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暗雲涌動
因為段雲袖的變化,葉秀裳心中的不安越來越盛——那夜她的行為實在怪異,明明在親熱,卻那麼冷淡,後來抱著自己哭了很久,沒有聲音,卻更揪心。自己已經開口問了幾次,甚至差點要嚴厲地逼問,她卻只是淡淡地說沒什麼,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很快我就會知道了?是噩夢的開始還是結束?為什麼我感覺自己已經在夢魘中,無法醒來?
而從那夜后,你就似乎變了個人,臉上還是溫和的笑,眼眸中卻淡漠無邊,你還是與我相擁而眠,但你的環抱卻讓我感覺到冰冷。
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大婚之後不該是新婚燕爾的歡喜嗎?可是你,卻離我越來越遠,遠到我就要無法觸及……
而葉秀裳的不安段雲袖都看在眼裡,可是她別無它法。
每次看著那張面龐,哥哥段風瀟的聲音就在她耳邊迴響:
「當日你不是問我們的仇家是誰嗎?」
「他就是葉敬成……」
「袖兒你很喜歡那個葉秀裳對?」
「她是葉敬成的女兒……」
「袖兒你別忘了我段家一共死了多少人,包括我們未出世的妹妹在內,一共十六人!」
……
她很想捂住耳朵摒除那些話,可是徒然。
她的心被一刀一刀凌遲,可是每次醒來都發現自己還活著。
她想起自己帶著傷口還在練劍,不管繃帶上滲出了血,她想起自己將繩索系在懸崖上練習輕功,不管下面是萬丈絕壁,她想起自己常常在噩夢中驚醒,她想起自己每天都發誓要讓那個喪盡天良的賊人付出血的代價……
然而,自己竟然遇到了秀裳,在春水梨花邊,在溫柔月夜下,在梨花紛飛中,在絕壁深谷里,在雪寶頂上,情如蠱般,一點一點進入自己心中,讓自己溫暖,讓自己糾結,讓自己歡喜,讓自己甘願跳下懸崖,讓自己寧願假鳳虛凰,讓自己願意將一切都給予……
可為什麼上天要這般作弄自己!是不是自己前世是個看見路有凍死骨卻依然朱門酒肉臭的無良財主?是不是自己前世是個殺人如麻屠盡無辜的魔頭?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這世間不可能有更痛苦的事了……
自己的心在咕咕地淌血,可是臉上還要風平浪靜展現微笑……
清晨,葉秀裳說道:「雲袖,我們去吃早飯……」
段雲袖點頭,兩人便朝明遠山莊前廳走去。前廳里葉敬成和葉遠襟都在,楚烈夫婦為了商議事情方便暫時留在明遠山莊,此時和女兒楚瑤也在前廳。
兩人進了前廳,葉敬成的視線掃過段雲袖,而段雲袖的視線也迎了上去。
你,就是當年滅我滿門的劊子手么?
原來你正人君子的皮囊下,是這麼醜陋的心……
終有一天,你會死在我或者哥哥的手上,屍骨無存……
段雲袖的五指捏得很緊,如果此時靈隱劍在手,她真想衝上去一劍結果了葉敬成。可是不行,她明白自己的實力還不夠,她記起哥哥說要慢慢折磨不能讓他痛快地死去……
葉敬成感覺到段雲袖一瞬間不善的眼神,心中詫異,等他再將目光投過去時,那眼神已經變得恭順。
一邊的楚瑤抬頭看了看段雲袖,心裡情愫依然複雜,便移開目光去看桌上美食。
眾人坐下用膳。席間談到魔教放出風聲來,說要將白道誅滅殆盡掌控整個中原武林,楚烈氣憤不已,若不是眼前飯桌上全是飯菜恐怕就要一拳砸下去了。
而段雲袖心裡冷冷地笑——你白道英雄一口一個「魔教」,殊不知身邊統領白道的武林盟主才是最大的魔頭!這樣的白道,為何不誅?
