擾人心跳者
「我爹會不會死?」少年有些獃滯,訥訥地看著淙淙河水問我。
我吞了吞聲,這教我如何答言,韶音既能那樣做就一定有他的原因!
猛然間,少年撲到我身上緊緊抱住了我,像是要尋求安慰一樣,滿口說道:「他會沒事的,他們都會沒事的對不對。」
我抬了抬手,最終輕輕落在少年的肩上一下一下撫慰著,「是,他會沒事,他們都會平安回來的。」
少年隨之又抬起頭,那雙滿是霧氣的眸子盯著我又是一番自責,「如果我一早答應跟你們離開,是不是就沒有今日之事了。」
我想說是,但見少年那一臉要死給我看的表情又再默默地安撫了他,「你爹跟你娘的立場註定了他們必須有一個人要為另一個做出犧牲。」我這樣解釋,雖然我也不明白他們之間為什麼會弄成這樣。
少年低下頭,像是在反醒,「難道真的是我太過奢望了?」
我揉了揉他的頭,彎起唇角打起一個微笑,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會表露出本該屬於他這個年紀才有的情緒!
我們一直等到日幕落下,夜幕拉開,才趁著幕色悄悄往天邊行去。韶音曾經對我說過,倘若與他分開,在抵達通天山脈之前千萬別泄露出身上的仙氣,這一地帶多數為魔域地界,引來了魔界中人必然難以脫身。
遂以這一路上我都與阿澈徒步前行,翻山越嶺,淌溪過湖,整整花了十日總算是平安抵達通天山脈。
在我招來祥雲的時候,少年突然猶豫了,「我……」
我握了握他的肩,「別擔心,此番再上天你便就是真真正正的天孫。況,你也想知道你父君的情況!」其實這些天我在不少地靈竊竊私語中了解到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帝君對外宣稱魔界擄走天孫相挾,遂以才有了這場看似捍衛仙界尊嚴實則解救天孫的戰役。
少年有些悻悻然,撣了撣沾上蘆葦花的衣袖,「我不想當什麼天孫。」
我知道,你想當個凡人嘛!可你默默無聞的就能招來祥雲,這麼有天賦的苗子不在天上當個神仙很可惜的,說不定將來還有可能會繼承夜闌的神職哩!
我沒將暗忖脫出口,只是勸說:「不管怎麼樣,還是見過你父君后再!他一定也在擔心著你的安危。」
少年最終還是妥協了,隨我一同返回了天界。
***
青鸞那一劍似乎將韶音傷的不輕,我們見到他的時候他看起來很是虛弱,面上血色大失,走起路來輕飄飄的,身邊還跟著寸步不離地跟著兩個服侍帝君的侍女。
「澈兒來,到爹身邊來。」韶音朝著廓下的少年招手。可以看的出,他其實是想奔到少年跟前,可惜身不由已,只得無力地抬手。
「去。」我在身後推波助瀾,使得少年踉蹌了下腳朝著階台奔上兩步,而後看似惱怒地回眸夾了我一眼。
我忽略了那一眼的不善,朝他擺擺手,轉身往宮外走。
廓下,一身戰甲未卸的人迎風而立,雖是背對著我,卻在我的腳步踏上廓階的那一剎啟了口,「花奚。」
我怔怔駐足,與他相距不遠不近,站在這個角度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他的側顏,菱角分明的五官滿透著一股子硬氣。在踏進天門的時候我便就聽說了,虛渡河一役仙魔兩界損傷不等,看似以太子韶音身負重傷收尾,實則魔界的損失也不輕。夜闌那一桿收拾了無數妖魔鬼怪的神兵在解救負傷的韶音時劈開了隱於山脈下的歸墟一角,使得多數不見天日的暗陰之物曝光即死,這才使得龍鳶速速率眾回撤結束這一場尚未分出勝負的戰役。
「此番,有勞你了。」那方有人衣袂連動著轉身向我,客套的讓人覺得特別疏離。
我想起臨去歸墟前在荊棘坡看到的那一幕,心下不由得揪了揪,霎時沒了熱情,頷首應了聲,「這都是花奚該做的。」
夜闌突然就無言了,氣氛瞬間變得尷尬起來,白白糟蹋了宮外一片落霞飛鴻的景緻。
我低垂著腦袋,沒去看他是何表情,「那,花奚就先告退了。」
「等等。」腕上一緊,寬厚的大掌履在上面。
「花奚,我一直在這兒等你。」如此美妙的話語從夜闌口中說出顯得特別的場面化,沒有半點浪漫氣息。
我緩緩抬起頭,卻見夜闌一本正經,「走,跟我去一個地方。」
若說去幽會,可否賞我一個笑臉?
我跟著夜闌的腳步,手依然被他握在掌中牽著。雖然像是去完成某個任務,但也不能否認我此時此刻勃然加劇的心跳。
「我們去哪?」我有些明知故問,可是我實在是找不出話說,又不想讓這難得的相處在冷場中度過,說一句是一句!
