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7.有鳳來儀

有鳳來儀，出自《尚書益稷》，原文是「簫韶九成，鳳皇來儀。」相傳秦穆公有個小女兒，名叫弄玉，天生麗質，聰明伶俐。弄玉自幼喜愛吹笙，發誓要找一位善於吹笙的夫君，能夠和她唱和。穆公最疼愛這個女兒，便讓人遍訪全國，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選。

有一天夜裡，弄玉一個人在鳳樓上捲簾斜坐，皓月當空，天宇寧靜。弄玉一時興起，便吩咐丫鬟焚香取笙，依著窗檯慢慢的吹起，聲音清越悠揚，四周微風徐徐，似有應和之聲。弄玉心生奇怪，獨攬朱欄迎風而眺，鳳台上空空如也，只有月光撒了一地。

弄玉悵然若失，獨自一人發獃到半夜。月沉香消，弄玉把玉笙放置床頭，恍惚間進入夢鄉。夢到西南方天門大開，飄出朵朵五彩祥雲，只見一名男子手持玉簫，倚欄而吹。那彩鳳隨著簫聲翩翩起舞引頸高鳴，鳳鳴聲與簫聲唱和相應，如天籟一般。

弄玉被這奇妙的場景弄得深思迷茫，不覺間走到男子跟前，輕聲問道：「這是什麼曲子，如此優美，能引得神鳥附和？」

那男子輕縷長發，一張臉稜角分明，俊美絕倫，柔聲說道：

「此乃華山吟的第一弄，是仙人的曲子。」

第二天清晨，弄玉便把夢裡的事告訴了穆公，當即派孟明到華山尋訪那位男子。孟明來到華山腳下，聽樵夫說山頂住著一位神仙，不食人間煙火，只有晚上的時候才會下山飲酒，對月吹簫。

孟明心想這人一定是他要找的，當夜循著簫聲找到此人，見他眉清目秀，儀錶不凡。孟明說明來意，那名男子便自稱姓簫名史，與他一同去見穆公。

穆公命令蕭史吹簫，見他取出一把赤玉蕭，玉色溫潤，紅光耀人奪目。才吹一曲，清風自習習而來。吹至第二曲，彩雲聚合。吹到第三曲，白鶴展翅高空，孔雀翱翔起舞，百鳥和鳴。

穆公大喜，隨即叫史官選良辰吉日成婚，史官說今日中秋正是大吉之日（今日大吉便出自於此）。於是當夜大擺筵席，送簫史和弄玉到鳳樓成婚。

那簫史本名簫三郎，本是玉帝派往周朝整理史籍的神仙，因功被稱為簫史。成婚之後，簫史便與弄玉每日在鳳樓中吹簫弄笙，好不和睦快活。

一天夜裡，兩人在月下合奏，高潮時突然有龍鳳從天而降落在鳳台，簫史便說：

「我本是神仙，因為與你有夙緣，所以下界結為婚配。如今夙緣已結，人間不可久留，你我當返於天庭。」

說完，便帶著弄玉乘龍跨鳳，穿越祥雲直飛而去（成語中「乘龍快婿」就是出自這裡）。

左戰聽范景文講完，心想這些美麗的傳說往往是對人間愛情的一種寄託，仙女也好，糟糠也罷，能與自己白首偕老才是最應該珍惜的。

范景文見狀，心知小皇帝心有所動，趁機說道：

「聖上克己奉公，天下歸心。如今北方平定，朝臣期盼龍鳳呈祥，挑選一名德才兼備的女子，母儀天下。」

皇后的人選左戰早已打定主意，推脫道：

「師傅此意朕心甚慰，只是朕早些年未曾出閣讀書，對聖人之言知之甚少，所以想趁著年輕多聆聽師傅們的教誨，做一個賢明的君主。」

這話說的實在，范景文也聽得受用，耐心的規勸道：

「聖上如此年輕就有宏圖大志，何愁成不了一代賢君。古往今來很多帝王早年都不曾讀書，像漢高祖劉邦斬白蛇起義，一首《大風歌》膾炙人口，開創漢家四百多年的基業。我朝太祖高皇帝起於隴畝，驅除韃虜，至今也有近二百六十年。反倒像宋徽宗、南唐後主雖然文采斐然，終不過是亡國之君罷了。」

范景文的見解讓左戰心悅誠服，知識是寶貴的財富，但不全在書本裡面，社會才是真正的學校，所以孔子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范景文見小皇帝認同自己的觀點，不適時宜的繼續說道：

「我朝祖制，天子登基後到了適婚的年齡，需派宦官到全國選秀，從中挑選五千名適齡少女，由皇家支付費用，在父母陪同下至京城進行第二輪選撥。經過八關選出三名佼佼者供陛下欽定，第一名為後，其他兩位封為貴妃。」

所謂『八關』，是將那五千名少女，每百人排成一行，先按照高矮胖瘦的標準淘汰一批，接著再查看其五官、髮髻、皮膚和聲色，最後留下約兩千人。進入下一輪，太監們會用尺子量手、足，查看步態和風韻，如此再淘汰一半。剩下的一千人就成了宮女，由後宮里的女婢探乳、嗅腋、捫肌理、察貞潔，身上不能有一絲疤痕，肌膚必須細膩光滑，這樣能剩下百人。這百名女子會在宮中居住一個月，由專人觀察她們行為舉止，依據她們的性情言語，來判斷是否溫柔敦厚，具有智慧並且賢德，最後剩下五十人。這五十人再進入第七輪，也就是選三，由皇太后或是太妃級別的人出面，挑選出三名女子。

