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只屬於你

已經是子時，萬家燈火都逐漸熄滅，而段雲袖走在空空蕩蕩的大街上，像個孤魂野鬼。

雨點砸下來，一滴一滴，然而她沒有感覺，只是毫無知覺地走著，不知道身在何方，不知道要去哪裡。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原來這一切都只是夢，一場如煙花般絢麗而短暫的美夢……

你春花般的笑顏，你蝶一般的身影，你如蘭的氣息，你溫柔的懷抱……全部都是夢幻泡影，也如泡影般幻滅……

不能回去見你，因為，無法面對……

「轟隆……」一個驚雷劈下來，而閃電層層炸開，像是無數把利劍，將她頭頂的天空生生地划拉開，毫不留情……

她抬頭看著那閃電，卻笑起來——劈下來，劈下來，最好劈到我頭上，讓我從此消失在這個世上，沒有血海深仇，沒有兒女情長，沒有這煉獄般的煎熬，沒有自己……

她的全身上下都濕透了，衣衫貼在身上；她的腳步越來越踉蹌，踽踽前行；她的心頭血氣翻滾，終於喉頭一甜，一口血吐出來，倒在了地上……

大雨傾盆淋在她的身上，她不想掙扎，她想就此逝去，而失去意識前，她喃喃地喚了一聲——「秀裳……」

她睜開眼時只覺得頭痛欲裂，朦朦朧朧中瞧見有個身影朝她走來。

「秀裳……」

她伸手去抓，卻只抓到一縷雲煙……

「秀裳……秀裳……」

如果要死去，也想念著你的名字，讓自己喝過孟婆湯也記得，不敢忘記，下世，再續前緣，沒有仇恨，沒有孽緣，只有你和我，女子也好，男子也罷，守著彼此，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而葉秀裳看著床上的人，心頭生痛——你說去臨安城逛一下，卻徹夜未歸，而自己等得憂急攻心。今日清晨一個人將你送回來，說是開了店門竟然看見葉家的姑爺倒在雨里，唇角和前襟都是血……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遇上了很厲害的仇敵嗎？傷成了這副模樣，吐了那麼多血，臉色慘白，額頭燙得厲害，嘴裡含糊不清地叫著自己的名字……

她伸手撥開段雲袖臉上的髮絲，又換了張濕帕放在她額頭，然後握住她的手，輕輕說道：「我在這裡，別怕，我在這裡……」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歡上的是一個強大也溫柔、堅強也脆弱的女子，並且敏感，非常敏感，雖然臉上總是雲淡風輕。只是最近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定是很嚴重的事，而且和自己有關，不然她不會刻意隱瞞。

但左思右想也不明白，而且照顧了段雲袖一天她困得厲害，就靠在床沿上休息，沒想到很快就抵擋不住睏倦，進入了夢鄉。

段雲袖再一次睜開了眼睛，而這一次她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竟是自己和葉秀裳的新房!成親才不過七日，有的喜慶物事還沒有搬走，窗欞上仍然貼著大紅的喜字，然而看在自己眼裡，是那麼諷刺……

只是怎麼會回到了這裡，自己最不想回的地方！還有……

她的頭轉了轉，看到了趴在床邊的人。

秀裳？

是的，這麼熟悉的人，這樣守在自己的身邊，除了秀裳還有誰，可是，無法面對……

她悄悄坐起身子，想要起來，離開這房間，離開眼前的人……

然而葉秀裳動了動，頭顱慢慢地抬了起來。

她驚慌地捂住了自己的眼……

「雲袖……」

葉秀裳已經坐直了身子，看見段雲袖醒來驚喜不已，但她的動作，是怎麼一回事？

「你快走！你快走！」她一手死死遮住了自己的雙眼，一手揮舞著，像在驅趕誰……

「雲袖？」

「你快走！你快走！我不想看見你！」聲音里已經帶了哭腔，淚也從臉上流出來。

葉秀裳更吃驚了，也心慌不已——她這是怎麼回事？剛剛醒來就趕自己走，而且，像是在哭的樣子……

她感到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了，而且一定是大事，可到底是什麼！

「怎麼回事，我是秀裳啊，你怎麼了！」

「我知道是你，你走好嗎，我……求你……」請原諒我，原諒我的懦弱，我真的，無法面對你……

葉秀裳呆在那裡沒有動，她只好將身子朝里一蜷，扯過被子蓋住自己，眼睛死死地閉著，像是一睜眼就會看見什麼要奪了自己魂魄的東西……

葉秀裳完全懵了——她，竟然在趕自己走！

看眼前的情形她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段雲袖受到了很大的刺激。饒是她冰雪聰明，此時也無計可施……

