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8章 都是陳年往事
「娘親……」他撲到床邊緊緊抓住娘親的手。
娘親的手,好冰啊……
楚玥走了過來,她小聲地對阿玉道:「我來時,嬸嬸便這般了。她……」她沉默了一下才道:「她是中毒而亡,我檢查了嬸嬸的藥渣,在裡面發現了雷公藤。」
話都說到這地步了,那接下來的話就不會很艱難了,楚玥甚至用一種極為冷漠的語調說:「雷公藤的毒性很大,內服的話致死。有人在嬸嬸的葯中放了雷公藤,這是謀殺。報官吧。」
謀殺……阿玉突然激動了起來,他紅著眼眶沖著楚玥吼道:「我娘親為人和善,從不與人起衝突,誰會……」
楚玥大聲的打斷他:「所以才要報官。只有報官,我們才能知道真相。」
說完這句話之後,楚玥就沒再管阿玉,她徑直去報官。
很快就有官差來查案了,他們仔細的盤問了楚玥,在周圍搜查一切可疑的人。
恰巧,有藥鋪去報官,說鋪子里的雷公藤被盜了。那藥鋪的掌柜再三表示雷公藤毒性極大,他怕盜雷公藤的人會去謀害人命。
阿玉的娘親是死於雷公藤,藥鋪的掌柜丟失了雷公藤。這兩件事放在一起給官府提供了很大的線索。
他們順藤摸瓜找到了那群地痞。
當官府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還沉浸在泄憤后的快樂之中,甚至還在腦補著阿玉哭得撕心裂肺的樣子。
當他們得知阿玉的娘親被他們害死的時候,一個個面如土色,紛紛表示他們並不是要害阿玉娘親,只是想讓她重新病重而已。
他們開始互相指責,拚命地想要將自己從這樁命案中摘出來。
真兇伏法,楚玥立刻要去將這個好消息告訴阿玉。可阿玉不在家,她四處找了找也沒有找到阿玉。
後來,還是從別人口中得知,阿玉在娘親去世的第三天就已經離開了磐城。
對此,楚玥只能嘆氣。
楚瀟還不知道此事,每當他要去找阿玉的時候,楚玥都找個理由將他哄住。
她將此事告訴了師父,同時也求師父對楚瀟保密。
因為楚瀟真的很喜歡阿玉,也喜歡阿玉的娘親。她怕楚瀟得知此事後,會傷心。
離開磐城的那一天,楚瀟還問楚玥:「玥兒,我們不去和阿玉哥道別嗎?」他還惦記著阿玉娘親的清湯麵。
楚玥很平靜的告訴他:「阿玉不喜歡離別,他會哭。」
楚瀟信了,他甚至還道:「那等下次我們到磐城的時候,再找他玩吧。」到時候一定要吃阿玉娘親的清湯麵。
「好……」那時的楚玥說這個好字的時候,是滿心苦澀……
思緒回籠,楚玥嘆了口氣頗為無奈地對拓跋念筠道:「那時光顧著阿玉娘親的逝去,沒有好好關注阿玉。想必……他是誤會了。」
「他不應該有這樣的誤會。」拓跋念筠沉聲道:「但凡他還有點良心,就不會有這樣的誤會。」
「說個不好聽的,若是沒有你與瀟兒,他的娘親早已死於病痛。」
楚玥搖搖頭輕聲道:「最讓人感到絕望的是,明明有了希望可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瀟兒救了阿玉娘親,給了阿玉活下去的希望。可也因為瀟兒導致阿玉娘親逝世,這也給了阿玉絕望。他恨當初那個給了他希望又給他帶來了絕望的人。」
阿玉不知道當年那個總是笑嘻嘻叫他阿玉哥的「楚行之」其實是楚瀟。所以他將他的一腔絕望全部算在了楚玥的頭上。
聽了楚玥的話,拓跋念筠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她無奈嘆氣,問道:「那你待如何?」
楚玥勾了勾唇淡聲道:「他有什麼大可沖著我來,不該動我身邊人的。」
「大人。」本應該在屋裡照顧若離的小廝突然跑了出來,他欣喜若狂道:「先生醒了。」
楚玥一聽,與拓跋念筠立刻起身進了屋。
「若離兄。」楚玥坐在床邊緊張的看著若離。
若離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唇角扯出了一抹蒼白的笑容。他道:「又給行之添麻煩了。」
楚玥垂眸不敢去看若離。
若離真的很好,她從未見過像若離這般好的男子。可這麼好的一個男子卻因她生生毀了。無論是心裡上,還是身體上。
