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小楊,人事司對這批出去掛職鍛煉的名單已經通過了,可能這幾天就會開會公布,你可能還是去內蒙,氣候環境苦是苦了點,但是去西部鍛煉人,你先自己有個心理準備。」張處長是楊沫所在的2處的正處長,40不到的年紀,正是業務出活兒的好年紀,這會兒拿了一摞稿子走到楊沫桌前,把稿子放下。「你添加進去的幾個咱們的業務點我都看了,應該沒什麼問題,整理一下,就可以報錢司長那批出去了。」
楊沫還沒在下派鍛煉的事情上回過神,剛想開口再問問,張處長又開口:「內蒙這幾年發展很快,又是能源資源大省,去鍛煉一年,回來提拔也順當些。」
「謝謝處長,去哪都一樣,就是我走了可能處里您和衛處就更累了。」楊沫笑笑,出去掛職鍛煉的事楊沫心裡早就有數,因為是高校畢業直接進入機關工作的,勢必會在工作的一兩年間去地方基層鍛煉,只是去的地方似乎有些講究,是輕鬆富裕一些的地方還是條件艱苦惡劣的地方,全看組織的安排或者自己的運籌能力了。對於內蒙,楊沫倒是心裡也算滿意,自然條件相比西藏、西南等自是不差,再加上這幾年內蒙能源經濟發展迅猛,而這又和楊沫的業務工作有相應交叉,去到基層深入了解實地開發和生產,對以後的職業發展未必不是好事。
「處長,咱們處里每年的固定計劃工作量本來就大,還時不時有領導臨時交辦的任務,我去基層主要是學習和體驗,家裡有急活忙活,您還是要讓我回來一起參與啊。」
楊沫的這番話,一來倒的確是發自內心,二來對於機關的工作方式,兩年的磨礪,多少讓楊沫知道哪些話是一定要說,哪些決心是一定要表的,不管去到哪裡鍛煉掛職,自己的命運還是捏在這裡。
張處長和衛副處長聽了自是高興,他們一直都還是比較照顧楊沫這個司里最小的女同志,只當她是個小丫頭,凡事都沒太多和她計較,而楊沫,在業務工作上盡心儘力,平時為人也是與人和善,再加上一點年輕女孩特有的小俏皮,倒是也在司里混了個好人緣。
掛職鍛煉的名單在處長說這番話的周五就下來了,楊沫被分去了呼市下的一個縣裡,任期一年。
楊沫在網上看了看名單,就收拾東西跟副處長去其他司局參加一個業務討論會。到會議室的時候,烏壓壓已經坐了一屋子的人。楊沫一眼就看到曾宇跟在分管這一業務的某部長身後,部長正在和到會的專家討論著什麼,曾宇安靜得做著一些記錄,抬眼間也往楊沫這看了一眼。
哦,對了,曾宇已經被正式任命為某部長的秘書有快兩周了,跟著他也不奇怪。楊沫微微得甩了甩頭,嘴角扯開一個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笑,找了靠角落的位子,坐了下去。
會議進行到一半,現場討論的氛圍很激烈,業務交叉的其他部委代表人、企業代表、專家學者都就各自的角度闡述政策制定的觀點,互不相讓。楊沫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面,在權利面前,沒有哪個利益群體願意喪失話語權,當然是據理力爭,如果最後能達到某種平衡和妥協,那可能也就是大眾所看到了政策或規定的廬山真面目。
「晚上一起吃個飯,就當為你餞行。」楊沫看著這條簡訊,又看了看前排熟悉的背影,背影把手機放回桌子上,又記錄開來。
