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8.漁翁得利
薩爾滸血戰過後,皇太極率殘部往北逃竄,明軍在遼東如秋風掃落葉。左戰見大局已定,決心讓內閣全力備戰災荒。由於事務過於繁瑣,連日來他一直吃住在勤政殿內,幾個不識趣的御史便彈劾他不上早朝,氣的他直罵娘。
一提起這個早朝制度,左戰就頭疼不已。如今所有的政令都出自勤政殿,早朝就是個形式,可每天還要為了這個形式浪費精力,自己住的近還好說,那些大臣可就慘了。
明朝的官員大部分住在離紫禁城比較遠的地方,每天午夜就得起床,穿過大半個北京城前往午門集合,五點準時開宮門,眾人依次穿過金水橋后再次整隊,然後到皇極殿或是皇極門統一行一跪三叩的禮節。這中間要是有咳嗽、隨地吐痰或是步伐不穩重的都會被記錄下來,簡直就是一場馬拉松的考驗啊!
為了提高朝廷的工作效率,左戰趁著早朝宣布一項改革,以後時間改用西洋鍾記錄,由十二個時辰改為二十四個小時,每月逢一、五的早上八點上朝。另外將距離紫禁城比較近的寶太坊規劃為公務員小區,不但節省了他們上朝的時間,還方便東廠監視他們的舉動。
畢竟明朝的科舉制度是最嚴苛的,四十歲能做官就算是年輕有為了,要混到朝里當差都在六十歲上下。每天這幫老傢伙半夜就得起床,擱誰身上都是一種折磨。列寧同志說的好:「不會休息就不會工作」,想讓馬兒跑就得讓馬兒吃草。這樣一來大大減輕了官員的身體負擔,能夠集中精力處理更多的朝務。
這種務實的舉措最能引起大家的共鳴,朝臣們無不拍手稱讚,就連一向兢兢業業的鐵人方從哲、小強韓熀也是眉開眼笑。王安見眾人忙著議論,故意扯開嗓門喊道:
「有本啟奏,無事退朝!」
眾人這才想到今兒是來開會的,不是前門外趕大集,紛紛安靜下來。只見御史崔呈秀抱著連日來搜集的黑材料,上前跪拜說道:
「啟奏聖上,臣左都御史崔呈秀有本要奏!」
左戰仔細看了看這位「大名鼎鼎」的五虎之首,心想真是魚找魚蝦找蝦,這麼快就跟魏進忠狼狽為奸了。此前魏進忠已經搜集了萬曆辛亥、丁巳、癸亥時期京察的舞弊案卷,磨刀霍霍準備向東林黨繼續開戰。對於左戰來說這是一次整頓吏治的絕佳機會,爽快的說道:
「崔愛卿免禮平身,說吧!」
崔呈秀見小皇帝用讚許的眼光看著自己,暗道看來魏公公已經提前和聖上通過氣,有聖上撐腰自己可就狐假虎威了,大聲說道:
「啟奏聖上,臣等在去年京察期間,發現吏部文選司和考功司用人以是否出自東林書院為標準,大肆排斥其他官員。兵部的武選司和武庫司借遼東戰事,蓄意誇大戰功和損耗,貪墨軍餉無數。
臣等為了查清此事,順藤摸瓜還發現萬曆辛亥、丁巳、癸亥三京察時,李三才、顧憲成等人利用職務之便排除異己,違規提拔自己的門生。可見東林官員已經結成一黨,暗中勾結,意圖把持朝政。先前他們集體抗議陛下恢復礦稅便是鐵證,請聖上明察!」
崔呈秀說的義正言辭,情緒非常激動,要以死表明與東林姦邪勢不兩立的立場。要不是殿前羽林攔著,差點就撞在丹墀上面。
眾人看完崔呈秀的表演,覺得沒撞的頭破血流甚是可惜。轉眼一想他要彈劾的是東林書院,個個心驚膽戰,就連做過五部尚書的黃克纘也暗自捏了把汗。
左戰環顧一圈,心想這些東林黨人已遍布朝野,成為明朝的一個膿瘡,但是此事涉及的人過多,又扯出萬曆年間的舊事,如果一查到底恐怕會傷及朝廷的元氣,所以決定先敲山震虎,說道:
「茲事體大,崔愛卿慎言。東林書院自成立以來關心國事,所謂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左戰這話說的模稜兩可,誰也弄不清他是褒是貶,太常卿倪文煥生怕小皇帝偏袒東林黨人,日後肯定要被打擊報復,上前說道:
「聖上明鑒,東林書院表面上關心國事,暗中卻結黨營私,干涉朝政,罪大惡極。臣等已掌握大量的人證、物證,請聖上恩准徹查此事!」
左戰心想今兒就隔岸觀火,看看東林黨有什麼反應,轉頭說道:
「朕知道內閣和朝中大員有不少出自東林書院,公平起見此事也得聽聽他們的意見!」
葉向高、楊漣等人見小皇帝態度曖昧,紛紛表示他們雖求學於東林書院,但只為早日考取功名報效朝廷,絕對沒有結黨一說,然後雙方就陷入一場口舌之爭。由於閹黨這次有備而來,證據充足,一開始處於上風,但很快葉向高便調整戰術,藉助人數上的優勢,以車輪戰漸漸挽回局勢。
雙方你來我往唾沫橫飛,瞬時將早朝變成了潑婦罵街。左戰也不氣惱,暗自吩咐曹化淳將這些人互相攻擊的內容一字不落的記錄在廷議上,做為將來定案的證據。眾人斗的興起哪裡顧忌這些,等到口乾舌燥時才發現中了小皇帝的圈套,紛紛叫苦不迭。
左戰見殿內安靜下來,這才假裝憤怒的說道:
「爾等平日里都以聖賢自居,看不起那些市井潑婦,今兒卻斯文掃地,褻瀆朕躬,實在罪不可恕。每人寫一份檢討張貼公示,另外罰俸一個月作為懲戒,若有下次追加庭杖二十。」
