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出了正月,年味兒就漸漸散去了,人們的生活恢復了往日的節奏,開始了新的一年。
蘇瑾安自那天見到林若水之後心中一直無法平靜,這段時間她老是夢到沈婉君和那場帶著血色的大雨,夢裡沈婉君對她笑得溫暖,卻被一把尖刀從背後刺穿了心臟,她的身體緩緩地向地面倒去,然後大雨傾盆而下,鮮血隨著雨水在地面蔓延開來,染紅了整個世界,她抬起頭看到了站在沈婉君身後的人,是林文國,那雙完美的桃花眼裡盛滿了冰冷的殺意,蘇瑾安拿著匕首拚命地想要刺向他,可是無論她怎麼努力她就是傷不到他分毫。
「啊——」蘇瑾安從夢中驚醒,汗水混濡濕了枕頭。
「小姐?您又做噩夢了?」紫珠的聲音從外室傳來,隨之有輕輕的腳步聲走來。蘇瑾安沒有讓丫頭守夜的習慣,但是近日蘇瑾安狀態不好,所以夏曲她們幾個決定輪流給她守夜。
紫珠撩開一點窗幔,看見蘇瑾安已經坐起來了:「小姐,您還好嗎?要不要喝口溫水?」
蘇瑾安的聲音透著沙啞:「水——」
紫珠連忙起身去小爐子上倒水,蘇瑾安怔怔地裹著被子坐在床上,眼神里空洞一片。
紫珠回到床前時蘇瑾安已經收回了思緒,眼神也有了焦距,她伸手接過水杯:「最近林府那邊有什麼動靜嗎?」
紫珠想了一下:「沒有,要不我派人去看看?」
蘇瑾安抬手制止了她:「先不用,司屠還在京城嗎?」
「在,粉霜前日還說有門中的人來京城找門主呢,想來門主應當還在,小姐要見他嗎?」紫珠問道。
蘇瑾安考慮了一下:「我出門不易,明日我寫一封信,你讓粉霜幫我交給他吧。」
紫珠點頭應允:「好。」
蘇瑾安將手裡的空杯子遞給紫珠:「再幫我倒一杯,然後去休息吧。」
紫珠看著蘇瑾安的樣子有些不放心:「小姐,奴婢不困,等小姐睡了奴婢再走。」
蘇瑾安沒有再堅持,又坐了一會兒才躺下。
翌日一早,粉霜早早的便去送信了,不到晌午她便回來向蘇瑾安復命了:「小姐,信奴婢送到了,門主說他應了,不過有件事門主說要奴婢帶給小姐,那人派了人在安南打聽君離的事和行蹤。」
此時蘇瑾安正在屋裡擺弄她新種的一盆麥仙翁,雖然還未到花期但在蘇瑾安的悉心照料下看著倒也生機勃勃,這花即是葯也是毒,她用來殺人的銀針上塗的毒便有成分提取自這株花里。
聽到紫珠的最後一句話蘇瑾安拿著剪刀的手停在了麥仙翁葉子的邊緣,嘴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哦?他找君離啊——」君離,是蘇瑾安偶爾在安南救人或者行醫時起的假名,故而林文國找的人其實就是蘇瑾安。
「是的,難道他想找您看看能不能生兒子?」紫珠在一旁猜測到。
當年蘇瑾安端給林文國的那杯茶里摻的其實是白甘遂,也叫七葉一枝花,同樣即是葯也是毒,而它的毒性就是會使男子不孕。當時蘇瑾安剛剛穿越而來,手裡什麼都沒有,她和沈婉君住的那座小院子里唯一具有攻擊性的草藥就只有這一味,當時沈婉君情況不太對,她為了給自己和沈婉君手裡留張牌所以將白甘遂摻在了林文國的茶里。畢竟是蘇瑾安第一次用毒,她記得分外清楚,她記得自己當時還想過要放棄的,如今想來她很慶幸自己當時沒有放棄,像林文國這樣心中只有名利沒有一點人情的人不配做別人的丈夫,更不配做一個父親。
聽到林文國在找君離,蘇瑾安真想哈哈大笑,可是她更覺得諷刺,不知道林文國要是知道君離曾經的是他的女兒會作何感想,她真想看到那時他臉上的表情。
「管他想看什麼,讓他找就是了,等到他快要放棄的時候再透給他一點消息。」蘇瑾安的眼裡藏著危險。
「是,奴婢知道該怎麼做了。」粉霜臉上帶著壞笑,凡是傷害了小姐的人,她都不希望他們好過。
蘇瑾安揮手打發走了粉霜和紫珠又繼續用手裡的剪刀繼續修剪眼前的麥仙翁,心裡想的卻是林文國的事。林文國畢竟不是傻子,這麼多年膝下只有一個女兒,沒有子嗣他就算不願意相信也改變不了他身體有問題這一事實,暗地裡他用過許多辦法,蘇瑾安費了不小的力氣才攔下他,如今他既然主動撞到了她的槍口那她怎麼能白白讓機會溜走了呢?
