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小道這符篆四十九天之內是不能破損的,九王爺若是無甚急事倒是可以幫太子看顧看顧,況九王爺身上陽氣還能助太子更快驅除陰氣。」
九王爺微微瞥了一眼姜仙凝,道:「聽道長所言,能為太子盡微薄之力,本王自是願意。如此,本王便留下幫太子看顧符篆,也剛好可同太子談一談心。」
姜仙凝對九王爺點一點頭,便轉身離開了太子府。
不肖多時,姜仙凝便回了九王府,給柳青煙兄妹倆講了太子府里的事情。
柳青梅道:「姐姐,王爺在太子府不會有何危險吧?畢竟他還是青煙哥哥的爹,青煙哥哥如今也只有這一個爹了。」
姜仙凝拍拍柳青梅的肩膀:「無需擔心,此時太子留九王爺在府上,即便不相信九王爺會與他攜手,暫時也不會殺他。如今事態並不明朗,九王爺在太子手中還能算個人質。況且我是九王爺帶去的人,若陰氣還沒除完便殺了九王爺,那後面誰去給他除陰氣。」
「可是,若是過幾天大批鬼魂都去尋仇,太子會不會看出端倪?」
「不會,我之前說了要煎熬四十九天,況且只要他十日之內不起殺心,後面一些日子怕是他想害人也自顧不暇了。」
「若如此,」柳青煙想到九王爺此時替自己做了人質,心中便原諒了九王爺幾分,「我們即刻便啟程吧。早些懲治了那惡人,以免橫生枝節。」
姜仙凝點頭起身便走。
「道長,」柳青梅見二人就要走了,急急叫出聲來,「青煙哥哥也能出去嗎?」
「如今九王爺去做了人質,自然無人再來害柳青煙,況且我若布陣還需你二人看顧。此時王爺也不在府中,誰還來管這地下是不是還有個芸小爺。只管走便是。」
三人急速趕回渡城,到得宗廟之時,眾鬼魂都在門口迎接,柳氏一見柳青煙依然活著也一同前來,立刻流著淚拉起柳青煙的手,哭著絮叨起來。
待眾鬼敘舊完畢,姜仙凝便給眾鬼講了太子府的事情,道:「我們來時路上已耽擱了不少時辰,此事事不宜遲還需速速做法,此事漏洞眾多,若太子幡然醒悟便錯失良機,還會害了王爺性命。」
眾鬼魂皆點頭稱是。
姜仙凝讓柳青梅找了個竹枝,便割破手掌將血擦在竹枝之上,在地上畫了一個符陣。畫好之後又讓柳青梅去尋了六根蠟燭,依著方位全部擺好點燃。
便叫了柳青煙兄妹二人前來囑託:「這六根蠟燭是六根燃燈之術。我做法時你二人一定看好這些燭火,千萬不要熄滅,若是熄滅不但我要受到反噬,那些入夢的魂魄也不能回來,只能在太子府等著斬殺了。」
兩人都鄭重的點頭,姜仙凝想了想,又道,「若是中途我倒在陣中,這燭光太過微弱之時,你二人便入陣去割我的手腕在陣眼處滴血,直到燭光強勁為止。」
柳青煙道:「那……道長可有危險?」
「不用管我,若此事不成我就算離了此地也不會得安心,你只管做便好。若我真的死了,你若不做,也只是浪費了我的血,另其他人也不能報仇而已。此陣一開便無回頭之時,切記。」
柳青煙眼中有些不忍,微微低著頭,柳青梅更是上前拉起姜仙凝的手:「道長姐姐,你若是……不然,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姜仙凝笑道:「我只是說個如果,也不是必定要死,你二人不要扭扭捏捏拖拖拉拉,若是悟了時機,死的便是九王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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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告訴眾鬼,待燭光燃起便可入夢尋仇了,待到七七四十九天陣門便會關閉,那時陣門閃爍,只需速速入門回來即可。
