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妖怪食人
出了鳳儀宮,林墨並沒有直接出宮,而是請高越帶著自己往御花園而去。
林墨早就對以前只在小說和影視作品出現的御花園,心馳神往。
現在來了中州大陸,又位列上卿之尊,林墨自然是要一睹那御花園的真容的。
高越當然沒有拒絕林墨的請求,欣然帶著林墨去了,息風與仇雲抱著劍,在林墨身後靜靜的跟著,不出一言。
現在已是巳時三刻(9:45),一方暖陽高高的掛在空中,照在大地的積雪上,暖烘烘的,照在人的身上很是舒適安逸。
自進入冬日後,可是好久沒有如此暖和的天氣了。
於是林墨便解了雪衾斗篷,交於身後的息風,在高越的領路下,緩緩行在前往御花園的路上,一面欣賞著沿路的宏偉建築,一面享受這難得的曰光浴。
行了沒多久,林墨便到了御花園。
由於是冬日,御花園中顯得有些冷清,大多數花草都已經枯萎,唯有那雪梅全力綻放著,散發著傲人的姿態。
雪梅本就是林墨最欣賞的花之一,林墨敬佩其傲人的絕世風骨,別的花均綻放在生機盎然的春日裡。
然而這雪梅,卻是與眾不同的,偏偏在這苦寒的冬日裡,綻放自己最驕傲的姿態,真可謂是「凌寒獨自開」了。
一路觀賞著雪梅,在在高越的領路下,踏著通幽的曲徑,往內深入,忽而,正在林墨陶醉於雪梅的姿態之時,一陣悠揚的琴聲遠遠地飄了過來。
林墨微微愕然,在這冬日裡,是誰有這麼個閑情雅緻,跑來御花園中撫琴。
好奇心頓起,順著樂聲往內望了一眼,林墨問道:「高公公,這是哪位貴人,在冬日有如此閑情雅緻,在御花園撫琴呀?」
「老奴不知。」高越搖了搖頭,又立馬提議道:「若是上卿大人有對這琴音有興趣,不妨老奴帶上卿大人過去瞧瞧?」
「如此,那便多謝高公公了。」
林墨確實對這如仙樂一般的琴音感興趣,在林墨已有的三個女人中,百里傾城好劍,白芷蘭善書畫,妻子則是個典型的女強人。
白芷蘭雖也通琴藝,但卻沒有這之人這般精妙,這人的琴音完全就如白居易《琵琶女》中所言的「如聽仙樂耳暫明」,悅耳至極。
在高越的帶領下,沒有多會兒,林墨便找到了那琴聲之處,然而林墨與那撫琴之人中間卻隔著一個不大也不小,已經結冰的湖泊。
扶琴之人在湖泊中心的亭子之上,由於不是很遠,林墨看清了她的樣子,是一名約莫有二十四五歲上下的女子,一副精緻的瓜子臉蛋,長發披肩,極是好看。
女子穿著一身彩色宮裝,披著一件雪白色的毛披風,卻並沒有梳宮髻,而是任由一頭烏黑的長發自然的垂落於雙肩之上。
林墨此刻所處的位置,若要到達那個亭子,也不遠,但林墨卻沒有動,也沒有說話,生怕驚動了那女子,只是靜靜的立著,沉醉在那女子的琴音之中。
悠揚的琴音從那湖心亭上,飄蕩過湖泊,傳到林墨耳朵里,其琴聲優雅異常,聽到最後,林墨卻從她的曲調中,感受到一絲哀愁與孤獨。
林墨跟月下老者也學過幾日音律,但由於沒興趣,便只學了個大概,算是個不通音律之人,但也算了解一些音律之道。
尤其是他人音律之中蘊藏的感情,林墨是極為敏感的。
這首曲子,林墨剛好識得,名為空庭春欲暖,此曲多是深宮之中,那些不堪苦寒的可憐女子彈奏,以抒心中孤寂與哀愁之情的。
受到那孤愁的感染,林墨心中頓生憐意,在心中哀嘆道:這估計又是一位大乾皇帝從未碰過,就打入「冷宮」的女子了。
正在林墨沉浸於其中之際,那琴聲突然嘎然而止。
琴收音止,只見那女子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后,旋即便徐徐站起身來,又吩咐一旁的宮娥將古琴收了起來。
