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水到渠成的婚事
這一天,窗外艷陽高照。
但是,即便如此,對於栗子來說,恐怕此時是再明媚的陽光,也照不穿她心中的陰霾了。
什麼是陰霾?就那种放在心裡霧霧昭昭的渾疆感覺,和她此時的心情一樣,說不清,道不明。
栗子本是一個神經大條的女孩子,生活中一直走著粗線條,大大咧咧的她卻發現自己年齡越大,心理承受能力卻越差,就比如,放在眼么前的那個,求婚。
現在的栗子,滿腦袋都是疑問句。她倒也不是矯情,只不過,她一直在心裡划著渾兒,三個小時之前,杜銳打電話來說的結婚,不會是開玩笑吧?!
這個男人,儘管栗子與他同居有三年之久,但是,還真就是一直把父輩那些死氣沉沉的婚姻拋在了腦後,甚至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和杜銳之間,已經是老夫老妻。
所以,當倆人兒之間突然產生了這麼一層重要的關係時,栗子大腦「嗡~」地一下,不禁在想:「我靠,對哈,我還沒結婚呢!」
但是,她和杜銳之間的關係卻讓她覺得,這日子,就跟過了半個世紀一樣。儘管身邊的閨蜜偶爾會嘮叨讓她別趁著年紀輕輕地一頭撞豬上,但抬頭看看花花世界,栗子總覺得這杜銳就是個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她害怕自己撒手錯過一個潛力股?
潛著說不定什麼時候突然就發達了?潛著說不定什麼時候杜銳就會對自己關心備至,噓寒問暖了?潛著自己撒手之後可能會孤獨終老了?潛著能不能再也遇不到這麼踏實本分,有上進心的男人等等。
栗子就像這個社會中大部分的年輕人一樣,一直在愛情的左右為難中,突然被當頭一棒,塞進了婚姻的羊圈裡。
她手裡拿著一隻鉛筆轉啊轉的,「啪~」地一聲掉在了桌子上的一沓畫紙上。
最上面的那幅,為一位蹩腳的流量小說作家待出版的新書所畫的插畫上,被生生地劃上了一道鉛筆印。栗子急忙拿起橡皮小心翼翼地擦著。可即便是再小心,氤氳在周圍的那線條也被擦出了好幾塊突兀。栗子看著眼前的畫,忽然愣掉了。
那幾塊線條中的空白在畫中是那麼的違和,就好像,電話里說的結婚?就算那是所有人必經的路,怎麼就放在自己身上,那麼的彆扭?這段為時3年的戀愛時間已經不短,但這水到渠成的婚姻,卻總像是少了點兒什麼。
少鮮花?鑽戒?儀式?不是。栗子不是那種在乎這些表面形式的人,況且,這麼多年,杜銳的為人她清楚得很,那是一個說個我愛你都能憋臉通紅的主兒,所以,這也是讓栗子放心之處。不過,即便如此,她心裡還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空落落。
一個人發獃的時候,放在桌子一旁的電話突然響起,嚇了栗子一大跳。她放下筆,皺了皺眉,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一個聲音高亢的女聲嘰哩哇啦地:「我去,栗子,你要是再不接電話,我肯定以為幾天不見,你變成那冷血動物整個洞冬眠去了呢!幹什麼呢?磨磨蹭蹭的?」
栗子一翻白眼:「拉倒吧,我倒想了。」她的聲音有氣無力的,惹的電話那頭的馮茜來了興趣。
「怎麼了?這怎麼這個聲兒?杜銳欺負你了啊?」
「沒~有~就是中午來了個電話,忽然說要結婚而已。」本來高興的事兒,卻讓栗子說的苦大仇深的。
「結什麼?結婚?我靠!都要結婚了,還不是欺負你?不是,我問你,你答應了?」馮茜的嗓門比剛才還要提高一個度不止。
「也沒算,就是他說了,我就回了一個啊拉到了。我也不知道這算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哎呀,別提了,我現在鬧心得很,就是感覺整個人跟糊了一層漿糊一樣!這也太突然了!」栗子拖長的尾音說到。
「漿糊?哼!這就對了,你這就叫故步自封!你說你,趁著大好的年華干點兒什麼不好?結哪門子婚啊你?腦袋秀逗了啊!關鍵,還偏偏是那個杜銳!要什麼沒什麼,怎麼,你倆結婚喝西北風去啊!還是你要跟他回農村掰苞米啊?真是服了你了!」電話那頭的馮茜,栗子不用看都知道,此時的她,肯定吐沫星子滿天飛地在那泛著白眼兒氣得頭頂都能烤著肉串兒!
