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蘇宗主繼續道:「是有關姜真人內徒姜仙凝的。說她可吸食陰氣以修鍊自身品階,並只憑陰氣便入了地仙之境,並前次陰脈之事。陰脈如今雖以剷除,但大部分陰氣被姜仙凝吸入體內,眾人皆是暗中恐懼,若哪日真是陰氣爆發,怕是堪比當年鬼王之軀。各仙派均怕此人是鬼王肉胎轉世,彼時姜真人並不肯將其燒死,怕是日後必有後患,若是因一時心軟,日後為害人間,這此等罪孽怕是姜真人一人難以承擔。並姜仙凝若能以陰氣修鍊,其金丹必不純凈,日後定也難登仙境,姜真人只是一時愛徒心切,還望細細思量,能以大局為重。勿要毀了一世清明啊!如今各族各門已頗有微詞,還望姜真人勿要因一己之私,牽連雲隱仙山。」
此話似是勸諫,實為威脅。姜仙凝聽的心驚,竟不知自己在仙門之中,竟是如此名聲。彼時還厚著臉皮要別人教自己術法,怎奈卻是被人罵的無地自容。
姜仙凝低著頭,心中委屈,此時想是丟盡了師尊的臉,能以陰氣修鍊又不是自己能掌控的,若是自己有手段,必會除卻陰氣,練得純正金丹,但體內涌動的陰氣,偏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姜仙凝手指用力掐著掌心,掌心的疼痛,讓姜仙凝清醒。姜仙凝眨眨眼,吞回淚水,此時千萬不能掉淚,本就夠丟人現眼,若是再哭起來,怕是師尊更加難堪。
姜仙凝站在堂中,如針芒在背,只聽姜問曦冷漠的聲音自耳邊飄然傳來:「姜衍自身內門弟子,自會有所定奪,不勞個仙門族派費心。此次勞師動眾,為的是魔鬼妖三族密謀之事,還請蘇宗主勿要因縹緲之事誤了正事。」
蘇宗主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此時眾人,是為除妖之事而來,若一味揪著姜仙凝不放,卻好似自己因著個人恩怨,找她姜仙凝的麻煩。便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收回目光,道:「也罷。此事也非我一人之事。諸位若要問我奇門遁甲之術,且隨我來,蘇某帶諸位瞧一瞧我這奇門秘術——機擴之術!」
語必,便引眾人奔寨中而去。
蘇宗主帶眾人來到宗寨中庭,所謂中庭,實乃一片廣闊空地,四圍均高牆林立,牆上密布各種機關物件,有些機關竟追隨眾人腳步緩緩轉動。頭頂上參天樹木枝繁葉茂,蔽日遮天,只看這枝葉濃密的程度,便不是天然生成,必是人力而為。稠密樹葉之中,不斷有何物件飛來竄去,細細看去,是一隻只木製小鳥在樹葉間飛舞嬉戲。忽的頭頂一片黑影略過,木製小鳥瞬間如鳥獸散,不見蹤影。抬頭,竟是一隻木製鷹梟,擦著頭皮從頭頂略過,呼啦一聲撞入樹葉叢中不見了。
庭院中高高低低立著無數木製車馬,兵人。大批簽兵,忙忙碌碌,不知在搬運著什麼。眾多弟子在忙於敲打制物,也有些跟牆上機關搏鬥。見宗主帶了諸多仙長到來,俱都停下手中事物,躬身立定,抬手施禮。
蘇宗主示意眾人繼續操練,帶眾人則走入木兵之中,來到庭院正中。
蘇宗主指著庭院地面,道:「諸位請看!」
眾人低頭,只見地面上畫著偌大的八卦圖,其中不同方位又註明不同陣門,各陣門間又標註各種不同宮格,再細看時,期間又遍布各方位星宿圖譜。再有干支,六儀,九星,也都細細刻在其中。
眾人皆暗暗驚嘆,四象門這陣布的真真是慮周藻密,細緻如絲。
濟雲仙姑道:「蘇宗主,四象門此陣可是依託我道家八卦干支之法?」
