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7.戀人未滿
自從第一次見到熊樣兒,左戰的心便春波蕩漾,回想起與愛人初識的場景。那時候兩人擠在合租的房子內,條件清苦心裡卻是甜蜜的,後來左戰為了更好的晉陞,決定走外派的捷徑,這一路走下來就是五年。異地戀對於每一對情侶和夫妻都是不小的考驗,很多人都遺憾的選擇放手。左戰和自己的愛人雖然幸運的步入婚姻的殿堂,一起等待著寶寶的降生,可一場車禍讓自己再世為人,他怎能不牽挂那邊的妻兒父母。
無數個夜晚左戰躺在床上落淚,第二天起床時都會留下一道很深的淚痕,這一切又怎能逃過王安的眼睛。他是從小把朱由校看大的,自然知道這孩子懦弱無助,以為他是過於思念自己的雙親所致,便多次暗示左戰可以出宮散散心。
左戰何等聰明,他自然曉得散散心是指什麼。穩妥起見,此時的熊府四周早已布滿了大內高手,左戰又故意放出風去說是看中了熊家的千金小姐。這個消息就像冬天在被窩放的悶屁,動靜不大但是殺傷力極強,很快便傳到了還在錦州磨刀的熊廷弼那裡。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麼皇帝會夜訪熊府,偏偏又與自己那個刁蠻的孫女兩情相悅,暗自替小皇帝捏了把汗。要知道扣月自幼跟隨在他身邊長大,女工沒學會幾樣,十八般兵刃卻使的順手,典型的將門虎女,要不然她也不會面對左戰和俞定邊這兩位不速之客時顯得泰然自若。
熊廷弼雖然百思不得其解,但卻非常受用別人把他當成太國丈的神氣。原本他只是個遼東總兵,奉旨坐鎮錦州布置瀋陽保衛戰,可是皇帝下旨封閉了山海關,從遼東退回來的高官都窩在錦州城內,隨便扔塊磚頭都能砸到幾個二品以上的大員。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這些人雖無實權卻經常干涉熊廷弼的軍政方略,他腰中的尚方寶劍也只能對三品一下大員先斬後奏,所以氣得牙痒痒卻無計可施。
如今情況全都不一樣了,自己放個屁都有人說香,布置下去的任務都搶著做。晚上跑到總兵府送禮的人更是多如牛毛,很多都是平日里專門和他對著乾的高級官員和司禮監派出的監軍,搞得熊廷弼出現了幸福的煩惱。
他很想寫封家信告訴自己的孫女收斂點,卻也怕那個鬼丫頭看出點什麼來,弄不好就會攪了小皇帝的興緻,這可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轉眼又想一切還是順其自然的好,說不定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男女之事本就說不清楚。
熊廷弼在錦州樂的逍遙,扣月卻是備受煎熬。自從那夜與左戰相識,後悔自己沒問問人家姓甚名誰,將來也好讓祖父找上門去。在她最孤獨無助的時候,左戰像一股暖風吹進了她的心扉,又很快的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她生怕這是做了一場夢,醒來時再也找尋不到。
燈光之下,美人如花隔雲端,楚楚可憐。蓮音見小姐終日來悶悶不樂,自知有情總比無情苦,這是害了相思病,除了好生伺候飲食起居卻也別無他法。此時夜幕降臨,街上一陣陣狗叫打破了屋內的安靜,兩人聽到有人敲門,仔細聽來聲音是那麼的熟悉。
那蓮音如是找到了一副致病的良藥,披上一件大氅便一溜煙的跑出去開門。扣月暗中欣喜,卻總是要顧及身份,躲到內室后偷偷從窗縫裡嚮往張望。
來人不是左戰是誰,只是身邊除了俞定邊外,還多了一個王安。主僕三人跟隨蓮音進入大殿,一切布局如舊,各自入座不免寒暄幾句。方才在院中,左戰早已看到扣月的影子,暗笑這美人怕是不知道已被發覺,故意說道:
「小蓮音,你家小姐是不是躲在屋裡練習輕功呢?」
那蓮音不知左戰此問何意,以為他已經知曉扣月自幼習武的事,正欲解釋一二,卻聽左戰笑著繼續說道:
「方才好像見她貼在窗紙上面一動不動,比那壁虎游牆的功夫還要厲害。」
此言一出眾人相視一笑,自然知曉左戰的意思。扣月躲在內室自覺羞愧,從耳根紅到脖頸。蓮音見左戰有意刁難自家小姐,護主心切的回道:
「窈窕淑女本是君子好逑,但君子更應該目不斜視,表裡如一。」
左戰心道這小丫鬟的嘴還是那麼厲害,如今都會引經據典了,自知再說下去自己會被懟的體無完膚,便介紹王安給她們認識,說道:
「這是小可在京中的親戚,聽聞那夜是你們主僕二人好心收留,一定要親自過來表示感謝,還請你家小姐出來一敘。」
王安自幼在宮內長大,雖然不是真正的男兒,但服侍三代君王豈是等閑之輩,神情中自有威儀和修養。扣月見他器宇不凡,自知肯定是個高官,微微欠身作揖,問道:
「收留二字小女子擔當不起,只是出門在外互相幫襯罷了。不知官人和這位如何稱呼?請先受小女子一拜。」
那王安見未來的娘娘向自己作揖,恨不得跪在地下,又聽娘娘問自己與皇帝如何稱呼,順時漏了相,緊張的看著左戰。左戰雖然從容不迫的解釋說是自己的堂叔,那扣月卻是耳聰目明,發覺兩人更像主僕。剛才進屋時先是給左戰擦拭座位,然後很不自然的跟著坐下,如今自己本是隨口一問,他卻不敢直接回答,若是叔侄怎會如此?