「夫人也來啦。」若離的目光落在拓跋念筠的身上。
拓跋念筠也不敢去看若離。她的眸光落在了別處,笑容也很僵硬。
她道:「對不住……」
若離的瞳孔猛的一縮,身體抑制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若離兄。」楚玥連忙叫道。
若離好不容易止住顫抖,甚至還笑著對拓跋念筠道:「與夫人無關,還望夫人莫要因此傷神。」
拓跋念筠徹底忍不住了,她猛地轉身就朝外面走去。
她與若離的交情雖然沒有楚玥那麼深,但也知道這是個極好的男子。他甚至很單純,因為在他的生命里只有琴……
她在若離院子的門口看到負手而立的月景蕭。
她朝著月景蕭越走越快。
月景蕭見他疾步,下意識地往前邁了一步。
「景蕭~」她走過去緊緊的抓住了月景蕭的手臂。
「若離公子……毀了……」她難過到想哭。
月景蕭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安撫著她。他道:「我都知道了。」
月景蕭帶著拓跋念筠回府,一路上拓跋念筠都很沉默,月景蕭並不知道拓跋念筠在想什麼。
晚上的時候陸從楓過來了,與他一同來的還有令予安。
楚玥為他二人倒了茶水,便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自是過來看看。」令予安輕聲道。
楚玥勾了勾唇看向陸從楓。
陸從楓道:「白日里的事,已經處理好了。陛下也知曉了。」
楚玥沉默了一下問道:「陛下待如何?」
「自是不會輕易算了。」陸從楓回道。
「但願吧。」楚玥並不抱希望。
「那仉督冠玉……」陸從楓想了想問楚玥:「你是如何得罪他的?」
只是一下午的時間,陸從楓便已知曉此事是仉督冠玉的手筆。他甚至猜測仉督冠玉可能還會有動作。
楚玥淡聲道:「只是一起陳年舊賬罷了,我會處理好的。」她說這話的時候,陸從楓甚至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冷意。
「莫要亂來。」陸從楓沉聲道。
楚玥沉默。
仉督冠玉將他娘親被毒死的帳算在了她的頭上,甚至還對她身邊的人下手。就沖著這一點,楚玥都無法置身事外。解鈴還需系鈴人不是嗎?
陸從楓見她不說話,便知她心中已經有了想法,也不在說什麼勸解的話,只是關心的問道:「若離公子如何?」
「不好。」楚玥晃了晃自己的手道:「以後怕是無法撫琴了。」
「唉!」陸從楓嘆氣。
「行之。」令予安認真的楚玥道:「你若有什麼難處,儘管與我說便是。我定會幫你。」
楚玥輕笑了一聲幽幽道:「我能有什麼難處?」她頓了頓又道:「不過,若是真遇到的話,我定不會與你客氣。」
「好。」
楚玥今夜是打算住在若離這處的,她怕若離的傷勢半夜再起變化。
是以,陸從楓與令予安待了一會兒,便起身離開了。
……
翌日,大鴻臚寺厲聲質問摩耶使團,他們使臣侮辱我朝百姓一事。
而摩耶使團則質問大鴻臚寺,你國大司馬當街殺死他們摩耶使臣是何意?甚至還冠冕堂皇地說,就算那使臣有罪,也不應該由陸從楓來殺。
對於他們的質問,大鴻臚寺的寺丞屬官們則紛紛表示:「對於此事,你們完全可以去找我們的大司馬去討個公道。」
他們覺得稍微有點腦子的,都不會去找陸從楓當面理論。
但還真有沒長腦子的,怒氣沖沖地就去找陸從楓討公道去了,甚至還打算鬧到鍾離燁的面前。
但是他們剛到司馬台,就被陸從楓以亂闖軍機重地為由,命人將他們痛揍了一頓。
大鴻臚寺卿還特意去鍾離燁面前稟明:「陛下,摩耶使臣希望您能就陸侯爺當街殺死他們使臣一事,給他們一個公道。」
而鍾離燁給予明確的答案:「一命換一命,挺公平的。」
大鴻臚寺卿滿面微笑的將鍾離燁這「一命換一命,挺公平的。」話轉告給了摩耶使臣。
摩耶使臣聽后,恨不得直接沖他們嚷嚷:「爾等如此囂張,也不怕我摩耶鐵騎壓境。」
奈何,這句話他們也只能在心中嚷嚷。若真說出來,他們可能無法活著回到摩耶。
朝堂上如何爭吵,楚玥並不關心。
她有空就跑去若離那裡,陪著若離。直到若離給她留了封信,離開了上安城。
若離走了,帶著他的那把視如珍寶的焦尾琴離開了上安城。他在信中讓楚玥不要去尋找他,若是有緣的話,他們還是會見面的。