她只好說道：「好好，我走我走，你好好歇著，我過一會兒再來……」

你不要來了，最好從此不要再見我，這樣我們就不會有機會，在相愛中，相殺……

葉秀裳掩門出去，心裡又驚又痛，而且有一種極不好的預感，好像自己即將陷入一場噩夢，被拖入其中就無法醒來的噩夢……

而段雲袖蜷在床上，無聲痛哭……

為什麼會這樣？會什麼要這樣？地覆了，天傾了，而自己陷在最恐怖的噩夢之中，無法醒來……

終於熬過了一個時辰，葉秀裳再次回到房間，但推門一看，裡面一片漆黑。她摸索到燭台邊點了蠟燭，再看床上，空無一人……

她慌起來，連忙託了蠟燭四處尋找，然而沒有發現段雲袖的人影。

「雲袖……雲袖……」她一聲聲地喚，卻無人回應。

你去了哪裡？為什麼要離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噩夢已經開始了嗎？你為什麼要棄我而去？難道連我都無法讓你留戀半分嗎？

想到這裡她差點要癱倒。

突然一陣風吹過，卧房另一邊的門動了動。

浴室？會不會在那裡？

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走向了與卧房相連的浴室。

推開門，裡面沒有燭火，只有月光穿過高高的窗欞灑進來。

半明半暗中，一個人影坐在浴池邊，抱著雙腿，頭埋在膝蓋上，長發披散。

她的心跳起來，「雲袖？」

而那個人影抬起頭來，如鬼魅般看著她。

真的是你，卻又不是你，哪裡變了呢？

而段雲袖知道葉秀裳在找自己，聽到黑暗中她的聲音傳來，「雲袖……雲袖……」

一聲一聲，砸在她心上。

我還是我，可是，也不是我，我是誰，我自己也不清楚，總之，不再是你認識的雲袖了……

十年前已經死過一次，以為經過煉獄自己已經長大，已經堅強，而如今，又一次死去，在凌遲般的痛苦中，再活過來……

上天，何其殘忍……

葉秀裳的腳步聲走過來，落在她耳中；葉秀裳在喚「雲袖」，落在她耳中。

她終於抬起頭來，看著那個小心翼翼靠近自己的女子。

恍如隔世。

還是那熟悉的聲音，還是那張熟悉的臉，卻又那麼陌生。果然，從地獄走了一遭回來……

她不想回來，她想留在那裡的，可是衝天大火燃起來，爹娘殷殷的目光遞過來，哥哥布滿傷痕的臉湊近來，甚至有一個小女娃兒蹦到自己面前，叫自己「姐姐」……

好可愛好精緻的女娃兒，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妹妹嗎？

她蹲□伸開雙臂去抱那小女娃，那女娃兒卻化作了一團模糊的血肉，將自己全身沾滿……

她看著自己全身的模糊血肉，顫慄起來，雙腿幾乎站不住，當年那些黑衣人的刀砍過來時也沒有那麼恐怖……

「雲袖，你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反反覆復，還是這句話。

她笑起來，「我？沒什麼，沒有發生什麼。」

她站了起來，盯住葉秀裳，長發四散，竟如鬼魅。

「雲袖，你這樣……我有些害怕……」是的，害怕，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陡然生出懼意，害怕眼前和自己朝夕相處的人。因為那空無一物的眼眸，還是那淡漠如煙的表情？抑或，那飄渺如鬼魅的氣息……

「你害怕什麼？」

「你……」

是么？你竟然開始害怕我？

她想仰天大笑。復仇還沒有開始，而懼意已經開始蔓延……

她轉頭面對浴池，伸手解開身上的褻衣，從上到下，一件不剩。

縱身入水。

水早已冰涼，然而她覺得痛快。她需要冰冷來冷凍自己的心，好讓自己，不再有心……

葉秀裳則在浴池邊托著蠟燭，看著段雲袖將衣物一件件剝離，全無以前的羞澀，然後縱身入水，那雪白的身子在月光的照耀像魚一樣在水裡遊動。

葉秀裳盯著那若隱若現的身子，獃獃地看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過了一瞬，她想開口說「池水很冷，你快上來」，而那人恰在她開口前鑽出水面看著自己，雙唇輕啟，「下來，和我一起，沐浴。」

是的，和我一起，沐浴，今生今世，只此一次……

累了一天確實該沐浴，也想過要和你一起沐浴，可此刻為什麼又猶豫了呢？葉秀裳大惑不解。

然而段雲袖的眼神既魅惑又堅持，讓她無法拒絕。

她把蠟燭放到燭台上，一件一件脫了衣裳，赤身站到浴池邊上。

很美，很美，像是月光中幻化出來的仙子，純潔無暇，段雲袖看著那瑩白的身子想到。

然後是一片水聲，葉秀裳走下了浴池的台階。

入水，慢慢靠近已經在那裡等候自己的人。

而段雲袖唇邊是蠱惑的笑，等待佳人入懷。

終於靠近。

她攬住葉秀裳滑膩的腰，湊到對方耳邊，喚道：「秀裳……」

「嗯……」

「我想要你。」

葉秀裳的身子因為這四個字而輕顫。自成親來有七日了，除了大婚那日兩人嘗到了風月的滋味，除此之外都只是相擁而眠。雖然她心中有念想，但看段雲袖情緒不佳，也就把那些綺思壓了下去。

