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天堂
()東蔚島,不知名的美麗小島,島上的生活閑適而簡單,再浮躁憤懣的心面對大海也會不由自主沉靜下來。
我明天就要走了,特地拎了兩罐啤酒來到海灘上,與這片海域道別。
在這個島上,我失去了很多,唐曄、哥哥、蔣離……不過好像也得到了一些東西。到底是什麼呢?我也不大清楚,不過算了,就像奶奶說的,一時弄不清楚的事情,交給時間,總有一天,你會看的清楚分明。
是的,她說過這話。
那一天,她對我說:「小醉,你這輩子會看到很多事、聽到很多事,也會感覺到很多事情,你要用心分辨哪一些是真的,哪一些是假的。」
我說:「我分不清,奶奶,我分不清。」
她便告訴我:「沒關係,一時弄不清楚的事情你就交給時間,總有一天,你會看得清楚分明。」
你看,奶奶說的話總是對的,剛才我還想不明白的事情,一下子就自己冒出了答案。
我想我明白了做人就該像這片大海一樣,坦然面對一切,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別人。危險無垠的大海上,遇到風浪只能面對,如果你想逃避那就只有沉沒,讓全船的人和你一起沉沒。
我,海醉,從小夢想著大海,一直大言不慚地吹噓自己天生是個當船長的料。而實際上我只是個被愛寵壞的女孩子。唐曄給我的太多了,讓我成了一個擁有一切、人人稱羨的公主,可事實上我知道,我擁有的不過是他的愛而已——只有他的愛讓我感到溫暖和溫存,也只有他的愛讓我感到自己珍貴無比。
哥哥說我不知道一無是處的感覺,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在沒有遇到這份愛情之前,我的人生一無是處。
旁人也許無法理解這份感情對我的重要,可我寧可失去他,也不願面對這份愛情可能的虛假。
我既沒有堅定相信愛人的信心,也沒有直面刀鋒的勇氣,關鍵時刻選擇了當逃兵,結果我和唐曄一起沉沒了。
現在,我要回去收拾殘局。
也許他不再需要我,也許要面對的是最讓我難以接受的事實,我也要知道真相和答案。
另外,我還是堅持認為我能當好一個船長。雖然這趟航行被我搞砸了,不過我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奶奶,你也這麼覺得是?你說過的,我是你楚青月的孫女,沒有我經不起的風浪。
***
現在我終於可以比較坦然的想起你們,唐曄和莫嵐。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時光、那些流金的歲月。即便是真的要與你們告別,它們也依然珍貴無比,我還是相信那些笑容,當時的那些美好笑容,它們每一個都是真心的。
瓶中的酒已經慢慢告罄,太陽也全部落到海平線以下。空中皎月初升,世界沉寂下來,陪伴我的唯有陣陣濤聲。
碧海共潮聲,這也許是世上最美的情景。
只可惜,沒有你。
我放縱著心情,任思緒四處飄散,隨意的想起這段或者那段往事,心情越來越平靜。
難道我已經老了,可以平靜的回憶往事了?不會啊,我覺得我的身體里慢慢又注滿了某種莫名的力氣和衝勁,現在給我一個衝浪板我立刻就能衝到大海里衝浪。
哦,對了,這樣平和的天氣恐怕是沖不起浪來的。
我不禁為自己的傻氣生笑,索性乾脆閉上眼睛,枕著濤聲睡起覺來。能睡得著嗎?也許。
意識越來越模糊,濤聲漸漸遠去。
這是哪裡?
怎麼像是一片沙漠呢?噢,想起來了,這是內華達州境內的偏遠沙漠區。蔚藍無雲的天空,荒涼連綿的沙丘,一叢一叢的駱駝草,前面有輛拋了錨的越野車,一個年輕男人把頭伸進汽車前蓋里修理,這時一個年輕女郎從車裡跳了出來,青春明媚的容顏在這荒蕪的沙漠里嬌艷灼灼得讓人無法逼視。
她跑到男人身後興趣盎然地探頭看看發動機,然後又好好欣賞一下男友賞心悅目的背部線條。掂量一番,故作無意的拍拍男友的臀部,問:「怎麼樣?有沒有得修?」
男友直起身體,微微嘆氣著搖搖頭,「不行,沒戲。」
女郎倒一點沒擔心的樣子,神采飛揚地說:「看來咱們得徒步跋涉走出沙漠了。」
男友忍俊不禁地拍拍她的頭:「徒步個鬼,水都快沒了。我們這麼在太陽下暴晒,幾個小時就能被烤乾。」
女郎瞪大眼睛,做出驚恐狀,「怎麼辦?我不要當乾屍。」
男友輕哼道:「不想就動手幫我把車推到那邊去。」
兩人把車推到一處稍微庇蔭點的地方,途中卻無意中發現了人的遺骨,骨骸半淹在沙土中。這個人想必是與惡劣環境搏鬥到最後一口氣才氣絕身亡的。
女郎這才心裡一沉:原來這片沙漠真的會吞噬生命。
男友拍拍她的肩,清俊的容顏上目光深邃鎮靜,讓人不由心中一定。「沒關係,我已經打電話求救了,咱們運氣好的話在他們來之前就可以遇到過路的車輛把我們帶走。」
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女郎聳聳肩滿不在乎地道:「我才不怕呢!我還沒看過沙漠日出,明兒正好看看。」
沙漠的日出很美,可是中午的天氣悶熱得讓人無法喘氣,晚上卻又冰涼得渾身發顫,女郎只能蜷縮在男友懷裡取暖。不過這些都不要緊,要緊得是水快沒有了。
車廂內,女郎靠在男友的肩上,沮喪地說:「都怪我,非要心血來潮穿越什麼沙漠,沒想到一租租到這麼輛破車!真是倒霉透了!」
男友摸摸她的頭髮,「別說話,保持點力氣,他們很快就會找到我們的。」
女郎吸吸鼻子說:「唐曄,我死了倒不怕,反正也沒多大損失,不過你死了可糟糕了,多少人得覺得可惜難過啊。唐曄,要是我先走的話,你把我手上的血管割開……不要有心理負擔,沒關係的,那樣我們也算血脈一體了,我很開心。」
男友說:「你就渴成這樣了?都想喝血了?要不你把瓶里的水先喝了。」
女郎悻悻道:「不要,還是留在。」
男友柔聲說:「那好,別多想了,乖,先休息一下。」
他的手溫柔的一下一下拍著她的後背,她朦朦朧朧睡意來了,不由閉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被酷烈的陽光刺醒,發現已是正午時分,不過男友卻不在自己身邊。這麼熱他會到哪裡去呢?
