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矛盾的點
這場婚姻的突然駕到,讓栗子一直感覺在做夢,並且,夢得一片蒙圈。
她在這個紛亂雜陳的世界當中,比起花花綠綠的人生閱歷,五花八門的傳奇人生,栗子相比之下,真是想寫出點兒與眾不同的東西都沒有,平淡且無奇。
她曾以為自己就這樣一路走到老,即便她也曾非常努力地想讓自己的人生看起來與眾不同,結果,卻是徒勞一場。
人生本就是這樣。忙忙碌碌,碌碌無為之中,最後庸人一場。
其實,庸人未必是一件壞事,但是,庸大勁兒了,著實挺讓人頭疼的。
栗子出生在這偌大的中國地圖上某一座城市的一個小縣城中,那是一個不出名的地方。以至於,她在長大之後,在和身邊很多人說起自己的家鄉時,對方所顯現出來的一副不知所以的樣子,栗子也只是聳聳肩輕輕地笑笑。
她有傲氣,卻不自命清高,有才華,但似乎除了畫畫之外,卻沒有任何一樣能夠當做掙錢吃飯的能耐。但是栗子一直都不服輸。
只可惜,即便再不服輸,歲月匆匆而逝,她最終也成為了自己命運的俘虜。
而這最先認輸的,便是向夢裡的愛情,率先低了頭。
那天晚上,栗子一直是手機沒有離身。她總是時不時地舉起來看一看,生怕錯過杜銳發來的任何一條消息。
栗子總覺得,這杜銳似乎還欠自己點兒話沒有說。欠些什麼呢?而她又想要什麼呢?難道,是那句「栗子,你放心,我一定會守護你一生一世的」,還是一句簡單的「我愛你栗子,我們結婚吧」?
或許是,或許,不是。
活得單純坦蕩的栗子,忽然和大部分一樣,在面對感情時候,慌了陣腳。她開始弄不懂自己的真實想法。
也許,即便她再不注重那些形式上的浪漫,也即便她對這個朝夕相處了三年的男人太過於了解,但是,骨子裡作為女人的那種,對愛情、婚姻以及被愛的憧憬永遠都是存在的。
栗子輾轉反側。翻來覆去地時候,便會在腦海當中不經意地形成一些影像,她彷彿看到了自己穿著潔白的婚紗,幸福地走在那紅毯上,走向對面能夠給她一生安寧與幸福的男人。她也看見杜銳挽起自己的手,深情地看著她的雙眼,含情脈脈地說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栗子用手攏了攏頭髮,她確定自己在看到這些的時候並沒有睡著,也不是在做夢。於是,自欺欺人的心裡暗示,就這樣產生了。
她想象著腦海中的那些美好,嘴角勾起了微笑。
那一刻的栗子,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零點過後,手裡的手機還是跟死屍一樣毫無生機。她思來想去,最後還是忍不住給杜銳發了一條信息。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個字——「咱倆,真要結婚了?」發送過去的栗子,忐忑不安地等著回信。至於為什麼忐忑她也不清楚,可結果,等到那窗帘外頭已經有淺白色的光透映到屋子裡時,依舊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收到。
栗子將雙手枕在了頭下,她望著棚頂上的天花板,疑惑著一個人類未解之謎——這年頭,結婚這事兒,怎麼都像上街打醬油一樣簡單了?所謂的神聖都到哪裡去了?就這樣,想著想著睡著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便被門外突如其來的一陣敲門和門鈴的混雜聲給吵醒。那聲音的急促和重鎚聲就跟催命一樣,嚇得躺在床上的栗子一個機靈!她一咕嚕爬了起來,並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流的幾滴口水,踉蹌地跑到了門口。
一開門,三個女人豎叉叉地跟討債的一樣堵在門外!栗子的思想還在遊離著,緩了緩神兒之後,才忽然想起來昨天下午馮茜的那一通電話。
她有氣無力地靠在身旁的門框上:「幾點呀,姑奶奶們?!這門讓你們敲的,我還以為隔壁失了火呢!」說完的栗子轉身便往沙發方向走。
「誒,不是,我說你心怎麼這麼大啊?這都火上房了,你居然還能睡得著覺?真是服了你!」馮茜站在門口脫了鞋子之後,著急忙慌地光著腳便往屋裡跑,跟在栗子身後絮絮叨叨個沒完。
栗子一屁股攤在了沙發上,斜著眼睛看了看那站在面前的馮茜。此刻,從自己還沒有醒了的眼睛縫兒里瞧著那紅彤彤的嘴一張一合的,嘰哩哇啦些什麼,栗子壓根兒沒聽進去。
而門口的玲兒和宋曉飛遞給了馮茜一雙拖鞋之後,那馮茜一屁股又坐在了栗子身旁,抓著她的手,語重心長的樣子,讓栗子感覺,這身旁的可能是自己的「小媽」!
