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廢太子
路過防衛所,錦雲拽住了宋虎的衣袖,「宋大哥。」
「啥事?」宋虎回頭看著她。
「現在成親都需要去登記的,就在那邊。」邊說,錦雲邊羞澀的指著防衛所對面的建築物。
即便是個大男人,宋虎此時也覺得臉上燒得慌。
「要不,咱們現在就去登上?回家再擺酒席?」
「好,聽宋大哥的。」
御花園裡,謝琅坐在池塘邊,面前架著一支魚竿。
「你倆年紀也不小了,有沒有喜歡的男子?」謝琅問旁邊的子衿和子佩。
子衿倒是還能保持鎮定,反倒是子佩羞臊的紅了臉。
「琥珀和玲瓏兩人現在過得就很快活,各自還有子女,兩家的夫君也是爭氣的,你們倆也不能落於人后啊,對方身份怎樣的可以不在意,起碼要知道疼惜妻子。」
「奴婢倒是沒有想那麼多,可能是在陛下身邊的日子過得悠閑,不願意想日後的生活了。」子衿說的是真話。
之前在浣衣局,每天累得腰酸背痛的,後來被調到勤政殿,陛下又是個喜歡親力親為的,每日早上除了給她束髮,再一日三餐擺放膳食,其餘的時間都是自己的。
不過如今的浣衣局也輕鬆許多,畢竟宮裡的人少了很多,尤其是主子只有三位,而且因為其他的宮苑都空置下來,浣衣局那邊的人也多了不少,洗衣服也不用再日趕夜趕了,只需要每日里幫三位主子漿洗衣物,其餘的時間還是比較悠閑的。
尤記得南離宣帝掌權期間,後宮上百位妃嬪,近五千宮奴,浣衣局那裡可以說沒日沒夜的漿洗衣物,片刻也不得閑。
基本上是早上天不亮就要打水洗衣服,一直到月上中天,甚至直到下半夜。
浣衣局是那些犯了錯的宮人去的地方,那裡曾經有被廢的嬪妃,曾經還有一朝皇后,被貶到浣衣局內,受盡了折磨。
死在浣衣局的人,最終會被一張破草席捲起來扔出去,好點的會給你挖個坑埋了,大多只是隨手一扔,最終被一些野獸蟲蟻的給吃掉。
謝琅笑道:「你們難不成還要留在宮裡養老?」
「陛下不嫌棄奴婢的話,奴婢很願意伺候陛下一輩子。」
「當初琥珀和玲瓏也是這般說的,可是嫁人後的日子,雖然繁瑣,卻也幸福。」看到魚漂不斷的起伏,謝琅甩動魚竿,一條錦鯉甩動著身子,在半空掙扎,「嫁不嫁人,你們自己說了算,不嫁人也沒毛病。」
將錦鯉攥在手裡,取出魚鉤后,隨手扔到湖中。
釣魚,要的是這種悠閑的氛圍,而不在於魚本身。
說白了,這兩日朝中沒有什麼大事,不需要她操心。
「知道後宮為什麼那般兇殘嗎?」謝琅突然問道。
子佩眨眨眼,「為了上位。」
「這只是一方面。」謝琅看著偶爾被風吹皺的湖面,「歸根結底,還是閑的。」
倆人面面相覷,然後搖搖頭。
「空閑下來不好嗎?」子佩問道。
「好,也不好。」謝琅靠在藤椅中,「那要看怎麼個空閑法。」
「像你們,每日里都有自己的活兒,忙碌一天基本都覺得疲累,晚上回到房中大多是倒頭就睡。」
「可是那些娘娘們不一樣,她們在宮裡什麼都不用做,吃的喝的有人端到你面前,就算是走路也有人攙扶著,每日里唯一能做的就是到了晚上,等待帝王的臨幸。」
「可是皇帝只有一個,後宮里少則幾個,多則十幾個幾十個嬪妃。」
「就像前朝宣帝,後宮53位娘娘,有封號的都有二十幾個,就算是一晚上臨幸一個,那也得輪兩個月,兩個月里,其他人五十多天獨守空房,一年好點的能輪到個五六回。」
「別小瞧了寂寞這種事,當你無聊的日子連數都數不過來的時候,你會覺得若是再不找點事情做,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瘋掉。」
「所以,接下來就得給自己找點事情解解悶,沒有樂子,那就只能製造樂子。」
「歸根結底,後宮里那麼多的血腥,都是沒事閑的。」
倆人聽謝琅這一分析,似乎很有道理。
「也有的人是為了上位耍手段的,站得越高,能管到你的人就越少,也就越自由。」
「奴婢受教了。」
謝琅忍俊不禁,就是閑聊兩句,教什麼教。
「高振!」她開口喊了一聲。
高振從遠處走過來,「陛下,您有何吩咐。」
「讓刑部那邊,將天牢里關押的前朝舊人都放了吧,另外再讓戶部擬定章程,給他們一筆安家費。」
「……」高振這是恍然,對呀,前朝太子現在可還是被關押在天牢里呢,這一轉眼都幾年了?