想到這裡,扣月計上心來,又問道:
「小女子聽官人說你在六部任職,請問是什麼差事?」
王安不知是計,隨口說是戶部的一個給事中,不料扣月假裝驚訝的反問道:
「不對啊,官人說你在兵部做侍郎呢,還與祖父相識。」
王安就像泄了氣的皮球,更加無助的看著左戰,左戰本著撒謊不能臉紅的原則,氣定神閑的說道:
「叔叔好不糊塗,六部官員輪調本是平常之事,你又何必介懷?我知道你想與熊總兵一同前往遼東作戰,當今聖上體恤你年高神衰,讓你去戶部協助調撥糧草軍餉。」
說完輕輕的咳嗽一聲,暗示王安抓緊辦完事滾蛋。王安心領神會,假裝附和了幾句才說道:
「我與你家大人是故交,他日有書信來往請帶我問好,順便問他是否識得王安。如今兩家又得此機緣,特備下薄禮一份表示感謝。只是眼下遼東戰事吃緊,我還有要事需要處理,就不做久留了。」
扣月本以為識破了三人的計謀,不料王安說的有鼻子有眼,又見他帶的禮物堆滿了院子,將信將疑卻不便再追問下去。等送走王安,俞定邊借故把蓮音叫到門外清點禮單,屋內只剩下左戰和扣月相對而坐。
兩人小別重逢勝似新婚,自有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左戰見她更加清瘦,人也多了幾分憔悴,關心的問道:
「樣兒,蓮音虐待你了嗎,怎麼幾日不見消瘦了許多?」
那扣月本是害了相思之苦,幾日食不甘味,聽得小冤家如此關心自己,不免欣慰了許多,高興的回道:
「祖父在軍營前線,父母又在路途之中,小女子日夜憂心,不免疏忽了飲食,請官人不要掛在心上。」
「那日一別,小可無不時時思念,無奈初來京師總有忙不完的瑣事。這次能拉上堂叔一同登門致謝,又見到小姐芳容,著實歡喜。」
說完左戰情不自禁的握住扣月的雙手,含情脈脈的看著她,一時竟然忘了封建禮節。剛反應過來就被扣月的小擒拿手按住,心裡叫苦不迭。扣月本對左戰有了情意,自然不覺得他是非禮輕薄之徒,略施懲戒后像是什麼沒發生一樣的說道:
「小子無禮,莫怪莫怪。家中長輩即是故交,以後肯定少不了往來。若郎有情,何必急在一時,反而讓長輩難堪?」
左戰自知理虧,心想古代女子視貞潔比生命還重要,哪裡像現代人那樣開放。剛才又領教了扣月的手段,一邊致歉一邊摘下腰間的玉龍墜說道:
「的確是小子唐突了,還請不要見怪。這枚玉龍墜是家傳之物,權當是賠罪的禮物,還請小姐留下賞玩。另一枚玉鳳佩在家母那裡,待時機成熟我會一同帶過來。」
扣月聽得出左戰這是要下聘禮了,要不然他「堂叔」也不會帶這麼多禮物。只是龍鳳本是帝王家的稱謂用度,左戰隨身就能佩戴一枚玉龍墜,扣月早已猜得此人乃皇室宗親,又見那玉龍墜不似尋常賞玩之物,更加確認她的猜想,早已不敢怠慢,恭敬的說道:
「這玉龍墜價值連城,哪是尋常人家可以把玩的,恕小女子不敢接受。」
左戰見她見微知著,自知再隱瞞下去便是不誠實了,可他仍不確定扣月是否真心想和自己在一起,他日深鎖宮牆怕是平添了一樁悲劇,便借故起身告辭。兩人各揣心思,卻也難捨難分,左戰不忍扣月再多了一份憂慮,臨行前說道:
「妾若有意,就不會介懷禮物的貴重輕賤,一切都是你我的情意,還請不要推辭。另外,據我所知熊總兵此次能夠官復原職,全依仗當今聖上的知人善任。如今朝廷上下一心,小姐不該說聖上昏庸的話,更不要為此憂思難安傷了自己的身子。待到明年春暖花開之日,便是將軍凱旋之時,屆時你我重逢,一定帶足了聘禮來迎娶你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