交代完了,姜仙凝便步入陣中,再次割破手掌,在陣眼處滴血催動陣法。不多時,蠟燭火焰大盛,眾鬼便爭先恐後闖入陣中入夢去了。
姜仙凝見眾鬼走了,便包好手掌坐在陣中與兄妹二人聊天。只待燭光微弱之時便再放些血出來。
如此靠著姜仙凝的血,眾鬼整整折騰了七七四十九天。其中有鬼魂回來報信,說第五天之時太子便有些瘋癲,見到頭髮長一些的人便指著鼻子罵,家中女僕皆把頭髮盤起,不敢散落半分。二十幾天後便不能辨人,只敢整日躲在床下。三十幾天時更是見人就磕頭,見人就求饒。待得七七四十九天眾鬼回來之時,太子完全沒了人樣,披頭散髮,目光渙散,人不人鬼不鬼,見到人便跑,跑不掉便跪地磕頭如搗蒜。
姜仙凝放了這些日子的血,身體似是被慢慢抽空,一站起身便頭暈目眩似要暈倒。柳青煙二人幫姜仙凝熄了蠟燭,扶姜仙凝在廟堂邊上坐好。二人便齊齊跪下磕頭,眾鬼也都跪倒一片,對這姜仙凝深深叩了三叩。
姜仙凝笑了笑有些脫力:「你們起來,不要如此,到好似我死了一樣。柳夫人,如今你們可還有怨氣?」
柳夫人臉上帶了些笑意,道:「如今懲治了那惡人,也算解了氣。我看著青煙也活的好好的,青梅今後也算有個依託甚是安慰,心中已沒了之前悶在胸口的惡氣。」
姜仙凝點頭:「若是如此,我三人也該啟程去跟九王爺道個謝,此次多虧九王爺出力,今後青煙兄妹二人也要依託九王爺,你眾人也需九王爺做個道場,渡你們去投胎。我們便不再多留,此地之事速速處理完畢,我還是需得繼續趕路的。」
眾鬼見姜仙凝如此說,也不便挽留。柳青煙去城外尋了輛馬車,把姜仙凝扶上車,與母親期期艾艾的道了別,便趕著馬車奔九王府去了。
馬車走遠了一些,姜仙凝撥開車簾向宗廟看去,只見眾鬼依然齊齊跪在廟堂之內,對著馬車行去的方向叩頭。姜仙凝微微搖頭,心道:「這鬼倒是比人更有情誼。」
到了九王府,眾人免不了又要客套問詢一番,姜仙凝心內著急,便對九王爺說:「渡城的鬼魂還要勞煩王爺做個道場,渡那些鬼魂去投胎。」
見九王爺點頭,姜仙凝繼續道:「柳青煙是王爺親子斷不必說,此後柳青梅便也託付給九王爺了。」
九王爺道:「道長放心,青梅族人皆是因得我家之事丟了性命,本王比不會虧待了青梅。」
姜仙凝點頭:「若如此,小道此時便告辭了。」
九王爺道:「本王雖知道長不愛金銀名利之物,但道長可在我王府住些日子將養下身體再走不遲。」
姜仙凝笑了笑道:「本是早就能走,吾已通了這許多陣層早就能參悟此間奧秘,只是不想留眾鬼魂在此間受苦,且青梅甚是可憐,即許了她便要把事情做得妥當。如今此時也算有個交代,小道還有要事在身,自是一刻不能耽擱。」
九王爺見姜仙凝去意已決,不便再出言阻攔,便起身對姜仙凝施了個禮,道:「道長既然去意已決,那本王就祝道長仙路坦蕩吧。只是本王有一事一直未解,還望道長解惑。」
「何事?」
「那日道長附耳與太子說了什麼,太子便信了道長?」
姜仙凝笑笑:「那太子殺了那麼多人,做了這許多虧心事,自當睡不安穩,在看他房中布的那些個驅魔驅陰的陣,便知他心中惶恐。小道只問了他是否無論請何方高人做法,都躲不開噩夢連連。誰知果真一語中的。」
九王爺點點頭道:「還是道長法力高強,那符篆一貼上,沒有幾日太子便噩夢纏身起不得床了。」
姜仙凝更加笑了起來:「我在此間根本沒有法力,只能用血催動陣法,那符篆根本如同鬼畫符,沒有任何用處。人心便是如此,胡亂一件東西,你想他是神他便真是神,你想他是禍他便果真是禍。」
姜仙凝說完起身道:「人心中之怨氣種種,無論失去父母,失去美貌容顏,憎恨某人拋棄,慘遭惡人迫害,有冤不得伸張都可鬱郁於心,結為怨氣。只是世間之事便是此關之法門:恩怨自難平,善惡終有報!」