「是,奴婢這就去。」高振轉身屁顛屁顛的離開了。
來到刑部衙門,高振將陛下的口諭傳達給了刑部尚書藺景玉。
藺景玉同樣和高振一樣懵,「陛下這幾年想必是忘記了天牢里的前朝太子了吧?」
高公公嘿嘿一笑,「別說,若不是今兒陛下突然提及,咱家也都忘在腦後了,藺大人可還記得?」
「好歹前朝太子也是關在天牢里,我也是刑部尚書,肯定記得。」藺景玉是真記得,「只是之前我覺得比下可能要將前朝太子一直關押,誰知道現在就要將人給放了。」
「如今陛下恩澤天下,即便是那前朝太子恢復自由身,也奈何不得陛下,之所以關押著,主要也是為那前朝太子著想,不然指不定要怎麼被人利用呢。」
「說的是!」藺景玉沖高振拱手,「高公公慢走,我這就去相爺那邊走一趟。」
「藺大人忙著,咱家告辭。」
送走高振,藺景玉整理官袍,踩著自行車去找蘇潁了。
過來這邊時,看到周鈺正在和兩位相爺談朝事。
「景玉來了。」蘇潁看到他,招呼人過來坐,「有事?」
「回相爺,就在剛才,高公公帶來陛下口諭,說是要釋放關押在天牢內的前朝太子等人。」
林相一聽,面色有些激動,卻礙於自己現在的身份,只能壓制著。
前朝太子,好歹也是林相的學生,如今被關了四年,終於能夠的天見日了。
「而且高公公還說,陛下的意思是讓戶部給他們一筆安家費,日後只視作大周子民。」
蘇潁沉吟片刻,「那明日小朝會的時候,我們坐在一起商議一下。」
「是!」
藺景玉一走,林相忍不住站起身來,「蘇相,不知我是否能去看看他們?」
蘇潁這幾年和林相共事的很愉快,尤其是林相過兩年就要致仕,能在離別前看到他的學生恢復自由身,他的確應該感到高興。
「自然可以。」
「多謝蘇相。」林相拱手道謝,然後喜不自勝的往刑部天牢去了。
在天牢內被關押了數年的趙煥,早已被磨掉了身為皇族的稜角,整個人變得極為平靜。
等看到林浦站在牢房外面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全身顫抖起來。
「老師……」趙煥只喊了兩個字,就覺得喉頭哽咽,眼眶酸澀,趕忙起身走上前,與林浦隔著監牢雙拳握在一起。
「殿下!」林浦也是差點老淚縱橫,「我給您帶來了一個好消息,當今陛下要釋放前朝舊人了,並且還交代戶部,給眾人一筆安家費,您還要在這裡待上三兩日。」
「老師,她……女帝是個好皇帝嗎?」趙煥牽扯著嘴角,勉強笑道。
「是!」林浦點點頭,「她是個足以名垂千古的帝王,真正做到了愛民如子,以天下百姓為己任。」
「如此便好!」趙煥心底也不知道是何等滋味,「那我等離開天牢后,想來還是能有一處安身之地的。」
「殿下放心吧。」林浦寬慰道,「就是不知道殿下出去后,想要去哪裡居住。」
「那也要等出去再說。」趙煥還不知道外面的情況,現在說這個太早。
林浦也反應過來,笑道:「不若在決定下來之前,殿下去臣府中暫住吧。」
「麻煩老師了。」
「不麻煩。」
晚膳時,周鈺和謝琅說起了前朝舊人的事。
「之前你是不是都忘記了?」
「嗯。」謝琅點頭,「上午在御花園湖邊釣魚,和兩個丫頭聊起前朝後宮的事情,才記起來前朝還有個太子被朕關在天牢里呢。原本想著關押個三兩年就將他放出來,誰知道就忘記了。」
「你呀!」周鈺忍不住搖了搖頭。
「給他們一家五萬兩銀子吧,和其他的王爺規格一樣,不偏不倚。」
「好,明天上午,蘇相那邊有個小朝會,我會把陛下的意思告訴他們的。」
現今的大周三日一個早朝,每月的初一十五兩天為大朝會,每日里蘇潁那邊還會和六部的官員開一個小朝會,這小朝會主要是總結一下一兩日內的工作情況。
