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老頭

「你說姚夢瑤完成夢魘貓妖的宿願，那麼他的願望，酒精是什麼呢？」

如果單看這幾幕畫面，讓他們兩個來揣摩這個已經逝去幾百年之前已經隕滅之人的願望。

實在是飄渺的不切實際。

佘不修和霧野的眼前逐漸黑暗了下來。

「怎麼突然黑了？」

霧野此時手裡沒有月牙彎刀護身，佘不修也沒有他的佘杖，在這個幻境里，他們沒有武器自保。

霧野沒有月牙彎刀，心裡感覺就沒有主心骨，心頭不由煩躁。

她的一雙夜眼，在黑暗中依舊能看清楚東西。

佘不修注意到霧野沒有武器之後，心中的薄弱。他邪氣詭譎的勾唇一笑：「其實你也可以嘗試依靠依靠我。畢竟為了你，我都願意來這個不知生死，不知能不能出去的地方來尋你。霧野，你可以信任我的。」

佘不修的聲音難得的認真了些，霧野抬頭，佘不修並不知道霧野天生有雙夜眼的事情。

所以，佘不修不知道，霧野側眸，在這漫長的漆黑中，終於，肆無忌憚的打量著他的模樣。

佘不修的額頭細密的落了一層的汗珠。佘不修是雖然會武功，但是他的攻擊和自保還是來自於他的佘仗。

明明自己也挺害怕的這突如其來的黑暗，還會鎮定的安慰這她。

佘不修長的的確很好看，雖然她見過清峻雅緻的大神官，寒宛若冰雕的靜夜思張玄光，他們各個俊美非凡，不是池中物。

但是霧野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總是記不清楚他們的樣子。只記得大概的輪廓。

可是當自己被困在壁畫里的時候，她清楚的記著佘不修的面龐。

他俊美，那雙琥珀色的眸子里，總是戲謔的，他表現的熟絡，但所有的羈絆都從未進去到他的心裡，就像他臉龐的笑邪肆的同時，總對自己透著一分溫暖。

佘不修來救她，她感覺心中很溫暖，同時對他也很感激。

但是霧野也知道，自己絕不會回應。

她是一把刀，便一生都只會是主君的刀。佘不修來自草原，身份成迷。沒有傳召潛入大藺，就是她的敵人。

見霧野沒有回答，佘不修覺得自己有些尷尬。

「我是說真的，我可從來沒有對女人這麼好過。畢竟我佘不修丰神俊朗，魅力無窮，都是姑娘追著我，我哪裡追過姑娘。」

霧野梳理了自己的情感，重新封閉了自己的心：「我沒有讓你跟著我。」

佘不修不明白，怎麼霧野突然又變成了那塊自己捂不熱的冰？

「佘不修，不關你是什麼目的。你我終是對立，不要再對我這麼獻殷勤了，出去以後，我們就是敵人。」

佘不修怔了怔：「大藺有什麼值得你這麼守護的？」

「大藺是主君的大藺，是我霧野的恩人，更是我的主人。她所愛及是我所愛，我願終我一生，為她守護她的河山。」

佘不修能從她的話里聽出她的決絕。

他默然，卻也只能默然。

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堅持的堅持。佘不修自己身上的重量，遠不是守護一人這麼簡單。從他出生起，便有自己的宿命。

兩人之間沉默了。

霧野專心的將目光放遠，她注意到：「哪裡似乎有兩個人。」

金色鎧甲的帝王靜默著，停止在空中，恍若一動不動的雕塑，在這極致的黑夜裡，霧野下意識往前挪了一步。

她踏入了更陰沉的黑暗中。

「不要過去！」佘不修來不及阻止，霧野已經進入到了那個更加昏暗的世界里。

沒有一點點的光，只有那個佇立在半空中的偉大帝王的身影。

霧野緩緩的跪下。無比虔誠與敬重。

她身體無法控制的顫抖，那個男人，雖然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但是眉宇間輝煌永固，仍帝氣長存。

那位，是大藺朝傳說中的第一位帝王，威名永存。霧野心懷震蕩的畏懼的扶蒼大地。

「霧野！」佘不修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踏入霧野進去的那片黑暗。

霧野口中所說的那個人，他根本什麼都沒有看到。

周圍一片漆黑，只有霧野身上有一層薄薄的光暈，像糖衣半落在霧野的周身，隨著霧野越來越深入那片黑暗。他就越來越看不清霧野的背影，和那片光。

佘不修不停的嘗試著打這那面氣牆，卻頻頻被那空氣牆震的五臟六腑，令他體內是痙攣的疼痛。

他吐出一口鮮血。抹掉唇邊的血跡，站起身，他知道霧野一定在裡面。也明白自己如果無法闖入這片無形的牆，就不可能知道裡面霧野的安危。

佘不修一次次的撞向氣牆，又一次次的被彈擊重傷。

他從小就在姐姐的身邊長大，從他懂事的第一天。姐姐就告訴他，他身上肩負著的東西，只要能保命，就用盡一切手段保命。

他的命珍貴，獨一無二。

因為有些事，只能他去做。

所以他從沒有為人去死的想法，甚至連被人所傷，他都會異常的惱火。

可是，現在他渾身疼痛的無法動彈，他還是不想放棄。

佘不修從不允許自己不修邊幅，他記事起，姐姐就要求他一塵不染。但是他現在狼狽至極，也沒有想過放棄破牆。

「我一定是瘋了，霧野。因為你，我瘋了。」

佘不修緩緩的站了起來。調動著渾身最後一點力氣，呼吸此時對於他來說，竟是最直通肺腑的痛。

拼盡全力，最後一次，重重的撞在氣牆上。他的血液染紅了那片氣牆，血珠順著那無形之盾緩緩的留下來。

溫熱的血，在冷濕的環境里顯得格外的滾燙。

他好像要死了。從來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讓他窒息，無力。

「霧野.....你等我.....等我來救你。」

他的眼皮越來越重，他再也堅持不住，昏了過去。

...