當看到湖泊對面注視著自己的林墨時,淺淺一笑后,便招呼了侍女,緩緩向那湖心亭外走去,一步一風華,當真是美麗極了。
忽然,一陣微風吹向了她,將那女子一頭烏黑的秀髮輕撩而起,隨後,那女子踩著曼妙的步子,徐徐消失在了花叢的轉角之處。
至始至終,林墨也沒有發一言,待到那女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林墨低低的嘆息了一聲,對高越道:「高公公,帶我出宮吧。」
高越點了點頭,帶著林墨向宮外行去。
路上,林墨不發一言,心中慨嘆萬分:像這亭中的孤寂女子還有很多吧?這如花一般的年紀就要在深宮中慢慢老去,真是……,唉……
沒過多久,高越就將林墨送到了宮門,看到息風與仇雲護送著林墨,坐上四馬銀駟離去之後,高越匆匆向大乾皇帝所在的鳳儀宮行去。
月華殿中。
長孫憂音在御花園的湖心亭撫完琴,就回了月華殿,靜靜的獨坐於梳妝台前,看著銅鏡中披散著頭髮的自己發著呆,玉容之上也儘是落寞與孤寂之色。
十六歲剛成年的長孫憂音,就被家裡人送入了這深宮中,如今九年過去,卻只在進宮時匆匆見過皇帝一眼,之後就和宮裡的其他妃嬪一樣,再也無緣聖顏。
皇帝與姐姐長孫雲珊青梅竹馬,彼此傾心,還頂著太后的壓力,不惜去乞求榮王,將姐姐封做了皇后。
而由於姐姐的關係,在六年前,長孫憂音被封為了三品婕妤,搬進了這空蕩蕩的,沒有一絲溫暖的月華殿中,但依舊過著無緣聖顏的日子。
就在今日,就在清冷的御花園中,長孫憂音見到了一個人,一個帶著暖意的男人,一個容顏清秀,氣質文雅的翩翩英才。
想起那人臉上的暖暖微笑,還他穿著的上卿冠服,長孫憂音只覺得自己那顆平靜已久的心,再次悸動了起來。
「他是誰?他看起來不過才二十三歲,怎麼會就位列上卿之尊?」長孫憂音喃喃自語著,問著鏡中的自己。
心中雖然悸動,但長孫憂音知道,自己和他是無緣的,因為自己是深宮之人,雖然和皇帝並無任何事實。
想到這些,長孫憂音不由得又暗自神傷了起來。
可就在長孫憂音暗自神傷,嘆惜歲月之時,長孫憂音的貼身侍女,小婉,帶著太監總管高越,行了進來。
朱雀天街,四馬銀駟上。
「息風,仇雲,現在時辰尚早,先不要回府,直接轉道去長樂驛館。」
將在御花園中生起煩憂甩在一邊,林墨想起了壓在自己身上的人命案子,這人命案子得儘快查明,否則自己和大乾皇帝的臉上可就無光了。
「是,宗主。」
兩刻鐘后,四馬銀駟停在了一座威嚴的驛館面前,見身著上卿冠服的林墨行下了車,四名驛館差役迅速圍了上來。
「拜見上卿大人。」
林墨點了點頭,正色道:「本卿是來調查驛館發生的人命官司的,迅速帶本卿過去瞧瞧死者與案發現場,然後將死者家屬喚來,本卿要問話。」
「是,上卿大人。」
齊齊躬身道了一句后,一名差役跑去傳喚死者家屬,一名去停靠四馬銀駟,另外兩名差役則帶著林墨三人,去了停屍房。
來到停屍房內,林墨就看到兩張停屍桌被白布覆蓋著,讓兩名差役將白布,兩具女屍出現在了林墨眼前。
沒有屍臭,看來剛死不久。
看到死的真是是兩個女人時,林墨不經暗自嘆道:死了兩名女子,這等事,大理寺卿竟直接報給了大乾皇帝,這可真是惡犬欺主啊。
上前幾步,先看了一眼兩人的衣著,發現兩人穿的都是綾羅綢緞,其中一人身上帶滿了珠寶首飾,其中一人則比較樸素,只帶了一個玉鐲子。
又仔細端詳了一番,發兩人都被一劍封喉,死前仿若沒有一點兒痛苦,林墨呢喃道:一劍封喉,死前無痛苦,也只有大劍士及其以上境界的修行者能做到了。
但又見兩人的臉都被人用劍划爛了,這令林墨十分奇怪:無痛苦的殺死了她們,但卻划爛了她們的臉,這是有何深仇大恨?還是要遮掩什麼?