自古帝王成婚，選盡天下美人才女，唯獨不計較真心。如此變態的選秀不過是為皇家挑選出最優秀的生育機器，這對女人們來說太過於殘酷。一朝侍君，或是寵冠六宮、風華絕代，或是深宮高牆、幽怨終生。可誰不是父母曾經的心頭肉、掌上珠，人不能為了一己私慾去戳別人的良心。

此時他心中已有熊扣月，弱水三千他只想取一瓢。范景文見此也不便再說什麼，逐起身告退，只留下左戰一人坐在勤政殿內。

時至晚膳王安來報，說是悼溫公主百歲，庄太妃和慎太嬪在景陽宮設下宴席想請他過去看看。

前文講過，光宗死後邵慎嬪才誕下一女，還未取名就夭折於襁褓。左戰生怕悲劇發生，先是命王安親自負責慎太嬪養胎，小公主出生時又立即給她取名叫朱徽姃，封悼溫公主，藉此給她沖喜，希望她長命百歲。

對於左戰的種種安排，後宮的嬪妃都看在眼裡，無不感嘆這位小皇帝的仁慈之心。今日是小公主的百歲，自然帶足了禮物前來道喜，見左戰抱著悼溫公主不放，紛紛調侃讓他趕緊大婚後生一個。

關於皇帝大婚的事，後宮和前朝是有默契的，於公於私都刻不容緩。這些日子執掌皇太后璽印的庄太妃沒少操心，變著法的跟左戰絮叨，見眾人聊起這個話題，趁機說道：

「聖上登基後日理萬機，聽說關外打了勝仗，災區也得到賑濟，可見咱這位皇帝是位大英雄。這自古英雄可是難過美人關的，不知誰家的千金有如此大的福氣。」

左戰心想今天要不把這事定下來，日後怕要被麻煩死，一邊哄著小公主一邊說道：

「父皇膝下子女不多，朕本該早點成家替他延綿子嗣，只是五弟和幾位妹妹尚且年幼，朕想等他們長大些再說。」

庄太妃心想事是這麼個事，但理可是祖宗的理，不依不饒的說道：

「聖上顧及手足之情，可身邊也要有個人照顧不是？乳娘雖然體貼，可有些事到底不如女孩子心細。」

左戰見庄太妃話裡有話，知道客氏不能久留，稍作遲疑說道：

「太妃教訓的是，朕會妥善處置此事。這世間好看的女子如同夏日的花朵，開的好看能夠持久的卻不多。朕願意捨棄三千佳麗去等一位可以廝守的女子，希望上天可以成全。」

庄太妃聽聞覺得不可思議，天下誰人不想望女成鳳？這些日子前朝的大臣們使關係送禮，爭著要把適齡的女兒送進宮來，可這小皇帝卻油鹽不進，只好直奔主題的說道：

「後宮百花齊放，皇嗣才能開枝散葉，聖上雖然專情，但也要考慮國本，將來子孫昌盛，才能國泰民安。」

左戰見時機成熟，假裝為難的說道：

「既然如此，選妃的事就勞煩太妃操心了。至於皇后的人選，朕幾日前曾做過一個夢，夢見朕在一所民宅歇息，一會飛來一隻鳳凰落在院中的梧桐樹上，盤繞兩圈后又飛走了。這時從屋內走出一名女子，沖朕嫣然一笑，朕還沒來得及看清她的模樣，就被大伴叫醒了。」

說完，左戰哈哈大笑，眾人也甚覺好笑，這可能就是光棍做夢娶媳婦吧。

其實做夢只是個託詞，左戰心中的那個女子頎秀豐整，面如觀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櫻，鼻如懸膽，皓牙細潔，而且舉止端莊典雅，敢於正言匡諫，她叫張嫣。

回到勤政殿後，左戰的心如同桃園裡的猴子，上躥下跳，坐立不安，所有的奏摺里都像寫滿了張嫣二字。他越是想平復這種情緒，反而越是思念的厲害，甚至擔心會出現什麼變故。為免夜長夢多，他決定傳喚駱養性，讓他提前將張嫣一家接到宮裡來。

駱養性此時是錦衣衛的指揮同知，第一次被皇帝單獨召見不免情緒激動，見面后高亢的說道：

「卑職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左戰了解駱氏父子的品行，也不跟他繞彎子，直接說道：

「你帶著朕的節帳速去河南開封府祥符縣衙，找一位叫張國紀的人，他有一位女兒名叫張嫣，小字祖娥。找到后秘密帶到京師，先在宮外找一套僻靜的院落安頓下。」

駱養性心知這是一樁美差，不但能得到皇帝的信任，也會得到那位娘娘的賞識，將來在宮裡可就有了兩棵大樹乘涼，飛黃騰達指日可待。聽完后立馬跪地謝恩，嚴肅的追問道：

「卑職連夜動身，必不負君命。為確保安全，請問卑職如何跟娘娘母家交待此事？」

左戰見他粗中有細，心裡甚是寬慰，回答道：

「你以禮部的名義出接人，路上若是有人阻撓，你可暗中表明身份，若是遇到抵抗，你就拿出朕的節帳格殺勿論！」

左戰這話說的斬釘截鐵，駱養性頓時覺得脊背發涼，他久在宦海浮沉，自然知曉其中的利害，當夜便帶著人離開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