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傳說的王老,她叫王大鎚
疏林之中,鴉雀無聲。
葉蕭的聲音越傳越遠,為稀稀疏疏的枝葉所吸收,終至不聞。
被綁在樹上的女人和歪脖子男人全是一臉見鬼了的表情,震驚地望向葉蕭。
迪迪和昭昭分別將目光投向了葉蕭所指的兩個方向,連鳥兒都沒有看到一隻。
迪迪正想回頭詢問了,咯噔一下,反應了過來。
「連鳥兒都沒有一隻,這不對啊。」他想起葉蕭聲音遠遠傳出去時候,驚起的只有左側和身後的鳥兒。
其他兩個方向總不能是鳥兒看不上,撂荒吧?
迪迪眯了眯眼睛,仔細一看,找到了。
在兩處疏林的上空,零零散散的鳥兒盤旋來去,落不下來,委委屈屈的叫聲依稀傳來,好像在哀怨睡到半夜被人驚醒,有窩回不去的憋屈。
不用說,兩處林子里藏著人,還不是一個兩個,是一群人。
「這是有埋伏?」迪迪摸著後腦勺,搖了搖頭,「不對啊,哪裡有埋伏只埋伏兩邊的,不是應該圍起來狠狠地揍嗎?」「這種埋伏法,俺們掉頭就跑他們就只能在後頭吃灰呀?」迪迪百思不得其解,老規矩,有問題,問親哥。
旋即,他發現不用問了。
葉蕭看兩處林子里都沒有反應,樂了,搖頭失笑道:「你們不出來是吧?敢情還覺得設計得挺好,我在詐你們是嗎?」「不知道這個計劃是誰設計出來的,這不是腦袋有坑嗎?」葉蕭說得開心,沒有發現有人的臉已經黑如鍋底了。
「現在是什麼時候,天剛亮多久,怎麼會有一個漂亮姑娘穿著誘人犯罪的衣服,來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這點時間從比奇城裡往這趕都不太來得及。」「不要告訴我這是一個住在附近的村姑啊?」「噗嗤」一聲,迪迪和昭昭笑場了。
那姑娘身上衣服的款式、材質,能是村姑嗎?至少也是比奇城裡的有錢人家才置辦得起。
說完了被綁在樹上的女人,葉蕭搖頭嘆氣,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指著歪脖子男人道:「還有你,要帶而已,能有多難解,你這是要折騰到天黑嗎?」「有本事有功夫把人綁成這樣,沒本事解腰帶?」葉蕭冷笑地指著綁在女人的繩子,繼續道:「這花樣,快趕上捕魚的結網了,好手藝。」他不說迪迪還沒有注意到,之前只顧著要完成傳說級橋段,沒細看。
仔細一看,迪迪頓時臉紅如猴屁股,一股股燥熱之氣往外冒。
綁得叫一個藝術啊,該凸出的凸出得嚇人,該纖細的弱柳一般,這才是真正的誘人犯罪,手藝活兒。
葉蕭一番話說完,被綁在樹上的女人,歪脖子男人,兩人面面相覷,臉上紅的紅,黑的黑,反正都不怎麼好看。
這還沒完。
葉蕭意猶未盡地砸吧了下嘴巴,繼續道:「來了,讓我猜猜你們這是要玩什麼?」他環顧了一圈子疏林,摸著下巴道:「看你們這架勢,明顯不是想圍殺我們,真要想那麼做的話,這點陣仗,不夠!」「那是什麼呢?」葉蕭說話時候,迪迪眼皮都眨一下,無比地專註聽著,他好奇好久了。
「既然不是圍殺,那麼唱這麼一齣戲,不是想混個人到我們身邊,就是想要個引子或者由頭,來把真正的目的拋出來。」「如果只是為了混個人到我們的身邊,犯不上埋伏這麼多人,還增加暴露的風險。」「那就是後者了。」葉蕭說話時候,既不看向被點破后僵硬到現在的男女,也不望向兩處明顯藏著人的疏林,摸著下巴呈思考者模樣吧。
他沒有察覺到,話說到這裡,不管是那對男女還是林子里,一道震驚的目光望過來,落到了他的身上。
迪迪他們不是當事人自不覺得,那些真在局中的人眼睜睜地看著葉蕭抽絲剝繭,越來越靠近真相,那種震撼有多強?