葉秀裳想扭轉異常氣氛,開口問道:「爹你說,這次大戰我們有幾成勝算呢?」
葉敬成沉吟片刻,反問道:「依裳兒之見呢?」
「我白道有楚叔叔和楚姨的雁盪門,魏伯伯的魏家堡,還有少林丐幫、瀟湘派,還有我明遠山莊,一共六大門派,精英輩出,人數也眾。而那魔教的實力也不可小覷,魔教本就有四個堂,每堂各有奇技——奇門堂擅陣法,萬毒堂擅用毒,鴻漸堂擅收集情報,而霹靂堂可以千里伏擊,上次飛龍門滅門就是它霹靂堂做的。另外,黑道的天鷲幫、落風谷和黑虎寨本身實力也不遜於白道的任何一個門派,且聽命於魔教,又有其它的牛鬼蛇神附庸於魔教,所以由魔教統領的黑道也著實厲害……」
「裳兒你的意思是說,我白道和黑道半斤八量?」葉敬成的臉色很沉,而楚烈極想反駁卻沒有理由。
葉秀裳點頭,接著說道:「裳兒一直覺得,如果要正面對敵,就算我們贏了,元氣也會大傷。」
在旁邊的葉遠襟開口問道:「那妹妹你有什麼好主意嗎?」
「我想了幾日,想到一個。」
眾人都看著她。
她看了看眾人,緩緩說道:「不如我們和黑道約定,派人比試,輸了的一方便聽從贏的一方號令。」
「但誰能保證我白道能夠贏得比試呢?而且就算我們贏了黑道就真的會聽命於我們嗎?」葉遠襟說出了眾人的疑問。
「的確無法保證,但如果我白道英雄連單獨比試都勝不過黑道,那我們怎麼能保證可以贏得整場大戰呢?另外大哥你說得對——就算我們贏了,黑道也不一定就真的聽命於我們。但我們可以讓魔教教主南跡天當面做出承諾,保證黑道各門派不可再興上次飛龍門那樣的殺戮。南跡天在黑道自詡一諾千金,如果他做出承諾,至少近幾年我中原武林不會再有大規模的殺戮發生,這樣,也就達到了目的。」
葉秀裳心裡清楚而大家也無法否認的是,就算再多的殺戮也無法剷除整個黑道,因為總有人不願意走正道,能夠遏止黑道濫殺無辜已經很不錯了……
葉敬成若有所思後點頭說道:「裳兒說得也對。這個主意不錯,我白道人才濟濟,大不了我葉敬成把一條命賠上。」
「葉兄可不能這麼說,你的千鈞劍已是我中原武林第一劍,我沒記錯的話,這十年前你可從未敗過,它魔教就算再厲害,在我白道眾位英雄面前也要認輸!」楚烈立刻說道。
葉敬成將鬍子一捋,微微點頭。
而旁邊伺候的「翠兒」看著眾人,又瞅了瞅看似雲淡風輕的段雲袖,不著痕迹地輕蔑一笑。
當晚,等葉秀裳沐浴出來時,段雲袖已經躺到了床上。
「雲袖……」葉秀裳鑽進被窩,轉身看著段雲袖。
段雲袖淡淡一笑,應了聲「嗯?」
「你就在我身邊,我卻怎麼感覺你離我越來越遠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仍然是這個問題。
「怎麼會呢?我就在這裡啊。」
「不要避重就輕,那夜你太過反常,如果不給我個合理的解釋,我怎麼都不能心安。」
「那夜啊,是我,是我看見了一場火災,想起了自己家裡十年前的大火,所以控制不住心中的魔障,讓你擔心了。」她已經想好了,如果葉秀裳再問,便用這個來搪塞。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葉秀裳暫時接受了這個答案,但仍然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是她還來不及仔細琢磨就覺得睏倦襲來。