蘇宗主道:「本陣以易學為基本,自是有八卦干支之法,但只是涵蓋其中,但卻不是根本依託。蘇某如今只做得如此小陣,其中涵蓋十九種玄門術數,若要破此陣時,必得這十九種玄門術數均是通曉,且懂得融匯變通,才能走出此陣。若只識得皮毛,胡亂猜測,即便不走進死門,也要困在陣中出來不得。」
刑岳看看大哥,忍不住問道:「蘇宗主,刑岳雖不甚精通八卦之術,但也略懂皮毛。看這陣法並非如蘇宗主所言,出神入化,深不可測。便是刑岳也看得出各種不同陣門方位。只選著生門走便可,不知有何深意。敢問蘇宗主,可否賜教一二?」
蘇宗主看看眾人,似是均同刑岳一樣想法,並不相信此陣暗藏玄機,深不可測。此時看來,各陣法生門一目了然,只是層層疊套,只循序漸進,慢慢行走從,不操之過急便可。蘇宗主高深莫測的笑了一笑,道:「此陣並無殺機,若走入死門時,只會有機擴跳出噴些墨汁在身上。諸位若不怕污了衣裳,倒是可隨便闖上一闖,只當玩耍一番吧。」
長輩們自是不會唐突,陣破得破不得,面上均無甚光彩。小輩們卻是各個歡欣鼓舞,心中雀躍,各個暗戳戳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姜仙凝雖在大堂時,被蘇宗主嗆了幾句,面上總有些掛不住,此時只躲在師尊身後,不敢露面。但看著陣法,卻是心癢難耐,真是想闖上一闖,便是闖不出去,也可長些見識,增些歷練。平日里降妖除魔,見的都是些妖法,如此正派八卦陣法卻是不能得見的。姜仙凝在師尊背後暗暗有些著急,又不敢唐突,只抿著嘴偷偷自師尊身後觀望。
姜若清見姜仙凝畏首畏尾,不敢上前,便偷偷朝她努努嘴,示意她站出來。姜仙凝避開姜若清目光,抬眼偷偷瞥一瞥姜問曦,假裝沒看到姜若清擠眉弄眼,縮縮頭,又躲回師尊身後。
蘇宗主見小輩們都兩眼放光,悄悄從自家長輩身後蹭出半個身子。臉上微微一笑道:「不如就讓後輩們玩上一玩,諸位長輩就在旁喝杯茶觀戰,指點一二,可好?」
眾人皆無異議。蘇宗主便念個口號,手中掐訣,揮袖一抖,陣中木車,木兵便自動轟隆隆向外退去,庭院正中露出一片空地,空地之上是完完整整一符陣法圖。長輩們也都自陣中撤出,有小弟子拿來若干藤墊小几,眾人盤坐飲茶,準備看小輩們在陣中折騰。
四象門眾弟子見有人要闖陣,也都放下手中器物,圍在陣邊瞧熱鬧。
姜仙凝不敢似平日里一般毛毛糙糙,爭強好勝,只跟在師尊身後,也退出陣來。
姜問曦見姜仙凝也跟著出來,心知以她之性情,必是想要去闖陣,只是剛剛被蘇宗主挖苦一番駁了麵皮,此時不敢唐突罷了。
姜問曦轉頭對姜仙凝道:「凝兒因何不去?」
姜仙凝自喉嚨里嗯嗯的哼了幾聲,不知說了些什麼,低著頭並不敢看師尊。
姜問曦突然摸了摸姜仙凝的頭,道:「世人之言,蜚短流長,捕風捉影,自身若行正站直無愧於心,又何懼流言?污衊之詞說者口吐尖刀,聽者徒傷其耳。凝兒本是心思純正,清澈如水,難道為了一些不識之人的誆言妄語倒鬱郁難解,徒增了心魔嗎?」
姜仙凝小聲道:「凝兒是怕丟了師尊臉面。」
姜問曦正色道:「臉面並非為順應與人是非者而得。一身浩然正氣,心中坦蕩,必有臉面。凝兒不必顧忌許多,凝兒心性,為師自知,想如何便如何,休要顧忌。」姜問曦並未悄聲,此話眾人皆聽入耳中,皆點頭表示贊同。只有蘇宗主,微微色變,似是略有些羞愧。
姜仙凝見師尊竟如此坦蕩豁達,自己若再矯情下去,怕是到真的結了心魔了。便也放下鬱郁之氣,又掛了甜甜笑臉。想世人如何枉論,又與己何干,只師尊那句「凝兒心性,為師自知」便是心滿意足,世人之言,又有何懼?想到此,腳尖輕一用力,飛身翻入陣法之中。
此時陣中共有十人:姜仙凝,刑岳,清靜懷成和濟雲仙姑四個內門女弟子——青綠藍橙,名曰:青檀,綠問,藍芷,橙竹。均是深得濟雲仙姑真傳,小小年紀便法力高強。