而此刻她說，我想要你，用不可否決的語氣，召喚著自己將身心都獻出，供奉給她。

她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段雲袖冰涼的唇已經落在她的唇上，然後撬開牙關，長驅直入。

本來已經冷凍成冰，卻沒想到還有**，而且這**洶湧而來，勢不可擋。

難道是因為明了今生只剩下這次機會？

那好，哪怕是一場煙花，也要趁最後一點星火隕滅之前，看著你在我的指尖綻放……

段雲袖用自己的唇舌攻城略地，一手攬緊了懷裡的人讓她靠在浴池邊上，一手沿著鎖骨蜿蜒向下，又從前至后，感受十指間的美好……

而葉秀裳因為自己胸前和腿間某處被有意無意地掠過而呼吸滯住，復又開始。

那逐漸紊亂的氣息讓段雲袖想起了什麼。

她想起了那夜懷裡的人在自己耳邊吹氣如蘭，「昨晚媒人傳了我一些法子，你呀，好好地學……」

她想起了那夜懷裡的人在自己全身點燃火焰，然後小心謹慎地進入了自己的身子……

她想起了某處被撕裂的痛楚傳來，過了許久才散去，然後是悄然而生的歡愉，直到極樂所在……

親吻和撫摸越來越熱烈，她慢慢向下滑去，去親吻那美麗的蝴蝶骨，然後，是那微微探出頭的櫻桃，把它含在嘴唇，廝磨舔咬。

很甜，口感很好。

而葉秀裳卻嘶嘶抽氣。

繼續往下，冰涼的水。

怎麼辦呢？水性再好也不可能探到下面去繼續，於是她改用手，唇又往上走。

葉秀裳感受著段雲袖在自己身上作祟，把自己涼水中的身子撩撥得熱起來，心癢難耐，快意騰升……

段雲袖聽著葉秀裳低低的喘息和呻吟，很是滿意。她含住葉秀裳的舌，繼續唇舌的痴纏，而一條腿抵入對方的雙腿，手滑了進去，開始另一番入侵……

葉秀裳感覺好像有條魚兒游到了一個讓人羞赧的地方，在那裡嬉戲玩耍。

那魚兒在她的雙腿之間嬉戲得越來越歡快，讓她再也無法把嚶嚀壓在喉中。

而那魚兒又可恨得很，偏不游到重點讓她如意，只是任性地游來游去，忽而停頓，忽而歡騰。

她的喘息更為迷亂，心裡想要更多，雙臂不知不覺間抱緊了段雲袖，讓這無限的接近來緩解心裡的渴。

涼水也漸漸熱起來，禁地更是溫暖的熱源。段雲袖的唇角彎起來——報復，不一定要用刀和劍，最溫柔的方式，才最殘忍……

於是她不再停留，手指探了進去，徐徐前行，引得葉秀裳喘息更亂，呻吟也斷斷續續，整個人像被帶離了地面，置身雲端。

在迷亂不堪中段雲袖卻突然問道：「秀裳你說，是不是破了那層物事，你就會成為我的人，終生都屬於我？」

「什麼？」葉秀裳從雲端墜下來，幾乎要懷疑自己聽錯了——那麼冷淡的語氣，像不在這風月中，而在風月之外，冷眼看著自己，然後掠奪……

但段雲袖不再說話，唇舌繼續纏綿，手指開始進入。而葉秀裳低低地吸氣，在歡愉中略感緊張。

不久，就到了阻礙處。

是不是攻破這層阻礙，你就會成為我的人，像那夜讓我屬於你一般？然後遵守這世間從一而終的法則，被我終身禁錮，至死都帶著我的印記？

她的手指停留在那裡，腦海中卻在思索。

葉秀裳感覺到段雲袖所有的動作都停下來，像一個鬼魅般看著自己。

「雲袖……」為什麼我感覺不到你的溫柔，感覺不到你的熱情？你的手指到達了那裡，卻為什麼不繼續前進？

她動了動，將段雲袖剛拉開的能冷卻人心的距離填滿，湊到她耳邊，輕輕地說道：「進去，我願意，屬於你，今生今世，來生來世……」

我願意，屬於你，今生今世，來生來世……段雲袖抬眼去看葉秀裳，陰寒的表情漸漸融化，淚水不知不覺間地湧上來。

「即使，我們從此以後不再親密如斯，而是……」拔劍相向……

葉秀裳笑了，那夢魘般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

可即使如此，我還是願意，屬於你，哪怕從此我們形同路人。

我願意帶著你留下的美好，孑孑獨行……

她抱緊了段雲袖的身子，在她耳邊低低許諾：「不論怎樣，我都願意，今生今世，只屬於你……」

淚終於滴落。

段雲袖的手指動了動，卻沒有前行，而是後退，然後抱緊懷裡的女子，默然哭泣……

作者有話要說：這轉折章寫得我也很悲摧，一章之內情緒太多了~

寫文要有感覺才行啊，白天太熱了，頭都暈了，為了找感覺我半夜碼字~

所以，霸王我的乃們浮上來......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