此語一出,姜仙凝便面露微笑,對三人行了個禮:「各位保重,小道這便告辭了。」
三人也躬身施禮,漸漸向黑暗中隱去。
下一重陣門以開,姜仙凝雖心中急切,但卻並未邁開步子。
如今,這八重陣法已過了六重,雖是只有兩重便能與師尊相見,只是近來每一重都不知要過上多久才能得以破陣。若是後面兩重都要在裡面過起日子來,不是就如同真正過了幾十年嗎?姜仙凝抬頭看看這流轉的陣門,並不想再進入其中。此前十幾年,並未真正到過人間,也從未脫離師尊的羽翼。如今卻一個人單槍匹馬,過了六重陣法,幾十個春秋,也不知此時的心態是否還如同從前一般,若真出得陣去見了師尊是何等情懷。
姜仙凝在黑暗中徘徊許久,抬頭舉目四望,除了漆黑一片和眼前旋轉的陣門,別無他物。
姜仙凝深深嘆一口氣:「唉,無論還要過多少個春秋,若要自此處出去,與師尊相見,還是得硬著頭皮破了下面兩重陣法。」
姜仙凝用力咬著下唇,瞪了一會陣門,一狠心踏了進去。
已過了這許多陣層,姜仙凝此時依然心如止水。無論這第七層陣法現出何種景象也都不值得期待。便是師尊再出現在此間,姜仙凝也覺得甚是索然無味,整日裡面對假師尊,還要擔心不知何時又因得陣法關係變了惡人。還不如對著陌生人殺伐果斷不會亂了自身方寸。
此時,姜仙凝一身男兒裝扮,英姿颯颯站在熙來攘往的一條街上,四周商鋪酒館林立,一派繁華。姜仙凝左右環顧一番,一個激昂的男聲傳入耳中:「此一回,我們便來說說這世間的求而不得之事,諸位看官且坐好,來聽我講一講此間趣事,管保您不枉此行……」
姜仙凝聽到『求而不得』四字,心中略有所動,頓時心中覺得這是法陣的暗示。便快步步入這說書的茶館之中,要了壺茶水,準備細細聽著說書的故事。
只見說書人喝了口水,把手中扇子嘩啦一聲合攏,便眉飛色舞的講了起來:「此一回要講這求而不得,只說我們城中有個小哥,打小便羨慕仙山中能騰雲駕霧的仙師,只是無從得見攀附不得。
有一日,這個小哥去得鎮外十餘里的一座山中挖草藥,不小心跌落崖底。想這仙山高聳入雲,若掉下去必定粉身碎骨,屍骨無存。誰知,卻發生了一件不可思量之事。」說著,說書人便不再繼續講,又去喝水。
座下聽客剛被吊起口味,頓時沒了聲響,紛紛催促著:「出了什麼不思量之事,倒是快些說來。」
說書人微微笑笑,繼續說道:「這不思量之事,便是這小哥,自那樣高的山上跌落崖底,竟然沒死。不但沒死,還在崖底發現一片百花綻放的世外桃源。」
說書人略略停頓,享受了一瞬座下之人的唏噓之聲,繼續道:「這世外桃源中有一條石階,石階淵遠長直,仿若通到天宮一般。這小哥一看,覺得這定是大機緣,便沿著石階怕了上去,這一爬便是九九八十一天。任憑他鞋底磨穿,皮開肉綻,依然向上攀爬。終於沿著石階來到山頂。只看著山頂景色,真真是白雲繚繞,仙霧縹緲,一座座宮殿泛著微弱白光。小哥頓時明了,這是到了仙人之境,心中真正是歡喜萬分,一路跌跌撞撞的爬到了大殿。這小哥爬進大殿,諸位客官可知他看到了什麼?」
說書人說著又去喝水,眾人紛紛猜測小哥看到了仙女,神仙,神像,鬼怪……頓時場下一片鬧鬧哄哄。
說書人見眾人猜的熱鬧,便咳嗽一聲繼續道:「這小哥爬入大殿,只見大殿中站著一個仙人,此人眉目如畫,清冷肅穆,一襲白衣,頭上髮髻一絲不苟,髮髻上綰著一塊白玉,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目光卻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