「今天約了人,謝謝。」楊沫在聽完衛處長的發言后,才遲遲疑疑得回復了幾個字。
背影急速拿起震動的手機,盯了好一會兒,終於沒有回復。楊沫盯著背影,舒了一口氣,但又說不上哪裡冒出來的失落感,這種失落感很快就轉變為一種悲切,從楊沫的心底悄悄冒出,將她裹緊,楊沫只是一味盯著前排的背影,主席台上發言人的觀點,卻是再也聽不進去一個字了。
處長和副處長收拾手提包,笑著說了什麼走出去。「小楊,周末還不早點走?周末愉快啊。」
「啊,張處,衛處周末愉快,呵呵。」
楊沫從恍惚中抬起頭,今天是個不需要加班的周末,但是楊沫卻從未像現在那樣渴望今天能加班,最好加到死,加到天荒地老,不用回去面對一個人時候的胡思亂想,不用一次又一次把那個人的名字打進手機再刪掉,不用窩在房間想象他牽著其他女孩的手甜蜜地笑,不用……想到這裡,楊沫以為平復的心又揪了起來,是不是因為上午那條該死的簡訊,楊沫想起,隨後就拿起手機刪掉了那條信息。
北方的初冬,不到6點已經黑了天,楊沫的長皮縷顯然都有點抵禦不了徹骨的寒意。背後有遠光燈閃了一閃,楊沫沒有在意,又閃了一閃,楊沫眯著眼睛回頭望,卻看不清楚巷口閃燈的車。只看到一個人停車靠邊,從車裡蹭蹭就跑過來。
楊沫的心猛然提到嗓子眼,她看清了來人,不知道該轉身跑掉還是留在當前,來人卻到了眼前。
「知道約不到你的,只好來這堵人了。」曾宇輕描淡寫的一句,眼睛卻死死盯著楊沫。
「啊,呵呵,你下班啦?」楊沫儼然還沒有學會橫眉冷對,也全然忘了心酸痛苦,突然人到眼前,倒木地說出了這麼句不搭界的。
「沫沫,我知道你恨我,我……」
「你不用說其他的,我只問你一句,你和她,是不是好了?」楊沫這時候好像從突然直面他的緊張中拉回了一些理智,冷著口吻問到。
曾宇自知是理虧的,從那次與方卉卉牽手被楊沫撞見到現在,楊沫沒有找過他,他也不知道這麼對楊沫開口解釋。說解釋有點可笑,曾宇知道自己選擇了什麼,此時面對楊沫的質疑與從未有過的狠決的眼神,一向意氣風發,談笑自如的曾宇,卻硬是語塞了。
「沫沫,我知道對不起你,我……」
話沒說完,楊沫瞭然一般的點了點頭,呵呵乾笑了兩聲,轉身就要走。楊沫心裡也恨,恨眼前這個男人蠱惑自己的心,得到自己的感情,更恨這個男人的現實與自私,也恨自己在權力面前的無能為力,甚至連自己的一點點愛情的籬笆都守不住。但是楊沫做不出甩手一巴掌之類的狗血橋段,雖然她的拳頭已經握得指甲深陷而不自知。
「沫沫,我知道你恨我,我這樣做,不求你原諒,但是你要知道,我真的愛你,從第一眼看到就喜歡,我心裡只放了一個你,我沒辦法,我要立足,我要走上去。」曾宇看楊沫要走,猛地上前從背後抱住她。
楊沫大驚,這是在單位後巷,雖然夜色濃厚,小巷裡燈光微弱,但是隨時走過的路人,只要是大院里的,都可能認出他們。
楊沫爭扎了一下,見身後的人沒有放手,只是說:「那好,曾宇,那你想怎麼辦,你只能選一個,現在我讓你再選一次。」楊沫聲音顫抖,轉過身對著曾宇,眼淚已經不經意間流出來了。
「沫沫……」曾宇緊鎖著眉頭,異常痛苦地看著眼前的人,半張著嘴卻不知從何說起,只是眼光迷戀,手已經抬起去抹楊沫臉頰的淚痕。
楊沫輕輕掰開曾宇環抱自己的手,悲極反笑。
「曾宇,就這樣,以後,請叫我楊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