再度仔細檢查了一番屍體,林墨為她們蓋上白布,轉身對兩名差役道:「帶本卿去案發現場。」
「是。」
跟隨在兩名差役身後,在過往各級官員的紛紛見禮下,林墨三人行上了驛館的三樓,最裡邊的兩間客房,乙二號客房,與乙三號客房。
「看來這那兩個地方官員的品級不低啊。」見差役帶自己進入的是乙字型大小客房,林墨低語了一句。
大乾皇帝說,死的是兩個地方官員的女人,而能在官家驛館中住乙字型大小客房,那個兩個地方官員的品級,至少也是四至三品的地方大員。
大乾皇帝的官家驛館共有甲乙丙丁,四種等級的客房,甲等供二至一品的官員居住,乙等,則是四至三品,丙等則是六至五品。
最末的丁等,則是七、八、九,三個品級的官員居住。
先進入乙二號客房,發現窗前有一灘暗紅色,已經凝固了的血液之外,其他的地方就再也沒有血跡了。
至於地上的足跡嘛,很是複雜,看來有很多人進出過這裡,因此,想從足跡查起,算是天方夜譚和大海撈針了。
看完乙二號客房,又進入乙三號客房,發現只有床上有血液,血液同樣已經變成了暗紅色,也已經凝固了。
至於地上的足跡,和乙二號客房一樣,斑雜不堪,根本無從下手。
看完兩個案發現場,林墨在心中沉想了起來:看來乙二號客房的死者,就是死在窗前的,乙三號客房是在床上,該去問問死者的家屬了。
「帶本卿去見死者的家屬。」林墨又吩咐道。
「是。」
跟在兩名差役身後,林墨三人來到了專供議事的客堂之中,一進門,林墨看見屋內站著六個人。
一人正是先前傳喚的驛館青年差役,青年差役站在一名身穿深青色冠服,頭戴一梁冠帽的中年男人身後,八品官員,這人應該是長樂驛館的館長。
大乾皇帝官制,帝都驛館館長,為八品官員,其餘各級州郡以及各諸侯國內的驛館館長則皆為九品官員,著淺青色冠服。
其餘四名,有兩人年過半百,皆身著深紅色冠服,頭戴四梁冠帽的四品官員,另外兩名較為年輕,都穿著錦衣,手持著一柄長劍,看樣子應該是這兩名四品官員的護衛。
內息沉穩有力,看樣子都是大劍士境界的修行者。
六人見身著紫色上卿冠服,頭戴七梁冠帽的林墨,其中年紀較大的兩人先是愣了愣,方才急忙與另外四人一起躬身行禮。
「參見上卿大人。」
「眾人免禮。」林墨點了點頭,走到主位坐下,息風與仇雲又立於林墨身後,三名官員才依次序落了座。
大乾冠服制度:
一品至三品官員著身紫色冠服,一品官員戴七梁冠帽,二品官員六梁冠帽,三品官員五梁冠帽。
四品官員著深紅冠服,頭戴四梁冠帽。
五品官員著淺紅冠服,戴三梁冠帽。
六品,七品官員都戴二梁冠帽,但不同的是,六品官員著深綠冠服,而七品官員則著淺綠色冠服。
至於八品和九品官員,他們都戴一梁冠帽,八品官員的冠服是深青色,而九品官員的冠服是淺青色。
各諸侯國內也是大同小異。
掃視了一眼落座的三人,林墨正色道:「兩名死者姓甚名誰,各自的家屬報一下,也好助本卿破案,早日查明真兇。」
「是!」
一個頗矮,身材也略為豐滿的那名四品官員率先站了起來,躬身行禮道:「下官雲州刺史張國,見過上卿大人,死的一女中,是下官的小妾,張陳氏。」
林墨點了點頭后,張國坐了原位。
另一名長得頗高,頗為儒雅的四品官員,起身躬身行禮道:「下官克州刺史付雲生,見過上卿大人,死得另一名死者,則是下官的結髮妻子,付方氏。」
林墨再次點頭后,付雲生也坐了原位。
兩人坐回原位后,林墨暗中觀察了一下兩人,張國的臉上沒有一點兒,難過之色,彷彿在說自己的小妾死了就死了吧,我好找新的。
而付雲生的臉上則充滿了悲傷,神色也很是憔悴,不像是裝出來的,看樣子,這付雲生定然很是愛他的結髮妻子。
觀察完后,林墨再次發問道:「不知張刺史的小妾,付刺史的夫人,各自以前是做什麼的呢?可否對本卿說說?」
「回上卿大人,下官那個小妾,以前是雲州一個花樓的頭牌。」張國直接道。
付雲生穩定了一下悲傷的心神,回道:「回上卿大人,下官的夫人和下官都生於窮苦人家,我讀書時,下官的髮妻就幹些苦活,來養活我和她自己。」
「連下官發家之後,下官的夫人也是經常幹活。」說著,付雲生一怒道:「個殺千刀的,那個兇手竟然對這樣的好人,也下得去手,真是喪盡天良啊!」
原來是一起苦過來的,很是賢惠的髮妻,怪不得這付雲生如此傷心了,林墨嘆了一聲,哎,不對。
