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長向此酬可為志,有冤必昭方稱雪

第二十一回 長向此酬可為志,有冤必昭方稱雪

齊天隨著傾城跑出一程,途經一家還沒打烊的客棧前,停下道:「姑娘要沒別的去處,不如在此暫住一宿?」傾城二話不說,走進店內,拍打著櫃檯:「掌柜的,給姑娘來兩間上房。」

齊天喊住道:「一間夠了。」傾城怒道:「你把姑娘當什麼人?」說來甚是奇怪,別看她輕嗔薄怒,臉上神色如常,並無多少變化。齊天忙不迭的解釋:「府衙還有幾位朋友等我。」

傾城一言不發,掉頭就走,留下從打盹中醒來的掌柜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齊天也是一頭霧水,只得跟在後面。兩人都不開腔,默默走了一程。

突然霹靂一聲,大雨如注,劈頭蓋臉的潑將下來。傾城發足疾奔。她跑出一程,聽見後面沒有腳步跟上,折回去打量著齊天道:「我說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齊天啞然道:「這麼大雨,前後都是淋,跑有何用?」傾城嘆道:「也罷,姑娘就陪你有福同享,有雨同淋。」見他獃獃的望著自己,不解的道:「又怎麼了?」

齊天結結巴巴的道:「你……你的臉。」傾城下意識的摸了摸臉,大雨淋浴,觸手潤滑。她自知臉上易的妝容,怕是被雨水洗刷乾淨,又羞又急,急忙捂住臉龐:「不許你看。」微微張開手指,從縫隙中偷偷望去,見他果然背轉過身,嗔道:「姑娘我就那麼難看?」

齊天一顆頭搖成撥浪鼓般:「不,不。姑娘的貌美,那是在下生平僅見。」心底尋思:「古人常用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來形容女子的貌美。古人之美,雖不可見,料想也不過如此。」想起先前牽手挽臂的種種親密之舉,不禁神為之馳。

傾城嘟著嘴巴,用鼻音重重哼了聲:「算你眼睛沒瞎。」從背後挽住他手臂:「還不走呢?姑娘只說陪你有雨同淋,如果淋到天明,那可恕不奉陪了。」

齊天先前被挽,因著對方相貌醜陋,這男女之防,在他心裡不覺無視。如今人家露出真容,這少年的心思,不禁活躍開來,雨水打在身上,落進心田,蕩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他明知男女有別,放任自流,諸多不妥,然而躊躇萬千,決心難斷,一路上心上心下,直至回到府衙,走過那條路,行過那條街,穿過那條巷,恍如一場夢遊。

門口值守的衙役遠遠瞧見,轉身飛奔進去。傾城狐疑的道:「一個小小的衙役,都不把你放在眼裡,這侯爺的身份,可不會是假冒的?」

齊天苦笑道:「姑娘不也沒把在下放在眼裡。」傾城吐了吐舌頭,扮了一個鬼臉:「都說朝廷有人好做官,要是貨真價實,姑娘倒是可以考慮巴結你一下。」

兩人談笑間。當先從衙內奔出一人,卻是黃清:「候爺回來了。」後面緊跟著方正與那名通報的衙役。

齊天道:「兩位大人還沒歇息?」方正道:「下官再三請求,黃大人執意不肯,要一同等候候爺歸來。」齊天道:「辛苦兩位大人了。」

黃清望著傾城惑然道:「這位姑娘是?」傾城笑道:「黃大人可是貴人多忘事,這麼快就不記得姑娘了?」一顰一笑間風情萬千,直瞧得那名衙役喪魂失魄。

黃清聽出聲音,任是剛正不阿,也不禁一呆,他掃了方正一眼,見其躬身而立目不斜視,暗地點了點頭:「姑娘和先前判若兩人,要不是老夫耳聰,還真認不出來。」待見她兩人並肩挽手,不由又是一呆。

齊天臉色一噪,直透耳根,連忙掙開,好在夜色朦朧,料想別人未必瞧見,略略心安。方正道:「候爺全身濕透,快去沐浴更衣,我讓廚房煮兩碗薑湯。」將他二人分別引到浴室,吩咐衙役備上衣裳,告退下去。

齊天沐浴更衣完,站在銅鏡前端詳,雖然不是錦衣華服,勝在裁剪合身,穿在身上朝氣勃然,風塵盡掃。他不自禁的的吹了一個口哨,意氣風發的出得門來,候在門口的衙役將他引到廳堂。

黃清與方正仍在安候,桌上擺了兩碗薑湯熱氣騰騰,黃清殷勤的道:「侯爺快趁熱喝了。」齊天自小習武,哪怕只是尋常的外家拳腳,體質也遠勝常人,可人家一片好心,不便拂意,端起飲了。

黃清從身旁拿出一雙舊靴道:「看侯爺的鞋壞了,大晚上的也沒地方添置,不如先換上我這雙,不知合腳與否?」

齊天接過換上,堪堪合適,謝過問道:「黃大人還要盤桓多久?」黃清道:「本來準備不日回京,眼下出了如此大事,一時半會是走不了了。」

齊天道:「在下負命在身,就不多所逗留,凌知府一案和白大俠立祠的事,還勞大人費心了。」黃清道:「白義士立祠之事,我剛已委任府丞大人督辦,倒是凌知府一案,還請候爺示下。」

齊天知他意在當著府丞的面撇清干係,微笑著道:「本候年少無知,對於朝廷的法度,那是有目如盲。既然大人不恥下問,依本候淺見,旁幹人等若無涉案,一律從輕發落。」

黃清心領神會:「候爺既然有令,本官自當唯命是從,府丞大人可有異議?」方正那知他二人唱的雙簧,心中雖然大有異議,可候爺偏操獨辦,連欽差大人都服了軟,自己區區一個府丞,那有底氣叫板?