「既然是後者,那我猜你們是想這樣。」葉蕭霍地抬起頭來,一指前方男女所處的空曠處。
那裡除了一棵歪脖子樹用來綁人外,空蕩蕩的一片。
「我們一衝過去想要英雄救美,前面或者右邊就會衝出一撥人來,估計一個個滿臉橫肉,肌肉發達,不是光著腦袋就是留著大鬍子,手上再拎著刀子,喊打喊殺地衝過來。」葉蕭一邊說,一邊帶著笑意,感覺就像是在布置一齣戲文。
「能不能打不重要,關鍵是要能唬人,對不對?」葉蕭笑得搖頭晃腦地又補充道:「不能真打起來,一來十之八九打不過我們,二來那不就壞菜了,還折騰這麼多幹什麼,直接把人一圍硬剛好了。」「我猜他們殺出來后,就跟這位歪脖子的褲腰帶一樣,光嘴炮放狠話,就是不動手。」「然後呢,該另外一撥人上場了,一副來解救這女人的架勢,順帶著救了我們。」「假打一場,趕跑壞人,再順帶著以半個救命恩人半個幫手的姿態,邀請我們去什麼地方……」葉蕭話說到這裡,被綁在樹上的女人和歪脖子男人已經滿臉見到了一群鬼的樣子,兩處藏著人的疏林中枝葉在嘩啦啦地響,好像好多人被震得顧不上隱藏發出了聲音。
葉蕭頓了一頓,收起笑容,神情沉凝地道:「……或者是,見什麼人?」「我說得,對嗎?」他一樣是對著兩處明顯藏著人的林子里說話,可這回卻不是對著空氣了。
在葉蕭說出最後那一番話的幾乎同一時間,兩撥人分先後,從兩處林子里走了出來。
「刷」地一下,迪迪等人目光先聚焦到了前方,果然看到一群恰似葉蕭形容的,一看就很能唬人的彪形大漢,走了出來。
他們或是滿臉橫肉,或是刀疤外露,或是紋身張揚,全都長刀在手,在陽光下耀眼得白茫茫一片。
要是在葉蕭道破之前,乍看到這麼一群貨,就是膽肥如迪迪也會正色一下,畢竟看著挺像那麼一回事。
可是這會兒,別說迪迪憋不住笑了,就是那些司職嚇唬人一個個也手不是手,腳不是腳的,不僅不嚇人,反而看起來有點蠢萌蠢萌的。
另外一頭,果然是一批完全不同打扮,全都看上去憨厚樸實的礦工打扮,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老實人模樣。
葉蕭猜是猜到了,真看到的時候還是忍俊不禁,這真是套路模板啊,一正一邪,全都看臉。
「你說的不錯。」一個聲音在場中響起,打破了尷尬。
「全對。」「我們沒有惡意,就是想帶你去見一個人。」「咦?」葉蕭吃了一驚,望向聲音來處。
他猜對了這件事情,撐死了竊喜,自然不會吃驚。
葉蕭吃驚的是聲音的主人。
這是他沒有猜到的。
能在這個時候說話的,自然就是這場戲的主導者,在場中地位最高的帶頭人。
葉蕭知道會有這麼一個人,只是沒有想到——是她!
「啪」地一聲,繩子墜地,被綁在樹上的女人揉揉胳膊揉揉肩,狠狠地瞪了歪脖子男人一眼。
歪脖子男人再沒有剛才淫笑時候的氣勢,低頭塌肩膀,跟只鵪鶉一樣低眉順眼地一邊兒去了。
「怪不得他的褲腰帶死活解不開……」葉蕭等人「哦」地一聲,全懂了。
敢情不是真解不開,是不敢解。
那個被綁在樹上的女人,就是這批人裡面的上位者,真要在她面前露出了那、話兒,回頭女人想起來,覺得辣眼睛了,氣上來給切了怎麼辦?
為了下半生的幸福著想,歪脖子男人恨不得褲腰帶長進肉里,哪裡敢真解?
葉蕭懶得再看那個小聰明的歪脖子男人,轉而將目光落到女人的身上。
沒有了繩藝的襯托,這女人看起來就沒有那麼驚心動魄,誘人犯罪了,反而有一種很淳樸的氣息,小家碧玉一般。
在她說話的同時,自有手下拿來一件灰色的衣服,披到了女人的身上。
衣服灰濛濛的,好像落滿了塵土一般的顏色,披在女人身上倍增了其英氣。
「要見你們的是我的義父。」女人頓了一頓,在說出後面名號的時候,帶出了肅然之色:「老王!」葉蕭眼角餘光瞄到,「老王」二字傳入耳中后,在場除了他們一方,其餘的人全是肅然起敬一般,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桿。
這就是威信,這就是尊敬!
葉蕭不無羨慕地點了點頭,旋即反應過來這位「老王」是何許人物了?
海門城裡那些呼嘯成群的幫派分子,對這個「名號」是何其的畏懼如虎?