對著扶蒼大帝的這一拜。並沒有引起那兩人的注意。霧野注意到，在扶蒼大帝的對面，赫然是那位暗夜貓妖，妖族的王。

「我妖族被你人族屠戮殆盡，五十萬生靈泯滅在雲山湖畔，被湖妖一族背叛，我們始料未及，但是歸根結底，妖族以願意臣服，為何你還要在這裡將我們妖族趕盡殺絕。」

「趕盡殺絕？」扶蒼大帝眉眼可見昔日年輕時的風華天姿，他的聲音不高，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威嚴：「非我族類，必生異心。」

「五十萬妖族得生魂我可以給你，但是你必須給我想要的那樣東西。」

妖王的氣度也是沉穩自若，一金一黑兩人的氣勢在空中交旋：「不知人皇想要什麼？

「你的。」扶蒼大帝道：「眼睛，你的那雙能看到過去與未來的眼睛。」

「過去之事不了更改，未來之事，更是不可預測。所謂未來，明日，都是我們不可掌握之況。」

「加上我手裡的五十萬妖族生魂，換你妖族最後的太平，換你的子民安樂，換你的親子的....未來。」

夢魘貓眼冷硬的神情最終還是黯淡下來。

「我答應你。」

夢魘貓眼遵守承諾，剜下了自己的一雙眼珠。

「為了我的子民。為了我族子民的后帶安居樂業，扶蒼大帝，請你不要食言。」

扶蒼將裝著五十萬生魂的聚魂樽換過去，威嚴的聲音響徹全軍：「退兵。」

這場交易，最終用夢魘貓眼的一雙能看穿過去和未來的眼瞳所換。

畫面一轉，眼前的黑暗消失了。她又來到了最初的那多金色的鬱金香中。

夢魘貓眼沒了雙眼，懷中抱著自己弱小的孩子。

他的神情是那麼的悲傷哀痛：「都是我的錯過，這是我的罪。是我相信了人類。」

廝殺聲從鬱金香王帳外面，傳進來。

「那五十生魂，哈哈哈哈好一個五十生魂。」

「孩子，妖界覆滅。為父封了你的妖力，以後就這樣，單純的過完這一生吧。妖也好，人也罷，父君只想讓你，好好的活下去。」

跛娘，帶她走。

霧野注意到，孩子背後的麥穗般的痕迹，竟然被夢魘貓眼遮風嚴嚴實實。

妖族的預言里曾經說過，這個孩子，是身負毀滅妖族的使命來的。

如今神殿在偌大的帝國中腐朽，唯獨能制衡神殿的銀宮與陽宮，陽宮還未迎來新主。雖然越昭寂這些年來一直試圖挽救這個帝國，可是神殿的爛根，已經無法支撐這個參天帝國的根基。

如今覺桑等周邊諸國蠢蠢欲動，南海一直與大藺互不干預，前幾日也出現了火焚銀宮，威脅天子的意圖。

天下將亂。

若是死灰不滅的妖族趁人間薄弱捲土重來，這個孩子，對於人族，對於大藺都至關重要。

一定要找到這個被妖王送走的孩子。這會是滅絕妖族得最後底牌。

「都說暗夜貓妖的雙瞳能看到未來與毀滅，可是我自己，便是這眼睛的主人。追尋多年，我自己都無法看透過去與未來，未來，如何能看透呢。」

「這雙眼睛，引來了罪孽。本就不該存在在這個世間。」

「佘不修！我明白妖王的遺願了。就是毀掉妖王的那雙被扶蒼大帝鑲嵌在殿中的那副貓眼石。」

霧野回頭，身後空無一人，奇怪，佘不住去哪裡了？

她原路返回，佘不修安穩的躺在一片綠茵草地上。

「若是沒有今日的屠殺，該是怎樣的好天氣阿。」

霧野能感受到佘不修腹部的氣海有不知名的力氣在遊走。

這是要突破的跡象。

在這樣的幻境里，佘不修竟然要突破了！

霧野替他護法。

突然，憑空開出了一道漩渦。

醒來時。

霧野已經將那副貓瞳毀去。年邁的駝背老人從殿外緩緩走進來。

「守護了這麼多年，終於，不必在守護這充滿罪孽的貓瞳了。」

「不知前輩是....」

這麼寂靜的墓穴里，竟然還有活人？

「不比管我是誰，只是拿著這個玉片，終有用到它的一日。」

霧野看那老人的背影，最後走進了牆壁上的壁畫中，揉揉眼睛，似乎是幻覺

...

霧野和佘不修依偎著從夢中迎來。

牆壁上壁畫，仍是記錄著扶蒼大帝金戈鐵馬，踏平禍亂人間的妖族的偉業。

而那個讓霧野差點死掉的貓瞳也不見了。

霧野的記憶有些模糊，並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進去過壁畫里。

佘不修也有同樣的疑惑。

只是霧野覺得也許真進去了，不然懷中的玉山，是如何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