齊天輕輕嘆了口氣:「舅父近來龍體欠和,小候如此行事,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實則為他老人家多積陰德,以祈天佑。」方正唯唯諾諾的道:「候爺用心良苦,蒼天有感,必全靈應。」

齊天微微一笑:「承蒙方大人吉言。」向黃清又道:「黃大人,韓三爺恰巧也有事上京,在下自作主張,讓大人幫忙領路。」

黃清心知肚明,自是人家見自已待衛遇難,怕回程遭逢兇險,是以求人相護,要不非親非故的,對方怎能費時費力?喟然道:「黃某此生蒙受候爺三代大恩,那是十世難報了!」齊天正色:「黃大人為了蒼生社稷,躹躬盡瘁,要謝也是小候一家才對。」

兩人敘話間,傾城梳洗出來,如果說她先前布衣荊釵,不掩天姿國色,這會刻意打扮,更是美不勝收。

黃清低聲打趣:「侯爺艷福不淺,可羨煞人。」齊天面紅耳赤:「黃叔也開始捉弄起人了。」黃清哈哈一笑:「方大人,勞煩你給侯爺和傾城姑娘安排一下住宿,老朽年邁,先歇息去了。」起身而去。待得傾城服過薑湯,方正早有安排,吩咐左右衙役送去客房。

齊天回房之後,就著書桌上的文房四寶,寫了兩封家書:一封呈給父親備言近況,另一封寄予母親囑託照拂。臨睡練了一遍口決。他翌日醒來,晨練完畢,梳洗出去。一個衙役候在門外,請過早安:「候爺,欽差大人和府丞大人讓小的轉告您,要是起來請到後堂用膳。」

齊天見他眼睛通紅,布滿血絲,怕是站在門外值了一宿的崗,歉然道:「辛苦差大哥了。」那名衙役手足無措的道:「能夠伺候候爺,是小人上輩子修來的福份。」

齊天情知繼續客氣,只會讓他更加拘謹,轉而道:「昨晚那位姑娘呢?」一個清脆聲音從背後傳來道:「算你有點良心,大清早的知道惦念姑娘。」蓮步輕移,款款走近。

人還未到,香風先自襲來,如蘭似麝,讓人熏然若醉。那名衙役只覺呼吸急促,口乾舌燥,生恐失了禮獲罪大人,艱難地垂下頭去。

齊天與傾城去到廳堂,黃清、方正、韓風月、關雎雎與柳青青各抱著孩子,俱在等候,餐桌上擺著的早點原裝未動。

柳青青見他二人並肩而來,舉止不拘,不由一陣錯愕,用眼中的餘光瞥了關雎雎一眼,見她臉色黯然,暗地嘆息了一聲。

齊天介紹道:「柳姑娘,關小姐,這是傾城姑娘。」兩女適先便有聽說昨晚長街遇刺一事,知他被一個姑娘從中解救,不期竟然如此年輕貌美。

傾城衽襝一禮,笑容可掬的道:「兩位姐姐早上好?」柳青青嫣然道:「都說北方有佳人,一笑傾人城。妹妹這名字取的可真貼切。」

關雎雎只覺胸口堵住似的,憋的人喘不過氣來,起身道:「柳姐姐,我有點不舒服,先回房去了。」抱著孩子出門而去,一陣風迎面吹來,眼睛一酸,淚水奪眶而出。

眾人用完早點。齊天向傾城問過銀子。別看她在「樓外樓」一毛不拔,這會二話不說的全掏了出來。齊天轉手呈給韓風月道:「劉總鏢頭一家的後事,還勞韓爺幫忙料理了。」

韓風月愕然道:「候爺這便要走了?」齊天道:「按說此事該由在下親自操辦,只是負命在身,刻不容緩。這些銀子不知夠否?」韓風月擺手道:「侯爺有侯爺的情義,『武林道』有『武林道』的道義,這錢韓某絕不能收。」

傾城道:「江湖朋友,推來讓去的可不見外,還是我來幫你保管,保證給你省吃儉用。」說著徑自取回懷裡。齊天暗道:「一頓飯吃上幾十兩銀子,這也叫省吃儉用?」只得掏出家書,交付給黃清。

黃清接過道:「老夫還有公務在身,就不遠送了。候爺和姑娘一路平安!」齊天點頭致謝,向柳青青道:「柳姑娘,孩子就拜託你和關小姐了。」柳青青道:「江湖路遠,相見難期,還請公子給孩子取個名字,也好他朝方便相認。」

齊天沉吟著道:「白大俠壯志未酬,孩子就叫白延志吧。劉總鏢頭一家含屈而死,另一個就叫劉昭雪了。」

韓風月微微嘆了口氣:「侯爺何苦讓孩子生來帶著仇恨。」齊天正色道:「自古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昭雪為人子嗣,父母之仇,焉能不記?怎能不雪?」

方正怕他兩人爭執,呈上一雙嶄新的牛皮靴子:「侯爺遠行,下官也沒別的好送,都說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但願侯爺傾柯衛足,平安早歸!」

齊天拍了拍方正肩膀道:「承蒙方大人吉言,在下穿著黃大人的舊靴舉足為法,新的就留給黃大人了。」他作別既罷,告辭而出,傾城跟在後面,一前一後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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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畫之長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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