她一回頭,看見手邊有一個礦泉水瓶子,那裡面裝著全車僅剩的小半瓶水,瓶下壓著一張紙條:海醉,別離開車子,我一會就回來。水含在喉嚨里,盡量不要吞下去。另外,槍在你座椅底下。
她獃獃看著紙條,她知道他是去找水源去了。她想想路上看見的枯骨,突然不寒而慄。
見鬼,他幹嘛非要去!他們已經聯繫上搜救人員了,至多再撐幾天就會找到他們。難道……他是怕她撐不住?
她越等越焦急。終於,地平線上出現一個迷迷糊糊的人影!她跳出車廂飛奔過去。
他渾身上下掛滿了瓶子,看來他把所有能找到的空瓶都帶出去了。這個渾身掛滿拖油瓶的樣子真和他超凡脫俗的形象真不符,不過這些瓶子里現在都裝滿了水!!!
她尖叫一聲,飛撲過去,把自己也掛在他身上,「唐曄!唐曄!你真偉大!!真偉大!!」
她低下頭不停地親吻地他乾裂的嘴唇。
他哈哈大笑:「寶貝,快下來,我抱不動了。」
她這才注意到他快要虛脫的臉色,忙從他身上下來,摸摸他的額頭:「你怎麼樣?」
他淡淡笑道:「沒事。」說著,他擰開一個水壺遞給她。
天,她從來不知道原來水是這麼美味的東西,光聞著那絲氣息,她都要發狂了。她揚起頭焦急地將那些甘露倒入口中。無意中瞥見對面的他吞咽了一下喉嚨,然後乾澀地說:「小醉,慢些喝,不要一下喝太多。」
她放下水壺遞給他,他接過,眼睛微微眯起盯著手中的水壺,然後把它放到唇邊,小心地喝上一口,他的胸口奇怪地起伏著,彷彿極力剋制自己不要一下喝太多。
她當時怎麼沒有注意到這些奇怪的地方呢?他乾裂的毫無水氣的嘴唇,他看著她飲水時渴望的吞咽動作,他盯著水壺微微發愣的眼神——他沒有喝過水,一路行來他居然沒有喝過水!
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事情?!沙漠中焦渴的旅人找到了水源,居然忘了喝水,只顧趕著跑回來送給自己喝?!這怎麼可能?更不可能的是她當時居然一點都沒有發覺,只顧傻傻地問:「你在哪裡找到水的?」
他笑笑說:「不遠,快的話來回只要一個半小時,我在地圖上看見附近應該有一次水源,就跑過去找著試了試。」
她氣呼呼道:「你怎麼這麼混賬?萬一迷路了怎麼辦?」
他微笑著說:「你放心,你在這裡,我怎樣也不會迷路。」
我的心突然一陣銳痛,一下子睜開了眼睛,正對著的是當空痴痴的明月。我想著唐曄在醫院裡看著我的目光,那樣的溫存和愛戀,那樣滿山滿谷的心疼。
我怎麼會這樣的傻?我怎麼會認為你看我的眼神和看別人相似或者相同呢?真傻,真傻不是嗎?
我一直知道你愛我,可我從來不知道你竟然這樣愛我。
你從來不曾迷路,一次次找到了我。可我卻在天堂里迷了路,把你給弄丟了。
我在迷霧中失去了方向,直到這一天霧靄散去,我才發現自己腳下的原來是一條一直筆直寬闊的大道。
一直延伸到歲月的盡頭,一直延伸到那頭的你。
作者有話要說:看見這章的標題了嗎?哈哈,原本是準備當文名的,用在這裡也不算浪費。
下章明天更,不過會更的很晚。你們知道的很糾結,老是說我有點點卡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