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閑心自有不可見,細語相求難以違

第二十回 閑心自有不可見,細語相求難以違

齊天道:「多謝姑娘好意,在下出門方才用過晚膳。」傾城順水推舟道:「那你請我。」齊天暗道:「這不才給了你幾十兩銀子。」料想這話說來,只會惹得人家反唇,不僅難有成效,還要討罵,也就知趣不言。

傾城又道:「怎麼?不樂意了?你這……」齊天一聽前奏,一個頭頓時變作兩個大,苦笑道:「你是我救命恩人,我要不樂意,豈不過河拆橋,沒有良心?」

傾城得意洋洋的哼了聲:「算你識相。」拉著齊天東拐西折。換作別的女子,齊天自不能任她又牽又挽,可對方相貌醜陋,這男女之防不覺淡薄之極。

兩人行了一程,耳邊隱隱傳來風吹浪打的晚濤聲,想是快到西子湖邊。傾城輕車熟路的來到一座燈火輝煌的酒樓前。齊天抬眼望去,只見正門上方懸著一方匾額,寫著「樓外樓」三個大字,匾陳墨濃,古色古香。

門口兩個迎客的小二打眼瞧見,左邊一人立即大呼小叫:「又是你這醜八怪,還想來騙吃騙喝?」另一人道:「和這種沷皮無賴,還廢什麼話?讓她嘗嘗厲害,好長點記性。」

傾城搖晃著齊天胳膊,可憐巴巴的道:「你不會袖手旁觀吧?」齊天心想:「我能置身事外么?」嘆了口氣,豎起手掌:「兩位小二哥,有話好好說。」

先前一人捋袖揎拳的道:「小子,沒你的事,小心連你一起修理。」他嘴上雖然有商有量,手下卻不分青紅皂白,衝上前來就是一記老拳。

齊天信手撥開,勸道:「小二哥稍安勿躁。」以他學過的拳腳,在武學高手眼裡雖然不值一哂,應付市井之徒卻也綽綽有餘。誰知那人好話固然沒有半句,好歹亦是半點不識,緊接著一爪抓向臉頰。另一個人也跳入戰團,五指成鉗,叉向齊天脖子。

別看他兩人胡亂出手,不成章法,然而同仇敵愾,竟然配合無間。饒是以得齊天的教養,也忍不住要爆粗,都說冤有頭債有主,怎麼還跟自己卯上了?他拿住前一人手掌一拗,將腕臼折脫,另一隻手被傾城挽著騰不開來,撩起一腳,將后一人踢飛,一個狗吃屎式趴在地上。

齊天腳下雖然留有分寸,地上的青石板可是石面無情,頂住那人下巴咬著舌尖一磕,殺豬般慘叫連連。另一人被他喊的心有餘悸,脫臼之痛立即水漲船高,托著手腕大聲痛呼。

兩人你一聲來,我一聲去,競賽似的活脫脫一幅人間慘劇。裡頭聽見動靜,掌柜的、跑堂的、護院的,一股腦的涌將出來。

為首的掌柜認出傾城,頓時怒不可遏:「又是你這丫頭片子?上回還沒找你算賬,又跑來撒野。」嘴角「呼呼」的吹著唇上兩綹老鼠須此起彼伏。傾城大大咧咧的道:「掌柜的,這回您可誤會姑娘了。」

掌柜暴跳如雷:「都把人打成那樣,還說誤會?今晚老爺我不教訓你,你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傾城好整以暇的道:「這不上次在您這吃飯,臨時有事走的匆忙,沒來得及會鈔。」掌柜鐵青著臉:「遮末吃甜嘴了,又想來打秋風?」

傾城及時將齊天給的銀子掏將出來:「姑娘我行走天下,誠信為本,尋思著要離開杭州,特來把帳結了,順便朵頤一頓。誰知那兩個門小二,放著好好的生意不做,非把人家往外攆。」

掌柜待要不信,白花花的銀子在眼前閃閃發亮,不由人不動心,狐疑道:「又想花言巧語欺騙老爺我?」傾城一本正經的道:「要不我能平白無故,前來自投羅網?整個杭州府,誰人不知『樓外樓』勢力龐大?但凡有三分自知之明,也沒人敢老虎頭上拍蒼蠅。」

掌柜哼了一聲:「就怕有些不長眼的,壽星公上吊,活的不耐煩。」傾城一手托著銀子,另一隻手伸進齊天懷裡,將剩餘的銀子銀票搜刮出來:「就算姑娘我騙得過掌柜的,這些真金白銀,可騙不了掌柜您吧?」

掌柜的一生與銀兩為伍,比之家中的婆娘,怕是還要熟稔幾分,單看色澤便知絕非贗品,見她並不自覺的結算賒賬,反而納入懷裡,剛舒展的臉上復又烏雲密布。

傾城拍擊著懷裡的銀子咯咯作響:「這些銀子扣除上次的欠賬,煩請掌柜的的全部上成好酒好菜。」掌柜烏雲密布的臉上,立即撥開雲霧見晴天,滿臉陽光燦爛:「姑娘放心,本樓享譽天下,保證讓您花的物超所值。」

