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二孬子欺人太甚
那天下班后,何方鎖上辦公室門打算回家。在距離大門五十多米時,看見於文欣在那裡徘徊。
「在等人么?」快走到門口時他主動打招呼。
「沒有。」
「那在幹啥?」
「晚上沒啥事,琢磨去哪逛逛。」
「哦?那正好請你吃飯吧,一直想抽時間謝謝你呢。」
「謝倒不用,吃個飯倒是可以。」
「你選地方吧。」
「好吧,坐我車去。」
何方跟著她坐上車來到市中心一處餐廳。一樓大廳是長方形的,被隔成幾十個小雅間,兩人選擇僻靜處入座。
「喜歡吃什麼?」他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菜單問,可是當看到報價時再也大方不起來了。
「我來吧。」看到他的表情,她輕輕一笑,把菜單要過來,「今天天氣寒冷,就吃些滋補的吧。來一盤猴頭菇煨山雞,兩份羊肚菌撈飯。哦,對了,你喝點什麼?」
「隨便吧……」
「那就來兩杯蘋果醋吧。」
「蘋果醋?怎麼吃飯還要喝醋啊?」他有點納悶。
「男孩女孩第一次吃飯,當然要喝醋了,嘻嘻……」對方調皮地笑起來。
「哦……嘿嘿嘿嘿……」他知道自己有點土,知趣地撓撓頭。
「二位好,您點的飲料。」
接過蘋果醋,於文欣打開輕輕地抿一下。何方也打開喝了一大口。「噝……呲……哇……」或許是第一次喝這種口味的飲品,他連連呲嘴。
「怎麼了?」
「真得有點像醋味耶,可是比醋好喝多了!」咽下去剛想再喝一口,又覺得不妥,便擱到桌子上。
「呵呵,想喝就多喝點吧。服務生,再來兩瓶。」
「呃,於秘書……」他不知該如何稱呼。
「咱們公司一般不稱作秘書,應該叫文員。我比你小,叫我小於吧。」她想了一個比較合適的稱呼。
「那我比你大,叫我何哥吧。」
「喔,何哥,暫時叫何哥吧……」
「暫時?今後不管如何,也不可能叫我姐姐啊?」
「呵呵,姐姐自然不可能,或許熟悉了,稱呼會更隨意一些。」
「您點的菜上齊了,請慢用。」
「好的,謝謝。」
「噝……哇……好美味喲!」猴頭菇煨山雞是用一種鮮蘑菇燉的雞肉,也不知這裡的大廚是如何做的,居然如此鮮美。他放開胃口大吃起來。
「別急,慢慢吃……」
「您好,一共消費了138元。」吃完飯後,服務生走過來報帳。
「啊……」正要掏錢的何方聽到這個價格愣住了,或許在她看來這一頓很平常的飯,卻相當於他讀書時半個月的生活費。他正要打開錢包,卻被對方搶先付了賬。
「這是幹什麼,說好了我請客,為了感謝你。」
「攢著,以後讓你請頓大餐。」
「大……大餐?」他心想:這還不算大餐。
「咱們附近逛逛吧。」於文欣看看錶,才七點多。
「啊……」他正在猶豫,突然手機響了。
「啊,啊,啊?有這事?這不是無賴嗎?報警呀!難道沒人管嗎?」
「發生什麼事了?」
「家裡出點狀況,我要回家一趟。」他很著急的樣子。
「家在哪裡?」
「上河縣河村。」
「這麼晚怎麼回去?」
「這……」這一下倒真是把他問住了。
「你好,劉隊長嗎?」她掏出手機,「安排司機出趟車,明天給你補出車單。」
「太謝謝你了!」
「不用謝,遇到困難可以給我打電話。」
「爹,娘,我回來了。」晚上九點多,何方推門而進,看到白髮蒼蒼的老娘正拿著火棍子通火,老爹坐在床邊餵奶奶喝葯,妹妹正在收拾衛生。
「娃子……」看見歸來的兒子,父母像是見到了救星,撲過去抽噎起來。
「爹,娘,不著急,慢慢說。」
原來,何方的妹妹現在鎮上髮廊打工。前幾天有個大個子去理髮,看妹妹長得漂亮,就問她賣不,妹妹不搭理。他突然伸手摸了妹妹大腿,她一驚,手一抖動,剪刀劃破了對方耳朵。他這下可找到借口了,非要賠1000元損失費,三天兩頭去髮廊騷擾。她沒辦法,只好躲回家。誰知對方竟多次帶人找到家裡胡鬧,聲稱明天再不賠,就住家裡不走了。
「豈有此理!難道就沒有人管了嗎?去警務所告他!」
「去了,沒用。警務所硬說是咱傷了人家,勸咱們賠錢了事。聽街坊們說他是咱鎮副鎮長的堂弟,外號叫二孬子,是這一帶出了名的混混兒,沒有正經事干,這回得罪了他,可是倒霉!」
「什麼年代了,還會發生這種事情!」
「沒辦法,咱這小鎮山高皇帝遠,癩子沒人管……給妹妹湊點錢,給了他算了。」
「爹呀,本來就不是咱們的錯,幹嘛要賠錢?再說了,他們明顯就不是來要錢的,是來找妹妹事的,怕是給了他,還會天天來。」