正嘆著,林墨想起了什麼,突然心中一震,對付雲生道:「不對,付刺史,你說你的夫人她經常干農活,可本卿觀死的那兩名女子,手上的皮膚都很好,不像是干過多年苦活,陪伴你多年的結髮妻子呀。」
「什麼。」付雲生神情一震,下意識的就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心情也變得激動了起來:「上卿大人,您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本卿還能哄騙你不成。」說著,林墨從主位上站了起來:「若是付刺史不信,可隨本卿去停屍體一看究竟。」
停屍房中。
林墨掀開蓋著屍體的白布,拿起兩名女屍的手,道:「付刺史請看,這兩具女屍的手上膚質很好,很是細膩,應該都是是二十來歲的女子。」
付雲生連忙上前幾步,看了一下,有些難以置信的道:「可死的這人分明帶著下官髮妻的衣裳,還有這個玉鐲子,還是下官親手送的第一個禮物。」
聽到付雲生的話,張國和驛館館長益鴻才,也圍了上了上來。
看了一會兒,益鴻才篤定的說道:「付大人,這手的主人的確是芳齡在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子,不可能是您的夫人。」
張國也點了點頭:「是真的,付刺史,本官閱女眾多,這手的膚質確實是二十歲左右的女子才會有。」
見到三人都這麼說了,付雲生露出了半信半疑的表情。
見狀,林墨微微一笑道:「若是付刺史還不敢確信,那你夫人的身上有沒有胎記之類的?你可以看看。」
「對,胎記。」付雲生眼中射出了精光,急忙將戴有玉鐲子的那具女屍的手臂出的衣物,推了上去。
待看著那白皙的手臂時,付雲生方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面上也帶上了喜色:「下官髮妻的右手臂,有一個圓形胎記,這人沒有。」
「看來我的九娘沒死,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付雲生的結髮妻子,付方氏,本名叫做方九娘。
看著欣喜若狂的付雲生,林墨淡淡一笑,給他潑了一瓢涼水:「好了,付刺史,你的髮妻雖然沒死,但是還失蹤狀態,還有你的夫人沒死,這死的人又是誰?」
林墨的涼水一潑下,付雲生果然安靜了下來,上前將女屍的玉鐲子取下收入懷中,凝色道:「對啊,那我的九娘會去哪兒呢?還有這死的人又是誰呢?」
付雲生的一出,停屍房內安靜了下來,眾人陷入了沉思中,空氣靜默了片刻,林墨見益鴻才一副欲言又止,道:「這位大人,可是有什麼想說的?」
聽見林墨的問話,益鴻才躬身行禮道:「下官長樂驛館館長,益鴻才,下官只是想起了這十幾年來,帝都總是有女子莫名失蹤,莫非是被付刺史的夫人給碰著了?」
「怎麼回事?」林墨急忙問道。
益鴻才解釋道:「是這樣的,上卿大人,這十幾,不,準確的說是這十五年來,乾天城內總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有女子失蹤。」
「帝都的百姓們都傳言說,那些失蹤的女子是被什麼食人的妖怪給吃了,下官估計這付大人的夫人怕是碰上那食人的妖怪了。」
半個時辰后。
四馬銀駟內,告別了付雲生等人的林墨,靜靜的坐在車內,腦海中不斷的想著益鴻才所說的那個所謂的「妖怪食人」。
當然,對於這個妖怪食人的說法,林墨是不信的。
總不能妖怪將付雲生的夫人抓去了,那還找一個人來行那「狸貓換太子」之事吧,林墨可以肯定,這事情定然是人為的。
但「妖怪食人」這事卻讓林墨的心情沉重了起來,因為這傳言不會是空穴來風,那就證明,這十五年來,真的有女子陸續失蹤。
林墨沒想到本是一樁死亡案件,此刻,竟然又遷出了女子陸續失蹤案件,案情真是變得越發撲朔迷離了。
「十五年啊,這得有多少無辜女子遇難遭殃啊!」
正在林墨為那些無辜女子嘆惋之際,四馬銀駟已經到了林府門前。
林墨剛下車,管家丁伯立即行了出來,恭聲道:「宗主,府里來客人了,已經在客堂候了宗主您不少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