早上,御膳房將早飯送到一個房間里,兩位相爺和周鈺以及六部尚書都聚在這裡邊吃邊聊。
「昨晚陛下和我說過,給他們五萬兩銀子的安家費,和其他王府規格等同。」周鈺道。
蘇潁點點頭,「王爺那邊可有麻煩?」
謝璉搖頭,「沒有麻煩,戶部這點銀子還是拿得出來的。」
既然陛下說了,那肯定是沒有麻煩的。
雖說這幾年一直往外掏錢,可是戶部的銀子還有不少。
幾年後國庫達到收支平衡的時候,他們這邊倒是能鬆口氣,主要是目前商業還沒有完全盤活,天下不少百姓都處於摸索階段,有的人想做大,就得等待時機。
「林相,昨日你去天牢看過他們,他們可有說出了天牢要去哪裡?」
林浦搖搖頭:「我也問過,只是他也沒有決定下來,總之還是先出來看看,不過他有兩個兄弟是留在長安的,或許也能留下?」
林相倒是覺得太子還是離開的好,留在京城,難免要心情鬱卒。
曾經這天下是趙家的,只是如今易主,且疆域早已非曾經的南離可比,趙家的人註定是翻不起浪花的,留下不過是徒增悲涼。
當然留下也是有好處的,這位帝都,天子腳下,出了事兒,以陛下的性子,肯定不會下黑手。
「不管如何,還要看他們自己的意思,藺尚書今日就將人放出來吧。」
「是!」
天牢里,趙煥看到熟悉的禁軍走過來,將監牢的鎖打開。
「趙煥,你們一家人自由了。」一禁軍隊長站在監牢外面說道。
趙煥全身顫抖不止,看到那扇敞開的門,以往即便是送水送飯,也都是隔著監牢遞進來的,如今總算是打開了。
顫巍巍的走出來,跟著禁軍走過長長的通道,跨出去的那一刻,陽光灑遍全身。
天牢里是暗暗無天日的,他足足有四年沒有曬過太陽了,此時感受著陽光的溫度,一時間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從心底深處湧上來一些惶恐。
「殿下……」不遠處,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他循聲望去,見到對方,恍若隔世。
「玉靈?」玉靈是太子妃的小字,也是兩人大婚時趙煥給她取的。
只是後來東宮裡先後出現過幾個各具風情的女子,太子妃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淡了。
南離國破時,東宮其他的女子都哭喊著說與自己無關,唯獨太子妃,始終都靜靜的陪在自己身邊。
且兩人還育有一子一女,四年時間,兩個孩子跟在太子妃身邊,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兒子九歲,女兒七歲。
「趙煥,如今是大周天下,走出這座天牢,日後可要注意稱呼,免得落人把柄。」禁軍隊長好心提醒一句。
「有勞大人提醒。」趙煥拱手和對方道謝。
盛玉靈見此慶幸,忍著心底的酸澀,也跟著向對方福身道謝。
趙煥看著兩個孩子,一時間百感交集。
「我們一家終於團聚了。」
「是啊!」四年,漫長的四年,若非有兩個孩子陪在自己身邊,盛玉靈覺得自己根本熬不下來。
禁軍隊長帶著他們來到天牢外,還不等出門,後面就是一陣鶯鶯燕燕的聲音。
「殿下,太子殿下……」
趙煥回頭看著五個女人,都曾經是東宮裡的貴人。
他面無表情的望著五個女人,「曾經我被帶離東宮的時候,你們曾說過要與東宮脫離干係,跨出這道門,就各自散去吧。」
不等她們開口,趙煥就帶著盛玉靈和兩個孩子離開了。
那五個女人你看我我看你,好久沒有回過神來。
殿下不要她們了?那她們日後可怎麼過活?