「起來起來!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們這來給你做工作的,你這隨時要冬眠的樣兒,怎麼和你講啊?」
「講什麼啊?!」
「講什麼?昨天電話里不是跟你說嗎?我們是來給你做政治思想工作的,洗腦的!誒,杜銳回他家了啊?什麼時候回來?」
「嗯,今天!」
「我去,那抓緊抓緊!你倆兒快點兒,一會兒劊子手回來了!」馮茜皺著眉毛著急地說著。
「哪來劊子手?」剛換完鞋子的玲子,一臉疑惑地看向站著的馮茜。
「嘖,這智商!你們三都是一個老師教出來的吧!那結婚就好比砍頭!真的!直接就一刀把你青春,咔嚓,砍斷!從此你就圍著孩子,鍋台轉悠吧!」
宋曉飛笑了笑:「還真別說,我發現,馮茜自從新談了這大學老師之後,文學水平見長啊!」
栗子沒有說話。
馮茜突然換了個口吻,一副從媽變成奶奶的架勢:「栗子,你聽我和你說,女人年輕就這麼幾年,你千萬別著急結婚!結什麼婚呀?那外面的世界你見到了嗎?你知道這世界有多美好嗎?你知道你結婚意味著什麼嗎?那外頭大街上的帥小伙兒多的是,你再欣賞欣賞兩年也行呀!」
栗子不耐煩地從身後的沙發靠背上拿過來一個大抱枕,一頭將自己捂了進去!隨即從那抱枕裡頭傳出來一句悶聲悶語的話:「哎呀!那你說,他都提結婚了,我能怎麼著啊!」
栗子猛地又把頭揚了起來:「啊,我還能說,哎呀,杜銳呀,對不起,我先不能和你結婚了哈,我還得再看兩年小伙兒呢!開玩笑呢嘛!」
馮茜沒好氣兒地一把從栗子的身上把抱枕移開,並扔在了地上:「你傻啊!他說結你就結呀!結婚,它是兩個人的事兒,你當問你今晚吃香辣肉絲兒還是水煮魚啊!我就納悶兒了,玲子想不開也就算了,你這怎麼也前仆後繼地要將自己個兒活埋呢?你有沒有考慮過?他房子有貸款,你得跟他還是不?沒車吧,結完婚之後還得攢錢買個車吧!有孩子怎麼辦?你把青春都送他了,他回頭要是再外遇了,你咋整?」馮茜的吐沫星子噴了栗子一臉。
栗子回贈了她一個白眼兒:「大姐!你見過誰要結婚之前,你跑人旁邊巴巴說他老公有外遇啊!」
「我就是說這個社會現狀!沒說杜銳!不過,這是不是你結婚所面臨的重大安全隱患吧!你說?」馮茜激動地站起了身子。
「杜銳不會的!這點我給你打保票!」栗子信誓旦旦地說到。
「放屁!」馮茜一激動,又要開始耍潑了。
「馮茜,你別動不動就把放屁當口頭禪好不好?你忘了,你有一次和一個你暗戀了很久的帥哥說話的時候,就這倆字兒,活生生把人家嚇跑了!哈哈~我估計,那帥哥走的時候還得尋思呢,我靠,這女的,太生猛!和外表也太不一樣了!哈哈哈哈哈~」說話的是宋曉飛,梳著齊劉海兒,靠在玲子身旁抱著一袋薯片兒,倆人笑得前仰後合的。
「誒!這說栗子呢!別打岔你倆!一會兒把我帶跑偏了!說到哪兒了?」馮茜顯然有點兒忘了自己說到了哪裡。
坐在沙發對面的栗子,知道宋曉飛口中的烏龍事件,這事兒啊,當時可是讓馮茜後悔了好久,還發誓,從此不說髒話!結果,忘性太大,幾天功夫,直率的性子就又兜不住了。
栗子輕聲笑了一下。似乎這個笑,讓自己心裡的沉悶緩解了一些。
宋曉飛嚼著薯片:「哈哈哈哈~說到,說到放屁!哈哈哈哈哈~」
「去你的,好好吃你的薯片!小心吃成大肥婆!你聽我說啊栗子,你說,你現在這工作也沒穩定是不是?你就是在家臨時接點兒活給人畫幾幅畫的,也掙不了多少,他呢?又是單位的臨時工,家還是農村的。你知不知道,你如果嫁給他,奮鬥10年也是你,奮鬥30年也是你,奮鬥個一輩子都有可能!以你的條件,咱不說滿大街扔磚頭兒大把挑,但至少能找個有車有房,城市戶口的吧!那杜銳還是農村戶口!你倆喝西北風,玩兒藝術,玩兒情懷的體驗生活啊!」
栗子只感覺,這馮茜眼珠子和那幾個烤瓷門牙都快飛出來了。
但是馮茜說的,栗子不是不懂,但是這趕鴨子上架的婚,結,不結,它似乎都是個事兒。
一旁的玲子拿起瓶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之後,沖著馮茜說到:「農村怎麼了?我倒是覺得農村的挺好的,樸實,不矯情。」
「誒,你一個嫁了個大藝術家的太太,你知道農村什麼樣啊!」馮茜沒好氣兒地說到。
「嗨,就是感覺。」玲子目光盯著眼前的地,輕飄飄地說了這麼幾個字之後,便轉頭看向了身旁的栗子:「栗子,別看我是被馮茜拎來這兒說要給你洗腦的,但是,作為一個結婚不到一年的經驗人士告訴你,早結,晚結,都那麼回事兒!你要是個色女,晚幾年看看這花花世界也行,這都本分人的,我看啊,該結就結得了!」
「嗯嗯,這點上,我和玲子站一隊!我覺得,這結婚,就是在特定的年齡,乾的一件特定的事兒!你說,你這不大不小的吧,正好。再過幾年,你不結婚,那外頭人看你那眼神兒都是斜的,心裡頭還得想——這女的,八成不是性格怪異,就是有病,不然怎麼能不結婚。真的!我單位同事就有倆,我們背後沒少拿她開玩笑。」宋曉飛起身拿了張紙巾擦了擦手。
栗子抬頭看了看她倆,沒有說話。
「你倆能不能行了?我告訴你,這就是高層,不然,我早把你倆從窗戶上推下去裱相框了!」馮茜忿忿地說道。
栗子知道,這三個閨蜜都是為自己好,而她們說的,所爭執的,也正是自己內心中的矛盾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