這日,楚玥拿著若離的這封信在他的屋檐下呆坐了一下午,直到陸從楓來將她接回去……
仉督冠玉約楚玥觀瀾湖邊的茶樓敘舊。他這一舉動,使得楚玥感到驚訝。
畢竟,以他二人目前的情況,已經沒什麼舊可敘的了。
儘管心有驚訝,但楚玥還是去赴約了。
仉督冠玉早已到了,甚至還要好了茶水。
楚玥站在門口一臉平靜的看著仉督冠玉。
仉督冠玉眉眼帶笑的對楚玥道:「行之站在那作甚?快些過來坐下吧。」
楚玥這才走過去,她淡聲問道:「你找我來所為何事?」
「自是敘舊。」他倒了一杯茶給楚玥一臉無辜道:「你我多年不見,如今好不容易見著了,難道不該敘舊嗎?」
「我並不覺得你我之間還有舊可敘。」楚玥坐下轉頭看向窗外。仉督冠玉選的這個雅間的位置極佳,窗外便是煙波浩渺的觀瀾湖。水天一色的景色令人心生愉悅,楚玥心中的鬱氣散了不少
「行之這是說的哪裡話?」仉督冠玉慢吞吞道:「你我也算是自幼相識,怎能無舊可敘?」
楚玥不耐與仉督冠玉在這拐彎抹角的說話。她看著仉督冠玉問他:「你就直接說說你的目的吧。」
「先喝茶。」仉督冠玉指了指放在楚玥面前的茶。
楚玥勾唇譏諷:「這茶我可不敢喝。」
仉督冠玉哈哈一笑道:「行之兄真幽默。」
楚玥直奔主題道:「你有什麼沖著我來就可以了,不該動我身邊的人。」最後一句,楚玥語調微沉,透著一股危險。
「是嗎?」仉督冠玉看著楚玥慢條斯理的說:「不過行之你這話說的好沒道理。你於我有恩,我謝你還來不及呢,又怎會動你身邊的人?」
楚玥不願與仉督冠玉在這裡打機鋒,她微微一笑,以同樣慢條斯理的口吻道:「仉督先生還是不了解我。有些事呢,動我可以,但絕不能動我身邊的人。誰要是動了,我會不惜一切代價讓他跪地求饒。」
「是嗎?」仉督冠玉想了想一臉溫和的說:「聽說九思在南城,說來,我與她也是許久不見呢。」
聽到仉督冠玉提起楚瀟,楚玥便冷冷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仉督冠玉又道:「我若是沒記錯的話,你們右羽林軍前任統領肖帆好像還活著,似乎與九思在一起。」他頓了頓補充道:「這樣一個危險的人,九思可不能與他同出一處。」
楚玥臉色雖未有變化,可心中已經掀起滔天海浪。肖帆一事,她自認為自己與楚瀟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仉督冠玉竟然會知道。
這麼一想,她便覺得仉督冠玉也挺可怕的。明明遠在摩耶,卻清楚她的一舉一動。
「我這個人很討厭被人威脅。」楚玥認真的說道。
「所以呢?」仉督冠玉並不在意。
楚玥垂下眼眸慢條斯理道:「如果有人威脅我的話,我會想方設法的除掉他。」
「所以,行之要殺我嗎?」仉督冠玉很直白的問道。
「對啊,我要殺你。」楚玥回答得也很直白。
仉督冠玉臉上的笑容微斂。
楚玥又道:「很早之前我就有疑惑。當初有人要殺陸從楓,卻又說不得動我分毫。當時我還在想到底是哪路神仙,這麼偏愛我。如今仔細想想,那個人應當是阿玉你吧。」
仉督冠玉聽到「阿玉」這個名字,眸光閃了閃。
「你猜得沒錯。」他點點頭很大方地承認了:「因為他們不配。」
「既然他們不配,那徐俊波就配嗎?」楚玥又問。
要知道當初那個徐俊波可是鐵了心地要讓她死。
「其實……」仉督冠玉似有猶豫。
「其實什麼?」楚玥追問。
仉督冠玉卻搖頭道:「沒什麼。」如今都到了這份上了,也就沒什麼好解釋的了。
「是嗎?」楚玥勾唇,笑面如花。
她本就不是善男信女。雖說在來之前,她對仉督冠玉還抱有幻想。幻想著這人只是一時腦熱罷了。
如今看來,有仇的報仇,有冤的也該報冤了。這人加註在若離兄身上的恥辱與痛苦,她得雙倍奉還回去。
「仉督冠玉。」楚玥起身雙手撐在桌子上身體朝前探了探靠近仉督冠玉。她看著仉督冠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嬸嬸的死,我很抱歉。但我兄妹二人不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