「那你說怎麼辦?就看著他們天天找你妹妹事兒?」
「先睡吧,明天見著再說。」
「噹噹當……噹噹當……」次日上午十點多,何方一家正在屋裡忙活著,院子門響起來。何老爺子往外掃了一眼,焦慮地對何方說:「他們又來了!」
「老傢伙,錢湊齊了沒?」
居然敢叫自己親爹「老傢伙」,何方一聽怒火中燒,心中氣不打一處來,走過去打開大門。
「呀呵,家裡有爺們了。」5、6個穿著流里流氣的小青年走進院子,「錢呢,準備好了嗎?」為首的高個子兇狠狠地說,他耳朵包著紗布,應該就是二孬子。
「各位弟兄,有事好商量。聽說小妹不小心划傷兄弟,我替妹妹賠個不是。如果需要賠償,錢我出。」
「好啊,拿來啊。」
「不過咱們得立個字據!」
「什麼字據?」二孬子點上一根煙。
「寫清楚事情經過,證明收到我1000塊,並保證以後不再來騷擾。」何方是讀過書的人,他知道只要對方寫了這個字據,就鐵證如山,再來找事的話,可以直接去告他們,鎮里不行去縣裡,縣裡不行去市裡,相信一定有地方能管得了。
「可老子不會寫字,怎麼辦?」對方弔兒郎當地說。
「這不要緊,我寫,你按個手印就行。」
「老子要不同意呢?」
「那對不起,這錢我不能賠。」
「你他娘的當我來跟你商量的嗎?」對方蠻橫起來,「老子昨天說過了,今天不給錢,就不走了。」說完,一幫人在院子里找地兒坐下,抽煙的抽煙,聊天的聊天,搞得烏煙瘴氣。
何方氣憤地看著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恰在這時妹妹買完中藥從外面回來。
「哎喲,美妞回來了,買的啥,是不是給我們準備的午飯呀。」一群人嘰嘰喳喳圍上去,她根本無法進家門。
「閃開!」一個大男人眼睜睜地看著一群無賴在自己家裡羞辱父親和妹妹,何方感覺受到極大羞辱,「都給我滾出去!」
「兔崽子罵誰呢?」二孬子走過來照著何方臉上打了一拳。他一個文人,哪能經得住這一拳,重重摔倒在地,鼻子流出血來。
對方正要再打,老父親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你們到底還有沒有完?」看見親生骨肉躺在地上,老爺子心疼極了。
「嘿嘿,有完,只要拿出1000塊就算完了!」
「天哪,還有沒有良心,有沒有人性啊……你們也是爹生的,也是娘養的,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怎麼能這麼欺負人呢……」老父親聲嘶力竭地哭道。
「行了行了,別以為多吃了幾年大米飯就在這講大道理教訓老子,早就聽膩了。」
「你們還講不講理!」何方據理力爭。
「啥?講理?看那個窮酸樣兒,讀了幾年破書就給老子擺譜。告訴你,在這個鎮上老子就是權力,就是理!有本事你就去告老子去!」
「好,惹不起你們,我賠,我去取錢。」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聽對方提到權力,他心頭一亮,先拿話穩住,站起來擦擦鼻血、拍拍身上的土走出家門。
走出100多米,他掏出手機。本來不好意思再麻煩對方,可現在老父親和親妹子被人羞辱,內心防線都要崩潰了,他畢竟是個有血有肉的男兒!如果可以的話,真想殺了那幫畜牲,可身單力薄,根本不是那些無賴的對手。現在走投無路,只得求助她。
通過這兩次接觸,覺得她不是一般的女孩,但這一次能不能幫上忙,他不敢確定。可是實在沒有其他辦法,除了她,已經沒有第二個人可以求助了。如果她也無能為力,那只有取錢給他們了。
「嘟……喂……」撥通不久,那邊傳來她的聲音。
「喂……於文欣……」何方上氣不接下氣。
「是何方啊。」
「嗯……啊……我……這邊……」他又氣又急,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起。
「到底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聽語氣不太對,她焦急地詢問。
「於文欣,是這樣的……」時間容不得耽擱,遠遠看見那幫無賴還在院子里和老父老母糾纏著,便一口氣把這邊的情況講了一遍。
「什麼,居然有這種事,真是欺人太甚!」於文欣急得眼淚都快下來。
「你……能幫忙嗎?」他試探著問。