「到了你就知道。」夜闌很沒技巧的答言,不過面上的表情終於不再是一成不變的冷若冰霜。
等我們到花雨林的時候夜闌很是興奮地向我展示,「就是這裡。」
其實我很想配合他驚喜一下,偏偏我不是天葵,沒有他那麼善變,我甚至有些尷尬地呵笑了聲,「你,怎麼帶我來這兒。」
「你忘了?上次臨去歸墟前我不是答應你,等你歸來我便帶你進這花雨林。」
我默了,他其實不用說的這麼清楚。我寧可他這是一時興起,亦或是無人可伴這才帶我來此浪漫浪漫的。
「不過,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們女子為何個個都想來此。雖說靜地優美,但這兒的花香卻有些太過濃郁了,你不覺得嗎花花。」那人一派不解,落下的目光似乎在等我給他解釋。畢竟,我也是那些喜愛入此境地的女子之一。
我吞了吞聲,巴望著夜闌道:「想來此地的女子並不是沖著這些香郁的奇花異草,她們大概只是想與心儀的對象來此說談說談些不教別人覷聞的真心話。」
「哦……」夜闌長長地哦了聲,看似明白實則仍是一塌糊塗,「經你這一說倒是有幾分漫妙之意。」
我笑不出聲,他為什麼不能再往深了理解,譬如我為何想來此,譬如我為何願意與他來此?
「花花……」
遠處,傳來大煞風景的聲音。我面色一斂,權當沒有聽到,佯裝著欣賞周圍的各色妍麗。
「是天葵。」夜闌實城的不像話,作勢便要去應言。
「你聽錯了,這兒除了我們哪還有他人。」我攔下夜闌,指了指遠處的水渠,「聽說水渠盡頭處有一席水簾,你可願陪我去瞧瞧。」
夜闌猶豫了下,看了眼聲勢不減的左邊,又瞅了下緩緩流動的水渠,只說:「走。」
我展顏一笑,走得比夜闌還快,生怕教那個陰魂不散的給追上破壞了此刻與夜闌難得的相聚。
漫步渠邊我頻頻回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終於是惹來了夜闌的關注,「沿渠兩側的景緻果然要比花雨林內的景色雅緻許多。」
我無心景緻,經他這麼一說方才收回頻頻回眸的舉動,緩了緩眼珠將視線落在周遭的草長鶯飛上。
「好……美。」我磕巴著嘴,實是擇不出言語來形容眼前這片美輪美奐的景緻,除卻驚呼,給不出其他反應。
「呵呵。」身側人輕笑,指著水渠盡頭處又說:「從來不知道天界還有這樣一處盛美之地。」
我忘了去看那席水簾,獃獃地看著夜闌,他方才笑了,非場面式的,全然發自內心,如春風拂過水麵,掀起一縷漣漪。
「走,近些瞧瞧去。」他自然而然地牽起我的手。
***
我都忘了自己是如何回來的,飄飄然的猶如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雖然夜闌後來坐在草叢中困了過去,但我還是感到心滿意足,不住地揉著那隻被他牽過的手。不同與以往幾次的接觸,這回我是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來自他掌心的溫度,這是否意味著,那尊冷若冰霜的神祇正在被我慢慢的暖化?
宮門前,有少年倚在柱下。
「阿澈。」我喚了聲。少年抬眸看來,下一瞬便就扭身往宮內走去,好似被我打攏了一樣,情緒有些不對。
等到我追至宮內的時候他早已若無其事地在欄闌下擺弄起那抹鮮幾近枯萎的妍麗。
只聽他頭也不抬就說:「花草也是有生命的東西,如若不知不解瞎種一氣,豈不是要誤了人家。」
我怔忪地瞅著少年有板有眼地翻土,只在花莖上滴了幾滴晨露,徑自解釋道:「倘若我沒猜錯,你定是往根莖上大量灌溉了。」
「……」這孩子適合當個花匠。
「我並不是對所有植物的習性都了如指掌,唯獨此花。」少年抬頭,眸色略有堅定地望著我。大概是聽到我方才那一聲唏噓而替我解疑答惑。
我吞了吞聲,看著那株蔫了氣兒的妍麗倍感愧疚,「它,還能救回來嗎?」
少年起身,豁然間就堵在了眼皮底下,只一眼,就教我再次咽回了對他的質疑。
「你方才去哪兒了,瘟神等了半日。」少年折身往屋內走的時候看似漫不經心地問了句。
「……哦,我,去見了個人。」我突然忸怩了起來,也不知想要掩飾什麼,總覺得怪怪的,說不出哪兒彆扭。
少年只是回眸瞥了我一眼,我便又心虛了,扯了扯衣角,吱唔了聲,「是戰神……」
話音未落,少年就把門給關上了,獨獨將我一人莫名其妙地隔阻在屋外。
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我幹嘛跟他解釋這麼多?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