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兩人的獨白

卓男慢慢的向里走去，從前他最怕的就是和人對視，現在看著狗哥血跡斑斑那像要殺人的眼神，他的氣勢卻是更上一層。

「吃驚嗎？」卓男在正對面停下了腳步，俯下身子看著那卡在牆裡的可憐蟲。姓苟的抬頭望著他，心裡竟感到了一絲恐懼。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俯視你吧。哼，真是悲哀啊，堂堂狗哥竟然在被一個曾經坐輪椅的藐視。」卓男在「曾經」兩字上狠狠地加重音，輕佻地看著他，「噗」的一口把咕涌了一路的唾沫噴到地上，本來是想吐他臉上的。

姓苟的什麼也沒有說，看著木地板上的粘液，表情逐漸凝固，然後竟呵呵呵地笑了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卓男皺起眉頭，加重了語氣。聽著口氣總覺得實在嘲笑他，這種感覺另卓男很不爽。

他長呼了一口氣，似笑非笑地看著卓男：「現在就算地球爆炸我也不會吃驚了，真的，我還能說什麼呢？」他抬起手，作出請的手勢對著卓男，又一下子像力氣被抽干似的掉下去。

「怎麼，你是放棄了？」

「呵，這叫什麼事兒啊……」狗哥埋下頭，看不見他的表情。「你如果想說我想打我隨便來吧，我認了，我特么就命該當此，咳咳。」他咳嗽兩聲，嘴裡竟吐出一口濃稠的鮮血。

卓男低頭看著他，心中竟沒有出現預想中的快感，反到有一絲難過。看著當初自己最害怕的人現在在自己面前像個認錯小孩一樣低著頭，雖然不爽，但更多的竟是同情。

他彷彿看到了從前的自己，在別人的實力壓迫下，自己滿腔不解與憤怒卻絲毫不敢發出來一樣。眼前的狗哥不就是當時的自己么？

卓男皺著眉，從鼻孔里嘆出好長一段氣。他心裡實在不是滋味，如果現在一拳頭下去，雖然自己可能心理上能得到安慰，可那不就變得和他們一樣了么。

而且他居然還吐血了，難道這是自己造成的么？卓男還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身體，雖然一腳把他踢吐血也沒有辦法解除心中的怨恨，但就算一個正常人一腳也不可能把一個人踢穿一面牆吧。難道他還能自己飛進牆縫裡不成？他頓時有種預感，或許，自己的身體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強壯。

「那個小姑娘，到底是什麼人。」卓男現在才想起來事情的嚴重性。為什麼自己現在能站在這，已這樣的視角看著狗哥那樣的狼狽姿勢？明明剛才自己還被自己的身體痛苦的壓著。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在她出現之後才變成現在這樣。雖然對自己來說是被拯救了，但對狗哥來說這不就是天罰么？

剛才沉浸在身體變好的喜悅中，完全沒有心思想別的。卓男突然感到一陣后怕，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突然出現的異樣反應。

人們在適應自己的一套生活習慣后，突然發生改變，無論是好是壞，人們總會覺得不正常。

卓男使勁拍拍臉頰，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無論真實不真實，現在自己眼前的確實是被卡在牆裡動彈不得的狗哥。

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就是實驗，他搓搓手，骨頭被捏的像放炮一樣，脖子也扭的咔咔作響，一股說不出來的自信從卓男心底滋生出來。現在他的拳頭硬了，終於有了保護自己的底氣。他捏了捏自己身上硬的像石頭一樣的肌肉，第一次感到能健康地活著竟然是如此美妙。

不管發生了什麼，這一切對自己來說都是好事。

「把頭抬起來，我不打你。」卓男看著狗哥，最終還是沒有下手。雖然心裡對他很怨恨，但如果出手，自己也就變得和自己最討厭的人沒什麼兩樣了。

狗哥慢慢抬起頭來，卓男清楚地看到他的臉上已經布滿淚水。卓男有些意外，他本以為那個在社會上混的風生水起的狗哥根本不知道哭字咋寫。

他哽咽道：「你是在可憐我嗎？我告訴你，你現在不打我呢一定會後悔的，等老子出來還要打你！」雖然說話還是那麼狠毒，但他的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為什麼！為什麼都是你的！」狗哥紅著眼圈，忍住沒有哭出聲，道：「你把我的一切好運都奪走了，自從看見你我就不舒服，為什麼，明明坐著輪椅卻笑的那麼開心，為什麼，誰都願意跟你說話卻不跟我，為什麼，你有這麼好的家人朋友，都能在你最需要他們的時候出現！我好嫉妒你啊，憑什麼我就不能，我明明長得又帥，又那麼有錢，我憑什麼連你都比不過，為什麼！」