蘇宗主見眾人俱已入得陣中,道一聲:「諸位小仙,可準備好了,蘇某可是要啟動陣法了。」語必,並未等眾人回答,便口中念咒,手中掐訣,自丹田吐氣,抬手一推,道聲:「喝!」
只見陣法轟然啟動,陣中各種術門均發出微弱白光,陣法邊緣結界憑空而起,陣中瞬間安靜,只剩幾人微弱吐納呼吸之聲,再看腳下陣盤,各個方位陣門,忽一轉動,各陣門瞬間混亂,陣中倏的一片混沌,不辨方向。
姜仙凝抬起一隻腳,找准面前生門輕輕踏入。誰知,腳尖才一碰觸地面,地上陣盤忽又轉動了一下,腳下生門立即化作開門,姜仙凝心中暗自慶幸,還好開門時吉門,但忽聽一片機擴碰撞之聲響起,第一層陣盤中突然升騰起一層霧氣,朦朧中地面微微隆起,自地面竟爬出若干小型簽兵。此簽兵身材細長,小頭長身,各個手持金絲軟鞭,甫一出地面小簽兵手中軟鞭倏忽一卷,在眾人頭頂結成一個陰陽陣符,兜頭罩了下來。
姜仙凝心中暗叫「不好,是假『開門』」,匆忙收回腳,刑岳自身後拉了姜仙凝一把,姜仙凝借勢向後一翻,使一個倒剪西風,單手撐地腳尖對準陰陽符中心,輕輕一踢,陰陽符飄飛而起,瞬間又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壓來。
姜若清對師弟們使個眼色,幾人迅速結陣,真氣相互依託,結為氣結,送入姜若清體內,姜若清迅速化氣結為法陣,對頭頂陣法打出。只見一個反陰陽陣符自姜若清手中飛出,正對上頭頂陰陽陣符,呼的一縷青煙,頭頂陣符全都不見。小簽兵也把金絲軟鞭往自己身上一繞,雙手掐訣,瞬間沒入進地面,轉瞬不見蹤影。
眾人依然站在陣眼處,此一步觸了障眼的『開門』,雖輕鬆化解。但眾人此時也忽然明了此陣法之奧妙,並非普通八卦符陣。此陣法一陣套著一陣,一門又可轉換另一門。眼見生門亦可化為它門,一步踏錯便觸發機關。若不小心對待,敗於陣中,雖無性命之憂,但卻是丟了族門之臉,令長輩臉上無光。
刑岳蹲在地上研究此時轉換過的生門:「你們說此時的『生門』是『生門』還是其他?」
眾人皆不言語,都看不透此陣奧妙,不敢輕言。
刑岳指著『生門』道:「暫時找不出陣法法門,不如我按一下試試?」
眾人依然不語,全都看著刑岳。刑岳盯著地上生門。所有人都不出聲,只待刑岳做決定便好。
刑岳看了一會,實是看不出有何法門,心中暗想:「反正也不會死,大不了敗下陣去。丟人就丟人,反正我刑岳在外也是個弔兒郎當,不務正業之人。」
想到此,便一掌拍上生門。時間凝固了一瞬,眾人皆不敢呼吸。地下細微機括摩擦之聲又再傳來。陣門再次轉動,刑岳盯著地面,呼的一聲,陣門轉動,一個「死」字清清楚楚撞入刑岳眼底。刑岳一瞬間跌坐回陣眼,竟是轉到『死門』。
姜若清自地上拉起刑岳,眾人背對背圍成一圈,靜靜等著『死門』放出的機制。
腳下地面微微抖動,一排竹筒自陣周破土而出。眾人奇怪,『死門』機制竟不是活動之物,不知這地上竹筒有何威力,竟配得上『死門』。
未等眾人想完,但見那些竹筒頂部全都轉了一圈,竹筒內嘶嘶作響。只一瞬,便自竹筒處鋪天蓋地噴出若干黑霧。
青檀大叫一聲:「不好,是墨汁。」
刑岳瞬間領會,此『死門』機制即為:鋪天蓋地,無所遁形。立刻扯下罩衣,運足真氣,把罩衣在眾人頭頂一甩,罩衣便做油傘狀撐開,所有墨汁悉數落在罩衣之上。刑岳才剛鬆一口氣,心道「死門也不過如此」,卻見罩衣哧啦作響,墨汁竟是下了隱咒,正燒破罩衣,馬上要落在眾人頭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