要你遍尋天下僧人，得一個忠誠可靠的，到我佛如來處求取真經，廣播東土，則我大魏國運昌盛，可萬世而不朽。你記得住嗎？」

拓跋濬見父皇滿臉殷切地看著他，心中早已明白了前因後果，如何記不住，重重點頭：「請父皇放心，孩兒銘記於心，絕不敢忘。」

「好好好。」拓跋燾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這樣我就放心了，孩子，你是個好皇帝，比朕強，朕要去了，以後你要記住，要善待你的臣民，不可隨意殺生。」說完，化作一陣清風，消失不見，只留下悵然失神的拓跋濬。

翌日早朝，拓跋濬發布皇榜布告，言說如今國家安定，百姓祥和，似不便再行滅佛之事，為消弭滅佛以來的戾氣，化解業力，大開善教，廣種福田，特招全國僧人，齊聚京城，召開為期一月的水陸道場大會，供各路禪師講經說法，再盛佛門。

這消息一出，整個京城都沸騰了，人們能夠預料到滅佛的政策肯定要取消，但沒想到不僅取消了，看這形勢，是要準備壯大佛教的意思了。

一時間，所有知道訊息的僧人都在向平城趕來。

因考慮到路途遠近，通行不便，水陸大會將定在新年過後的上元佳節召開。

時光如水，日月如梭，轉眼幾個月過去，到了太安二年的上元佳節。

所謂的上元節，民間又叫元宵節。這一天整個京城到處張燈結綵，百姓的臉上都喜氣洋洋，只因太平盛世，更無刀兵，倉稟實而天下足。而大街小巷到處可見遊方的僧人，那是從全國各地，甚至從南梁渡河而來參加水陸大會的。都被安置在了青龍寺住下。

辰時初刻，鐘鼓聲響起，所有的僧人都在青龍寺外搭建好的會場中集合了。空渡禪師作為青龍寺的住持方丈，又是有道高僧，首先上台宣講佛門精義，如來真言。隨後有全國各地的知名禪師上台宣講，眾僧人圍坐在蒲團上靜聽，周遭的百姓也湊過來，有那虔誠的，還在門口路邊插上香爐，以示禮敬如來之意。

不知不覺間，已到了月末，眼看就要結束了，這一日東海來的一位禪師正在台上宣講《寶常經》，忽然陛下駕臨，慌忙下台迎接。

拓跋濬也不戴通天冠，只穿了一件素紋黃袍，雙手合十，上得前台，朗聲說道：「諸位高僧，此次水陸大會能夠順利召開，實賴佛祖保佑，朕心歡喜。今日朕到這裡來，是有一事宣布，為光大佛門，弘揚佛法，解脫百姓困厄，普濟苦海群生，脫免沉痾六趣，朕意，尋一位高僧大德，代朕西行，到那天竺國雷音寺，我佛如來處，求取三藏真經，渡世人苦難，脫地獄樊籠，登西天極樂。功德無量，立地成佛。不知可有哪位高僧願意代朕前往？」

他話一說完，底下就起了躁動，僧人們互相竊竊私語，卻無人舉手應答。

這時人群中忽然有人說道：「阿彌陀佛，貧僧願往。」他聲音不大，卻能清晰地傳遍整個會場，每個人都能夠清晰聽見。

眾僧轉頭一看，見是青龍寺住持空渡禪師，心下都暗暗點頭，想若不是他，別個也取不來真經。

拓跋濬見空渡出列，大喜：「善哉，聖僧果真願往？」

空渡道：「貧僧不才，願替我王效力，保佑我王江山，普渡世間苦難。」

「好！」拓跋濬擊掌笑道：「既如此，聖僧可以為我大魏國師，自今日始，佛教即為我大魏國教，朕盼望著眾位高僧賢德，與朕一道，重修廟宇，再塑金身！」

青龍寺中，空渡回到禪房，早圍了一圈人，有徒弟，也有相識的僧人，都問：「空渡，你在會上所說可是當真？」空渡點頭，那些人一個個都目瞪口呆，咂舌不已。有的說：「我聽說那西天路上有許多妖魔鬼怪，你此一去，怕是凶多吉少啊。」

空渡笑道：「不經磨難，怎見真如？貧僧心意已決，列位不必再勸了。」

第三日，空渡整理好了包袱，牽著一匹馬，來到皇城，辭別拓跋濬。

拓跋濬帶領著文武百官，直送到城外三十里。

城西三十里，官道旁的涼亭驛站處，拓跋濬與空渡相對而坐。拓跋濬斟了兩杯酒，自己端起飲了一杯，道：「國師，此一去山高路遠，艱難險阻，朕願你佛心永固，修成無量金身，早日取得真經，回歸東土。」

空渡道：「陛下放心，少則五六年，多則七八年，貧僧必定歸來。」

拓跋濬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道：「好，朕會在京城日夜盼你回來，為你焚香祈禱。請。」

空渡舉杯共飲，隨即拜別了拓跋濬，單人匹馬，向西而去。直到消失在拓跋濬等人的視線中，拓跋濬才率領眾臣返回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