「能!」她肯定地回答,「告訴我具體位置。」
「喂,李哥,」救人如救火,掛斷電話后,她馬上聯繫救星。
「小於你好,有事嗎?」
「有事,我有事求你。」
「求字不敢當,儘管吩咐,只要能幫,一定儘力。」
「能,肯定能幫。我想讓你給上河縣打個電話……」
「好的,放心,你交待的事情,我一定照辦!」
聽到於文欣肯定答覆,何方心裡多少有了底。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有多麼不簡單,但感覺不像是個不靠譜的人,既然答應了,多少還是能幫上一點忙的。
「哎喲,小兔崽子,這麼快就回來了?」看到他一路小跑回到家,二孬子囂張地說。
「回來了。」
「錢呢?」
「卡里錢不夠,剛給一個朋友打電話借了點,馬上送過來。」
「等多久?」
「20分鐘吧。」其實他心裡也不知道等多久。
「不會耍我們吧?」
「村路不好走,多等會兒,反正我又跑不了。」
「好,老子就在這等。」說完掏出一根煙,旁邊的小青年趕忙給點著。
「方子,這是唱的哪出?」老父親擔心地問。
「我也不知道哪出,等會再說吧……」
「這是怎麼了,這幫人又來了,哎……還有沒有天理,可憐了老何家……」鄉親越圍越多,都在為老何家擔心。
時間很快過去了,二孬子掐滅第二根煙,看看無人送錢,感覺受了愚弄:「好你個兔崽子,居然敢耍弄老子,我看你活膩歪了。」說完使個眼神兒,旁邊的小混混兒們合圍過來。
何方額頭上嚇了一層冷汗,心想:「我的祖奶奶喲,你到底能不能幫這個忙喲……」
正在不知所措時,三輛警車鳴著警笛一路急奔過來。
「閃開閃開,誰是何方。」停穩后,車門被打開,一群身著制式服裝的人簇擁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走過來。
「我,我就是!」救星終於來了。
「我是這兒的警務所長,出什麼事了?」對方向何方敬個禮,示意手下掏出筆和本做記錄。
「所長,別聽他瞎說,我哪能幹那事呀?上次咱們在警務所說清楚這事了,是他妹妹先划傷我的,你看我耳朵。」二孬子走過來指指頭部。
「這次是上級交辦重新調查,都跟我回警務所,你也去做筆錄。」所長說道。
「多大個事,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了呢?」看到所長一本正經的樣子,二孬子有些心虛。
「例行程序,走吧。」
「上次都去說清楚了,咋因為同一件事再去一次,我們還有別的事,就不去了。」說完一揮手,帶著眾人慾離開。
「站住,誰讓你們離開了?把他們帶回去!」
「啊,真帶走呀?」幾個穿警服的人猶猶豫豫地看著所長,他們知道二孬子的堂哥是副鎮長,這點事,怕治不了罪。
「今天是怎麼了,脾氣不小呀,你不給我面子,也得給我哥面子吧!」
「你哥的面子這次怕是保不住了!」
「你……」二孬子還想無理取鬧,看見一輛車開過來,停穩后一個中年男子打開車門走下來。
「哥,來得太及時了!」二孬子沖著他喊。
「這個不爭氣敗家子,我的面子都讓你丟光了!」中年人氣急敗壞地指著二孬子。
「哪位是何方呀?」中年人問。
二孬子懵了,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都來替何家撐腰。
「這位就是。」所長介紹完何方,又介紹中年人,「這位是咱們副鎮長熊水生。」
「何方,都怪我管教不嚴,這個混蛋打著我旗號犯事,我是毫不知情呀。您大人有大量,別往心裡去啊!我一定支持警務所秉公執法!」
「啊!」二孬子一伙人臉都綠了。
「都聽見了嗎,還不帶回去!」所長再次下令。
這一次沒人再猶豫,警察們一擁而上,三下五除二把幾個無賴全部押進警車裡。
「你放心,我一定秉公辦事,以後,保證咱爸和咱妹不受任何人欺負!回去以後,你可要替我在市裡領導面前多多美言啊。」臨走時,熊水生面帶笑容握著何方的手再三強調。
「市裡領導?」何方張大了嘴半天沒合攏。
因為動手打人,警務所對二孬子給予拘留15日、罰款500元的處罰。
後來何方接到妹妹電話,說二孬子被放出來當天,在堂哥帶領下拎著一兜水果,親自到家裡賠禮道歉,並保證今後決不再來找麻煩。這件事在全村引起了轟動,都傳說何方現在出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