即便是明月這樣的比奇貴女,提起這個幫派頭子一樣帶著幾分敬佩。
他是礦工出身,是比奇城內外所有礦工的老大,是比奇城最大幫派的主人。
他不改本色,為比奇城裡最底層的礦工們排憂解難,庇護著他們不受貴人欺辱,勞有所得,奉行了多年。
他為人謙遜,每逢人以「老大」稱之,總是擺手笑道「叫我老王」就是了。
久而久之,他的本名再無人知道,只知道比奇城裡有一個了不起的老王。
這幾乎是跟沙巴克城主一樣的大人物了。
葉蕭被震了一下,旋即心情平復下來,一直注意著他表情的女人都沒有察覺。
「堂堂老王想見我,犯不上用上這種手段吧?」「該不會是你的主意吧?」葉蕭含笑問道。
女人臉上神情頓時不自然了起來,顧左右而言他:「葉蕭葉兄弟,懇請賞光,移駕一見。」她話說完,葉蕭沒有馬上回答,迪迪等人也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明顯「老王」這個赫赫稱號,對不是幫派分子的他們而言,算不上有多大的分量。
女人安排的那齣戲是低級了一點,察言觀色卻是頂級,見狀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了焦急之色,心中大亂:「是了,要是沒有我多此一舉,想要拿捏住葉蕭他們,說不定還能請得動。」「現在有了不愉快,他們可能還會覺得義父有歹意,不願意去的話那就慘了。」女人想到義父失望搖頭的樣子,心中更亂了,連忙解釋道:「葉道長,義父向來平易近人,從不拿大,本來是想親來與葉道長相見的,只是……」她頓了一頓,一咬牙,還是說了出來:「……每年這個時候,義父都會在礦洞中不出,祭奠緬懷當年一起在礦洞下掙命的老兄弟。」「所以,拜託了葉道長,請移步一見。」女人極其男兒化地拱手為禮,將自身擺得極低,語氣極客氣,極力地想要彌補之前留下的壞印象。
葉蕭莞爾一笑,搖了搖頭。
他其實並不是拿捏,也不是覺得去見了這位「老王」就有多屈尊。
葉蕭對跟那位老王見面,充滿了期待。
倒不是人格魅力,名聲什麼的虛的東西,而是葉蕭想要借用老王在比奇城裡三教九流的勢力,找出明月失蹤的真相來。
老王這樣的比奇城地下之王,只要發個話,比奇城裡哪家鬧耗子,哪家的狗能拿耗子,都別想瞞得過他。
葉蕭本就想答應下來,女人後面說的那一番話,更是讓他動容。
「祭奠緬懷當年一起在礦洞裡面掙命的兄弟們嗎?」葉蕭想起來據說這位老王在沒有發跡之前,可不就是礦洞裡面的礦奴嘛,若不是如此,也不會受到礦工們如此擁戴,這是真正的自己人。
「好啊。」「頭前帶路。」葉蕭乾脆利落的話一出,女人整個人都怔住了,很是大口呼吸了幾下,得救了一般的想法。
她本來見葉蕭搖頭,以為沒戲了,沒想到是截然相反堪稱驚喜的回答。
「好好好,請道長跟我走。」女人一副生怕夜長夢多的樣子,忙不迭地一揮手,眾人散開,她與其中幾個一起,在葉蕭他們頭前帶路。
……什麼時候就變成道長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前倨後恭嗎?
葉蕭心中暗笑,尤其是在被叫做「道長」時候,渾身雞皮疙瘩都要站起來了,忒不習慣。
看著女人在前方搖曳生姿的步態,盈盈正堪一握的腰肢是,葉蕭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他自不是看上了這個女兒,而是想起了女人前倨後恭,以及誤會不去時候的惶恐焦急。
那是不是作偽,葉蕭自信還是能看出來的,全是真實不虛。
「看來這個老王能名震比奇,不是沒有道理的,盛名無虛啊。」「不管是魅力還是恩情亦或者是暴力,能讓下面人對他的意志如此上心,其手腕能力可見一般。」葉蕭沉吟著,也不去看路,就跟在女人後面前行。
走著走著,他冷不丁想起了一個問題,腳步不由得一頓。
「道長?」女人第一時間察覺,停下來跟葉蕭並肩,試探地問道。
……又來。
葉蕭一陣無語,撫了撫胳膊,牽絲道袍下面的胳膊上全是雞皮疙瘩,惡寒一樣的感覺。
「還是別叫我到賬了,叫我名字吧。」葉蕭強調了一遍,看著女人問道:「失禮了,忘記問姑娘高姓大名。」原來他剛剛想起的是這個。
女人先是鬆了口氣,還以為是什麼幺蛾子了,敢情是想起來忘問名字了。
繼而,她臉上變色,一陣青,一陣紅,又一陣白,看得近在咫尺的葉蕭眼皮狂眨,從未見過有人臉色能變化如此。
這下葉蕭愈發地好奇了起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變臉半天,對上葉蕭目光,女人知道逃不過去了,用「死就死吧」的語氣飛快地道:「我從義父的姓,叫『王大鎚』。」……王……大……錘!
她叫王大鎚!
「噗嗤~~」想憋沒憋住的笑聲爆出,王大鎚王大姑娘在前頭一個踉蹌險些跌倒,緊接著走得愈發地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