紫珠帶回來的消息讓蘇瑾安這幾日的不痛快得到了紓解,知道林文國過的糟心她心裡就舒服了。心情不錯的蘇瑾安帶著夏曲去了梅氏那裡蹭飯,梅氏看到女兒十分開心,讓小廚房又添了幾道蘇瑾安愛吃的菜,今日蘇沐也未回來,母女兩人吃了一頓溫馨的二人餐。
轉眼之間又是一年草長鶯飛,春天的氣息瀰漫在皇城的每一個角落,不少貴勛人家開始準備春宴,男人有男人的品茶論詩會,女人有女人的賞花聽戲宴,總之感覺每個人都進入了各自生活的軌道。蘇府這幾日也時常接到一些請帖,尤以三房為主,蘇沐的突然崛起讓人們有些猝不及防,官場上的人向來都是見風使舵的人多,所以蘇沐的應酬自然少不了,連帶著蘇沐的幾個兒子也收到了京城年輕一輩的邀約,蘇瑾安和梅氏已經有幾日沒有蘇沐他們父子四人了。
這日,天氣晴朗無風,是個好天氣,蘇瑾安正琢磨著怎麼能出府一趟,梅氏身邊剛新提的大丫鬟彩鶯便來了,粉霜領了她來見蘇瑾安,彩鶯規矩地給蘇瑾安行了禮:「小姐,夫人請您過去。」
蘇瑾安抬起頭看著一身碧色春裝的彩鶯:「勞彩鶯姐姐走一趟,不知母親找我何事?」
彩鶯聲說了不敢當才接著道:「是安康侯夫人下了賞花宴的帖子,夫人請您過去商量一下。」
「安康侯府?謝家?」蘇瑾安對這家還是有些印象的,畢竟姓謝的可是她琳琅閣的大主顧呢!
「安康侯爺確實姓謝。」彩鶯不確定蘇瑾安說的謝家是不是安康侯府。
蘇瑾安聽了瞭然:「哦——那估計就是了。你先回去吧,我換身衣服就去見母親。」
彩鶯走後蘇瑾安想著那位安康侯爺謝擎山,那到也是位奇人,據說這位侯爺十分多情,後院里除了正妻光數得上名的侍妾就有二十餘人,這些女人先後為他生育了十六為子女,雖然這個時代實行一夫一妻多妾制,但除了皇帝,有這般規模妾室的人也是少見,畢竟光是養著這些人花費便不會小,不過這位侯爺到是不差錢兒,要不也不可能成為了她琳琅閣的座上賓呀,也不知他有沒有什麼獨特的生錢之道。
蘇瑾安換了一條鵝黃色的春衫去了梅氏的院子,梅氏正看著桌上燙金的請帖思考著什麼,蘇瑾安走進來都不知道。
「娘——」蘇瑾安在梅氏耳邊輕輕喚了一聲。
梅氏回頭便看到了女兒的笑臉:「來了?快坐。」
說著,梅氏拉著蘇瑾安做到了身邊,然後將帖子推到了蘇瑾安面前:「你看。這是安康侯府的帖子,直接送到了三房,還點明了要你也去。」
蘇瑾安看著眼前連帖子都燙了金的安康侯府請帖,這侯府確實挺有錢呀:「母親,侯府的宴請不好拒絕吧,咱們還是得走一趟的吧?」
「是啊,這帖子咱們不能拒,日子定在五日後,還來得及再給你做套春衫。」既然決定了要去,梅氏便開始準備起來,拉著蘇瑾安說起了當日應當準備的衣服和首飾,直到用過了午膳才放蘇瑾安回去休息。
蘇瑾安臨走時向梅氏祈求道:「娘,我好久沒出府了,想出去逛逛,您看有什麼法子不?」
梅氏點了一下蘇瑾安的額頭:「你呀!都是大姑娘了,怎麼還成日想著出去玩兒。」
話雖然是這麼說的,但看著女兒期盼的眼神梅氏還是不忍心拒絕,於是便道:「我去找你大伯母要出門的對牌,但是最多兩個時辰,早點回來,京里不比淮嶺,你要收斂些。」
蘇瑾安聽了梅氏的話開心的像顆花椒:「好!還是娘親最好了,我肯定準時回來。」說著還撲過去抱了抱梅氏,梅氏笑著說她不莊重,不過一點也聽不出來責怪的意思。
蘇瑾安高興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吩咐夏曲:「我先休息一會,母親那邊送對牌過來的時候你記得收好,下午你和粉霜陪我一起去一趟琳琅閣。」
「好的,小姐。」
蘇瑾安心裡惦記著下午去琳琅閣的事,還不等夏曲喊她,眯了一會便清醒了,帶著夏曲和粉霜一起出了蘇府。
外面的街道上人流不算很大,但人也不少,隨處可見行走的百姓,路邊偶爾有小攤販在叫賣,蘇瑾安讓車夫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停下,帶著夏曲和粉霜往琳琅閣走去,順便看看這人來人往的街市。
蘇瑾安走到琳琅閣的時候發現裡面有客人,蘇瑾安便轉而走到了旁邊一家賣書籍字畫的店鋪,她一進門便有店裡的小廝上前:「這位小姐,可是想看看字畫,我們店裡的東西,那絕對都是真品真跡呀!」
小廝一看這位姑娘的衣著打扮便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她身邊的丫鬟看起來都比一般人家的姑娘有氣勢,於是他賣力地介紹著店裡的物品:「小姐,我們這兒有陸中行先生的畫,李嵌之先生的字,還有……」
還沒等小廝的長篇大論說完,蘇瑾安便在一副畫前停下了腳步:「這是?」
小廝看了一眼蘇瑾安面前的畫,回道:「小姐好眼光,這畫是我們東家前幾日剛得的,是南邊的一位叫『七齋翁』的人畫的,我們東家說這位先生的畫頗有意境,假以時日定然千金難求一畫,叫我們好生對待呢。」
蘇瑾安看著眼前的這幅雪景圖微微勾起了嘴角,原來大哥的畫都已經流傳到京城來了啊:「包起來,我要了。」
「好嘞,您稍等。」小廝開心地抱著畫去打包了。蘇瑾安拿了畫,看見琳琅閣暫時沒人了便走進去找青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