「哎,那你說,都處三年了!你知道我這人,也不是那種沒責任感的人啊!這節骨眼兒它,它也不是提分手的時候啊!再說,其實,杜銳,杜銳也挺好。」栗子在那強詞為自己辯解著。
實際上,她心裡知道馮茜是為自己好,但是,這擺在眼么前兒的婚事,那些曾經勸自己和杜銳分手的話早已經沒了作用。
「放屁!怎麼著,你這時候還整出責任感了?我可真是小看你了,平時蔫頭巴腦的不吱聲,這動起真的,豬腰子挺正啊?!還杜銳挺好,誒我說大小姐,在男人上,你就是幼兒園智商,你,你除了那個什麼潔癖大夫交往了兩個月,見了四次面的,不就一頭卡杜銳腦門子上了嗎?還好,哼,你是真沒見過好的。得了,你啊等著,我這本來打電話讓你明天陪我做指甲呢,你這都要下油鍋了,我這還哪有心思美?我告訴你啊,你先別答應那小子,明天一大早,我就帶著玲子和宋曉飛上刀山,好好給你洗洗腦!」
「上刀山?上哪門子刀山啊?」
「你下油鍋,我不得上刀山救你啊!閨蜜是幹什麼用的?閨蜜就是在你要下油鍋的時候,百米衝刺給你釜底抽薪的那個人!就這麼定了,別墨跡。」說完,馮茜啪地一聲掛了電話,留下栗子擺了個口型還沒等發揮,電話屏幕便熄滅了。
放下電話的栗子坐在桌子旁噗嗤~一笑,這個馮茜,敢情這是最近談了個搞文學的男友?居然都知道釜底抽薪了。不過,啥薪怕是都白扯,這婚擺在眼前的,估計幾個滅火器也干不滅這勢頭。
答應吧,好像,心裡揪揪的。
不答應吧,那年紀輕輕的和杜銳同居三年,女流氓嗎?這別說父母了,讓七大姑八大姨知道,都能用唾沫星子淹死。
栗子捂了嚎風裡揉了揉頭髮,哎,誰規定的適齡青年就得結婚啊!進退兩難,太鬧心了。
她在心裡罵了一句:「Shit!」之後,又開始目光聚焦地發著呆。
栗子也了解自己,即便明天來三個好閨蜜又如何?自己和杜銳之間從開始就是跟解悶兒一樣在的一起,畫渾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別說來三個人,就是來三百個又能如何?
而那個杜銳也是搞笑,自從在電話里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結婚之後,便再沒了動靜。那架勢不是徵求意見,是在告知,通知,再細品品,那語氣,還有點兒物業催繳水電費的味道。
栗子扯起嘴角勉強地笑了笑,呵呵~哎!
說起感情,不能說她對杜銳一點兒感情都沒有,但你要說那種愛得死去活來的,還真就不是。
栗子沒談過戀愛,不過,確切地說,剛才在電話里馮茜提到的那個潔癖大夫是在杜銳之前出現的,但那傢伙精神病的程度讓栗子直接選擇「逃亡!」
那時候栗子大學沒畢業,在網上認識了這麼個人。見了面,嘿,長得還不錯,像某個電影明星呢!彈了一手騙小姑娘的垃圾吉他,但那時候的栗子聽那大夫唱歌彈琴的,簡直迷得眼珠子都飛天!
後來一聽,也不錯,能把吉他彈出來二胡的味道,也算是個奇才!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大夫有潔癖。僅僅見過四面的栗子,每次都會被要求在門外強制性地抖落衣服上的頭髮長達5分鐘之久,到屋子裡,你不是選擇坐床邊兒嗎?誒,那你就坐那一個地方,千萬別動!一動,床多了一個坑,大夫受不了!
所以,每次栗子一去,就感覺自己眼前這個人,對自己隱瞞了真實身份,他根本就不是個大夫,而是那留著長頭髮對著畫板,拿栗子當石膏雕塑的資深藝術大師!
那時候,栗子不禁不能動,連喝水都不敢。喝多了就要上廁所吧,上廁所肯定得移動位置,但是,你不見得走一圈兒回來還能找准自己剛才坐出來的那個坑!
更要命的是,栗子是長頭髮,那時候年輕,平心而論,真不怎麼掉。但人家大夫不讓啊,每次栗子一動,那大夫男友就又化身個刑偵專家,沖著陽光趴在地上看有沒有頭髮,手裡還拎著一卷透明膠布,隨時各種粘灰塵,頭髮,碎屑什麼的!
栗子後來和幾個閨蜜說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拿膠布的時候,嚇得差點兒打了110!閨蜜差點兒笑抽在栗子面前,氣得栗子覺得,這不是塑料姐妹花,絕對是紙糊的。
而和杜銳的認識,也是偶然。從潔癖大夫的「魔掌」中逃離的她,當時尋思一個人也挺無聊,每天畫畫的,處就處吧,沒想到,一處,就是3年。
她其實也不知道別人的戀愛都什麼樣兒,反正,自己的戀愛,基本上沒有高潮和低谷,直接一腳邁進了四五十歲老年人的生活。
相處的幾年中,她也曾問過媽媽,問過朋友,當然,瀟洒隨性的馮茜除外。
大家給的答覆總結出來便是:
嗨,結婚啊都那麼回事兒,兩天熱乎勁兒,時間長了,基本話都沒有了。
發個朋友圈兒不把你屏蔽,證明你還有存在的價值。
開始啊還是吃飯、睡覺、談天說地的,倆人兒那國際形勢,都能拉著手嘮半宿。現在,呵!拉手?嘮國際?那絕對就是三棒子壓不出來一個屁,問他晚上吃啥永遠只有兩個字,隨便!
天天說有應酬,我現在都懶得管了,365天,300天應酬,不怕吃死就應酬唄!
就我家那大娃娃,都讓我抱掉毛了!那娃娃你見過吧,之前跟那大猩猩一樣渾身都毛,現在?直接從陸地轉移到海底世界了!全禿了!
你知道了吧,跟誰都一樣!結婚,它就是一個流程和形式而已。千萬別報啥希望!
那個時候的栗子也自己問過自己,過來人說的都是真的?難道那些所謂的愛情故事,真的只有小說和電視劇里才有?真是嫁誰都一樣?太悲催了。
很多年之後,栗子才知道自己錯了。
其實,嫁給誰,你的人生,真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