這些話句句在理,又不偏不倚,一時大殿上鴉雀無聲,眾人像斗敗的公雞,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左戰見狀繼續說道:
「你們都是朕的肱股之臣,朕不相信有人敢結黨,這是在自掘墳墓。不過崔呈秀、倪文煥言之鑿鑿,又有充分的證據,京察舞弊之事要嚴懲,先將李三才、顧憲成等人削去官籍,其後人有在職為官的全部革職。此案由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聯合審查,司禮監、東廠協助辦案,徹查涉案官吏,一律革職抄家,永不敘用。
至於東林書院,朕念及其為朝廷培養了大量的人才,暫時閉館,一應人等全部遣返回原籍。御史中丞不能約束部下,任其咆哮公堂,命你在家閉門思過,暫由王在晉接任。」
王在晉,字明初,江蘇太倉人。萬曆二十年中進士,歷任中書舍人、江西布政使,今為右副都御史。此人在《明史》中曾與孫承宗有一段精彩的對白,是個負面人物。不過《三朝遼事錄》更可信一些,王在晉知道邊兵善走,當時關外人人自危,即便殺逃兵也不能挽回兵敗如山倒的局面,所以他臨時修築了兩座堡壘來穩固軍心。只要緊閉山海關,這些逃兵進了城堡后就是被置之死地,只有依託城牆與八旗兵死戰到底。
這是一招妙計,好在將八旗兵全部托在關錦一帶鏖戰,通過拼人數和財力來消耗后金,利用城牆發揮火器的優勢,避免與八旗兵野戰,能夠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快的勝利。
此時遼東戰局已定,左戰需要重用孫承宗,所以將王在晉安排到御史台,也算是人盡其才吧。
眾人聽完小皇帝的安排,一時也無話可說,散朝後各自討論。左戰回到勤政殿心中竊喜,利用京察案懲治了一批東林黨人,關閉了臭名昭著的東林書院,還將王在晉安插到閹黨內部,可謂一石二鳥。
不過魏進忠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聚集如此多的黨羽,而且出手狠辣,一下便捏住了東林黨的軟肋,可見此人並非善類。對於這種品德敗壞但是業務能力突出的小人,左戰決定繼續留用,但狗鏈子要拴的更緊。為此他決定請客氏一同用膳,藉機敲山震虎。
客氏如今是奉聖夫人,在宮裡地位比嬪妃還要尊貴,只見她一襲單薄的蜀錦,卻包裹不住那滿身的風韻。此時左戰對她已經沒有興趣,自從派她去監視魏進忠,她便趁機與魏進忠沆瀣一氣的排擠魏朝等人,完全打亂了左戰的計劃,心裡不免厭惡至極,見她施禮作罷,開口說道:
「朕一直忙於前朝要事,已經好些天沒見到乳娘了。今日見你步履輕盈,似乎有什麼喜事,不妨說來聽聽。」
那客氏本是水性楊花之人,晃動著水蛇腰賣弄風情,一對性感的翹臀若隱若現,喋喋的說道:
「聖上說笑了,奴家哪有什麼喜事,只是聽聞聖上賜宴,這才好生打扮了一番。如今見聖上龍體康健,愈髮結實了許多,真是打心底里高興。」
對於客氏的挑逗,左戰很想在她屁股上掐一把,但此時他需要解決這個麻煩,不冷不熱的說道:
「乳娘精心伺候朕已有十六年,又替朕做了不少事,真該好好謝你。」
客氏聞之大喜,忙不迭的跪下謝恩,說道:
「能伺候聖上是奴家的福分,可當不起這個謝字。聽說宮裡已開始張羅著給聖上選嬪妃,奴家心裡歡喜,想親手趕做幾件新衣給聖上賀喜。」
左戰知道張嫣入宮之前必須了結這個禍害,故意說道:
「乳娘有心了,這些粗活就交給魏公公來做吧!」
客氏以為左戰問的是魏進忠,不假思索的回道:
「魏公公現在正與前朝的大臣們忙於處理京察舞弊一案,哪有功夫做這些瑣事,還是讓奴家幫著操持吧。」
「魏朝辦事還算忠心,你可知他去哪兒了?」
左戰捅破這層窗戶紙,嚇得客氏臉色煞白,一時慌了神。
王安見機會來了,立時說道:
「奴才聽說魏朝驚擾了奉聖夫人,已經被魏進忠發配到子凈軍。」
「這個狗奴才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左戰一語雙關,眾人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好跪地請罪。這件事本就是客氏和魏進忠聯手排擠魏朝,可王安卻愛莫能助,真不明白大太監馮寶怎麼會有這麼一個不中用的徒弟。
幾日後,客氏在戚報國的「護送」下回到河北老家,有奉聖夫人這個頭銜,自然衣食無憂,左戰也算是仁至義盡了。魏進忠因濫用職權被撤為掌刑千戶,東廠掌印太監由褚憲章接任。這個人原本是提督諸監局的太監,裁撤後宮時遭到魏進忠排擠,左戰知道他是個人物,一直雪藏在勤政殿,如今可以派上用場了。至於魏朝,考慮到他有搜刮錢財的本領,又是王安的小弟,讓他繼續到應天府管理織造局,同時監督收繳商人賦稅的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