「我們可是因為你,白白的被關了四年。」其中以長得嫵媚的女子,對著趙煥的背影嘶喊。
站在門內的禁軍隊長見狀,笑道:「在東宮裡,富貴可享受到了?」
「……」幾個女人不免有些瑟縮。
「既然享受到了富貴,那就得有承擔風險的後果,趙煥是太子的時候,你們估計就是那看到肥肉的惡狗吧?眼瞧著富貴錦繡沒了,就急著撇清關係?好處都讓你們給佔了。」對方眼神不屑的看著五個女子,不管曾經多美,四年的牢獄生涯,也足夠讓他們紅顏暗淡了,「走吧,難道還想回監牢內待著?」
最後這句話,差點嚇傻了幾個女人,趕忙你推我搡的離開了天牢。
「隊長,你這話說的真得勁。」
「本來就是,我最見不得這種女人。」小隊長看著那幾個女人的背影,冷哼一聲。
「今晚輪值,哥幾個買點酒肉,去隊長家裡喝兩杯好不好?」
周圍七八個弟兄趕忙吆喝起來,禁軍隊長忍不住笑罵道:「多買點,得給你們嫂子辛苦費。」
「得嘞。」
走出天牢,趙煥就被一小隊禁軍給接走了。
「軍爺,不知我們這是要去哪裡?」趙煥忍不住問道。
「陛下隆恩,赦免了你的牢獄之災,難道不需要進宮謝恩嗎?」一個瞧著頗為秀氣的小太監笑眯眯的說道。
趙煥忍不住汗顏,「應該的,是……是草民莽撞了。」
皇宮還是那個皇宮。
只是這一路上,看到京城的變化,趙煥神思恍惚,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來到了另外的世界。
下面是平坦的路面,兩邊是清脆的綠植,街頭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所見之人皆都笑容滿面,不似他做太子時,微服私訪所見到的景象。
那時候他沒覺得京城有什麼不對勁,可四年後再看,才算是發現了。
四年前的百姓,大多都是面黃肌瘦,沒什麼精氣神,可如今不同,那種對生活充滿了希望的笑容,深深的震撼著趙煥。
尤其看到遠處,一隊六人的小隊在街頭巡邏,老百姓非但不害怕,反而在他們經過的時候,不斷的往他們手裡塞點心包子等等,那燦爛的笑容,似乎不收下就是對不起他們一般。
而且那鐵盒子是什麼東西,裡面居然還有人。
來到皇宮,在小太監的帶領下,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勤政殿。
曾經這裡是盤龍殿,也是他父皇所居之處。
如今這裡被改成乾清宮,而當初的一處空置的殿宇,如今也改成了勤政殿。
「高總管,人帶來了。」
高振聞聲看過來,見到一家四口,對小太監擺擺手,對方恭敬的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