「怎麼今晚這麼困呢?」進入夢鄉前她嘟噥了一句,
「也許你白日里太累了,好好睡一覺……」段雲袖伸手將她臉上的髮絲捋到耳後。
「嗯。」葉秀裳眨了眨眼睛,又閉上。
很快,葉秀裳的呼吸變得綿長。
段雲袖憑藉月光看著枕邊的人,心裡一陣悲涼。
良久,她輕嘆一聲,翻身下床。
不知不覺過了半月,段雲袖還是那副模樣,在人前臉上總是溫和的笑,一雙眸子中卻淡漠無邊,夜晚還是和葉秀裳相擁而眠,但環抱卻異常冰冷……
葉秀裳只覺得每隔幾晚自己總是睡得特別香,哪怕自己因為段雲袖而憂心忡忡,等她清醒時一琢磨,總覺得哪裡不對。
一夜,葉秀裳沐浴完畢回到卧房,卻沒有看見段雲袖。
她連忙四處張望,發現窗外有人影。出去一看,果然是段雲袖,只見她散了長發,穿著褻衣,披了外衫,手裡拎著一壺酒,往石桌上的兩個杯子里斟,石桌上還有炒香菇等三個精緻的小菜。
段雲袖看見葉秀裳出來,說道:「你看這夜色多美,來,我們喝一杯。」
「可是?」葉秀裳想說秋夜深寒,而且你長發未束容易惹人起疑,但看見此時段雲袖眼眸出現了久未曾見的溫情,心裡不想拒絕,於是走過去坐到石凳上。
段雲袖起身把外衫披到了她身上再坐下,說道:「你穿著。」聲音溫柔,卻不容拒絕。
「來,月色正好,我們喝酒賞月!」她接著端起杯子。
葉秀裳抬頭,看見頭頂的夜空掛著一輪上弦月,而夜空澄澈如水,綴著點點繁星,但西邊一片烏雲漸漸飄過來。
她也端起酒杯,「好,難得你有興緻,我奉陪。」
兩人便喝起十八年的女兒紅來,間或吃點小菜。
「這是你做的嗎?」葉秀裳嘗了幾口菜,只覺得十分可口。
段雲袖點點頭,「好久沒有下廚,喜歡嗎?」
葉秀裳笑起來,「我們該比試下廚藝……」
段雲袖淺淺一笑,又喝了一杯酒,兩頰漸漸染上紅暈。
喝著喝著,段雲袖突然問:「秀裳,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身邊的一切都是鏡花水月該怎麼辦?」
「怎麼會呢?」
段雲袖笑笑,心道:怎麼不會呢?你就在我身邊,卻像鏡中花水中月一樣虛幻;我也在你身邊,可終有一天你會發現這一切比鏡中花水中月更虛幻……
她放了酒杯站起身來,腳步有點踉蹌,「今晚好像特別冷……」
葉秀裳也站起來,要脫了外衫給段雲袖披上,誰知段雲袖卻轉身握住了她的手,低低地喚:「秀裳……」
「嗯?」葉秀裳抬眼,看到那雙平日里十分清淺的眸子染上了沉沉的夜色。
「我……」段雲袖心中有很多話想要對眼前的人說,可是,卻無法開口,而那千言萬語化作一吻,帶著酒香,落在葉秀裳的唇上。
葉秀裳沒想到段雲袖此刻突然動情,而兩人還在身在屋外。
但是那女兒紅太香,那唇太軟,那吻太纏綿,種種理由都讓她壓住心中的疑惑開始回應。
段雲袖則一隻手將葉秀裳攬得緊緊的,往自己身子里扣,另一隻手托住她的後腦勺,接著香舌探入,輾轉反側,芬芳瀰漫。
狷狂的氣息從舌尖遞過來,又像是溺水的人看不到最後的生機般絕望。
也不需要任何技巧,只憑本能便可以讓這吻更深、更重、更狂亂……
火熱的吻在繼續,而段雲袖心中的悲凄在蔓延——以後,再無這樣的溫存,再無這樣的纏綿,因此,要將你的味道牢牢記住,多年後,也不忘分毫……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