說完，狗哥不停地咳嗽，似乎內髒的損傷比較嚴重，每咳一下就有一口濃稠的血液噴出來。卓男就站在他身前靜靜地看著，既不動手也不幫忙。

其實在他威脅寧雪之前卓男就有點感覺，狗哥並不是單純的惡霸，他與自己為敵也是事出有因。但卓男想都沒想過，自己竟然會被別人嫉妒。他能跑能跳的，明明嫉妒的人應該是自己。

卓男有些震驚，心裡也頓時有些難受。本以為自己身體上已經夠痛苦的了，卻從來沒想過在精神上的痛苦比肉體痛的多。

自己曾經認為實在正常不過的家庭生活，竟是狗哥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本以為別人的幫助，家人的關愛都是天經地義的，卻忽略了他們的感受。狗哥沒有家人關懷，也沒有朋友幫助，他有多麼渴望，卓男無法理解，他只知道，現在自己擁有的一切，都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

卓男因為總被他欺負，在心裡早已把狗哥殺了一萬遍了，可看到這一幕，他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一個行為偏激的人一定有一個不為人知的過去。這不是，和自己一模一樣么……卓男錘著心臟的位置，看著以為自己一輩子都觸及不到的人此時卻趴在自己身下抽泣，胸口總是一陣陣地痛。他現在才感覺到，有理解你的家人和幫助你的朋友，是多麼幸福的事。

「我不管你經歷過什麼，你做過的事情是不會變的。我很同情你，但我更痛恨你。」卓男看著他說，心裡五味雜陳，他的大腦很想幫他，但心中那些抹不去的刺痛卻時刻提醒著他不要出手。

「我可以幫助你，但你必須要給我妹妹道歉。」卓男說這話的時候斬釘截鐵，他可以容忍別人對他的傷害，但絕不能容忍對他家人的傷害。當他聽見自己妹妹，也就是寧雪被威脅時，甚至自己都沒有意識，不顧一切地將拳頭伸了出去。就算之後的痛苦很激烈，但他感覺不到一絲後悔。

雖然憑藉對狗哥的了解，他是從來不會道歉的。但在這件事情上，卓男當仁不讓，既然他說出那種話，就必須要承擔說錯話的責任。就算星璃沒有出現過，他也絕對不會放過狗哥。

我可以不追究你之前的過錯，但這件事，我絕不會讓步！卓男心裡這麼想著，雖然知道他肯定不會說的，但無論如何，自己必須要討個說法。

但令卓男出乎意料的是，狗哥竟然立刻就抹乾凈眼淚，雙手支撐在地上，態度是有史以來卓男見過最誠懇的一次：「對不起男哥，我錯了，我為我說出去的話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

「嘿，居然反應這麼快，這是演哪出？」卓男感到很意外，他原本打算想辦法逼他說出來的，這倒是省了大把功夫。

看在狗哥如此誠懇的道歉，在不放過他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卓男正準備動手幫他出來，門口卻傳來一陣陣尖叫：

「啊！」

卓男一個激靈，回頭一看，居然是是老師們趕了回來。看見雜亂無章的教室，卡在牆縫裡的人和站起來的卓男，是個正常人估計都得尖叫。

「不，老師，這是……」卓男本想解釋，可這種場面怎麼看也不是可以解釋得了的。卓男正想著怎麼脫離現在的狀況，突然一隻揮舞的手出現在了他的視線內。

「是她！」卓男一眼就望見了被擠在後面的星璃，沒辦法，她的容貌太出色了，就算擠在人堆里也能一眼看出來。卓男不由分說沖了出去，拉住她的手，趕緊趁亂溜了。

後來，警察救護車都來到了現場，這事情一時間鬧得轟動了縣政府。雖然他們都不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在學校內也算是留下了不少雜七雜八的傳說。

但這些事情都不重要，卓男早已飛快地跑回家，現在在他的心中，有幾個必須要馬上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