一位護院近前請示道:「受傷的小二怎麼辦?」掌柜的見錢眼開:「扶下去休養幾天,讓他們狗眼看人,吃點苦頭也好長點記性。」畢恭畢敬的將傾城與齊天請上頂樓的包間,心底尋思:「這回你就還想跑,五樓看你怎麼跳?」他有了前車之鑒,不免多加了一份小心,點了四名護院:「你們幾個留在外面保護兩位貴客,別讓閑雜人等騷擾了。」

傾城心知肚明,人家明為保護,實為監視,她也不點破,嘻嘻一笑:「有勞掌柜的費心了。」掌柜的笑容可掬的告退下去。不一會兒,酒菜流水價送將上來。

酒是「西鳳酒」,清亮透明,醇香芬芳,清而不淡,濃而不艷。雖然算不得天下之最,可勝在歷史悠久,與古味盎然的「樓外樓」倒也相得益彰。至於菜品,除了杭州的名菜,大江南北,長城內外,但凡知名的可謂應有盡有。

齊天揣摩著價錢,心中哀鴻遍野,他原本還指望等下結算,多少有點剩餘,現在看來,不倒欠人家,就謝天謝地了。而傾城食之精,比之天下的共主,亦也有過之無不及。自己在京之時,時常進宮面覲,被留共餐,他老人家那怕富有四海,遇著喜歡的也會多挾幾筷,可傾城無論中意與否,都僅此一嘗,絕不二品。

任是齊天王候之家,平素不知柴米之貴,也心痛不已,連聲道:「夠了,夠了呢。」然而銀子在傾城懷裡揣著,掌柜的認錢不認人,仍自源源不斷的運送上來。

酒酣菜飽,傾城側身背著齊天,斟了四杯水酒,將門口四人喚將進來,殷勤的道:「辛苦四位大哥值守,西湖邊上露深寒重,要不嫌棄的話,一起坐下喝杯?」那四人身為護院,伙食雖然渥於小二,可也只是肉多上幾片,連豐盛都算不上,更別說配備美酒,不由怦然心動。

傾城繼續遊說:「四位大哥相貌堂堂,一看就英雄過人,不會連這點膽識也都沒有?」換作別的說辭,那四位護院礙於規矩,或許還要考慮一番。可人家既說自己英雄過人,如果連杯酒也不敢喝,豈非讓人瞧不起了?俱都二話不說,舉杯而盡。

齊天提起酒壺,正待再敬,突然「咚咚咚咚」的一陣連響,四人先後栽倒在地。傾城搖了搖頭,嘆息著道:「就這點酒量,也敢出來獻醜,酒色迷人這話,果是一點不假。」齊天怫然作色:「你做了什麼手腳?」

傾城接過他手裡的酒壺,給自己斟滿,舉杯一飲而盡,茫然道:「做了什麼手腳?」齊天見她自證清白,明知故弄玄虛,好在檢查四人癥狀,只是昏倒,並無中毒跡象,只能不了了之。他張開嘴巴,正待呼喊。傾城及時捂住:「你要幹嘛?」

齊天扳開她手,喘了口氣:「這麼多菜,留著可不浪費。」傾城又是好笑,又是好氣:「話說你堂堂一個侯爺,敢情還要打包回去,可不讓人笑話。」齊天想了一想,若是被人瞧見,果然頗失身份。

他原先倒也並非如此節儉之人,只是近來一名不文,加之飽受飢餓,對糧食不覺倍加珍惜。齊天只得作罷,走到門口,聽到房裡傳來一陣「悉悉」聲響,與腳步迥然不同。他回頭望去,只見傾城麻利地將其中兩人外衣剝下,想起掌柜見面時的說辭,警惕的道:「你又打算故技重施?」

傾城狡黠一笑:「你給的銀子,我可捨不得亂花。」拋給齊天一件,剩下的一件套在自己身上,變戲法似的從懷裡掏出兩頂帽子,一頂戴在頭上拉低帽檐,蓋住眉眼,另一頂過去給齊天戴上道:「你要有錢,自己下去會鈔,我是不會掏的。」

齊天暗道:「我的錢不都給你要去了?」但這話說來,想也同樣白費口齒,轉而道:「聽掌柜的先前所說,你已經跑過一回了,再三如此,未免有失厚道?」

傾城不以為然的道:「有失什麼厚道?『樓中樓』日進斗金,姑娘我沒劫富濟貧,已經算給他們老闆薄面了,吃它兩頓飯,難道還敢收姑娘的錢?」幫他把衣服套上,拉著下樓而去。

齊天無計可施,只得硬起頭皮,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一路上心驚膽戰,幸好直至出來,既無人識破,自也沒人阻攔。

傾城走出門口,將衣服脫下,信手一拋,回過頭去,高聲喊道:「掌柜的,多謝的你盛情款待,姑娘下回有空再來關照拉。」拉著齊天撒腿就跑,等掌柜氣急敗壞的追出來,早一陣風似的去了。

快凌晨四點,還在趕稿。其實大可不必那麼辛苦,畢竟沒上架,自也不混全勤,關鍵是這麼晚,更不會有人等更。可是想想,這二百多收藏里,或許還有那麼一個,或者僅剩那麼一個,也不能將那份信任,讓人輕易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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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畫之長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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