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扮鬼
「景芝的身體當真沒有什麼影響?」夢瑤歌問淮契,她實在是放心不下。
淮契照景芝吩咐的話說:「主子的身子是弱,可是有皎月花撐著倒也沒有大礙,只是接下去要好好將養著,不能有太大的情緒起伏,恢復也不成問題。」
沒想到皎月花還是挺管用的,夢瑤歌點點頭,心裡也放下一塊大石頭。
夢浩被釋放回了夢府。
夢瑤歌明白這件事不是景芝做的,他這些日子一直陪著自己,身上還有傷,根本無暇顧忌。
夢瑤歌身體漸好,按捺不住心中的揣測,找到那個人。
夢雲尋見到夢瑤歌時,像是隔了滄海桑田,他不敢走近,因為他無法面對眼前這個人。能再次見到她,鮮活明動就已經足夠了。
他怨恨夢瑤歌的母親逼死了他娘,他怨恨夢浩將所有的愛都給了她,他怨恨夢瑤歌為何不將他放在心上。可這一切都是假的,就連自己的血脈與名字都是偷來的,自己能活在這個世上是因為夢瑤歌。
「對不起。」
無端吹來一陣風,卷落樹梢的黃葉,悠悠地飄在空中,一片落在夢瑤歌的頭髮上。
夢雲尋剛想伸出手幫夢瑤歌摘掉,可夢瑤歌自己已經撫去,他的手怔在半空。
「你救了我爹,但別奢望我會感激你,這是你該做的。」
夢雲尋閉上眼:「你知道我們不是兄妹,我們之間沒有血緣,你為何不告訴我。」
終究,他還是知道了。
「你是不是看著我很可笑,我一個不知道父親是誰的孽障,在你面前耀武揚威,還揚言報復你。」
「我從未如此覺得,不管你信不信。我今天來這就是想告訴你,我們到此結束,以後橋歸橋,路歸路,誰也不欠誰。」
夢雲尋一把拽住夢瑤歌的手腕,懇求到:「你不能這樣,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夢雲尋,我曾經也求過你,可是你呢!你怎麼樣對我沒有關係,可你不該把我爹送進牢獄。他養你二十餘年,雖說他待你嚴苛了些,可你也不該忘恩負義。」
我不在乎夢浩,即使我冤枉他我也不在意,我只在乎你啊。夢雲尋在心裡默默地說。
「從此以後,我夢瑤歌便只有一個親人,那就是夢浩。」
夢雲尋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他卻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能。
原來你說的「一輩子窺不見天光地活著」是這般感受,我後悔,我內疚,我想彌補,可是你也不會為我所動了。
「語千,我曾以為我做任何事都不會後悔,可我現在後悔我二十餘年生命的全部。」
語千低下頭,默然不做聲。
「這世間終是我孤身一人,其實本也如此,就算沒有這件事,她的身邊站著的是景芝。」
語千望了望白梅樹,那是夢雲尋一到這院子便種下的。
「主子,其實你沒有發現嗎,你太在乎小姐了,那種在乎超過了兄妹之情。你曾恨小姐,其實你知道她心裡是有你的,你之所以發怒,是因為你知道在小姐的心裡你比不過景芝,你意識到景芝在小姐心中太沉太沉,你怎麼樣都無法逾越。」
「那棵白梅便是證據。」
夢雲尋捂住自己的胸口,有些恍惚無措。
「你如今可還好?」
「這句話應當我問你才是,那日我是被怒火沖昏了頭,對不起,夢瑤歌。」
夢瑤歌笑了笑,表示沒什麼。
「你中毒是何時的事。」
「在桑巫的時候。」
莫郁殤低下頭,「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你……」
「我已經放下了,現在我不是好好的。我知道她在你心裡的重要性,我一點都不怪你,我反而恨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缺少對她的關心。」
「你這樣說,那我更沒有資格當她的夫君。」
莫郁殤經過蘇初宛的死後,他不再像以前一樣招搖不羈,或者說他收起了從前的那副面具,如今的他將情緒都藏了起來,一張臉冰得讓夢瑤歌悲嘆。
夢瑤歌望了望屋子裡的白綾,來回走了走:「祁國公沒有為難你嗎?」
「為難又如何,大不了搬出去不惹他清閑就是。」
他果敢了許多,夢瑤歌感慨,摘下面具的他展露了屬於莫郁殤的鋒芒。
「你可有查到兇手?」
「倒是抓到人,我將他剝皮拆骨,四肢截斷偏吊著口氣,現在還活著。在我剝他皮的時候就受不住了,說是蘇幻凝。我懷疑他找了個人搪塞我,好歹蘇幻凝是她的堂妹,我總不能冤枉了她。」
夢瑤歌喉嚨滾了滾,現在的莫郁殤陰狠了許多,但那些是害蘇初宛的兇手,罪有應得。「蘇幻凝,倒也不是不可能。」
「蘇府的大房二房之爭持續太久了,二房一直不受重視,蘇幻凝對初宛一直心存怨恨。祁國公和榮妃又頗有淵源,如果蘇初宛嫁給你,那蘇府該站在哪一邊。鎮國公素來寵愛的是大房,蘇幻凝她無非是怕自己嫁給古玄錦后沒有價值。她或許是想羞辱初宛使你對初宛生厭,可沒想到初宛性子烈。」
莫郁殤拿起劍就往外沖,夢瑤歌攔住。
「這只是我的分析而已,沒有真憑實據你去蘇府又能如何。」
「兇手已經招了,你的分析也合乎情理,為何不可。」
「那你把兇手帶到蘇幻凝的面前啊,想必他連話都說不出了吧。」
莫郁殤默然,他是拔了他的舌頭。「那我就眼睜睜看著蘇幻凝這個賤人逍遙法外嗎!」
「你先別急,我同你一樣,初宛是我最好的姐妹,我當然不能看兇手逍遙自在。是不是蘇幻凝,一驗便知。」
夢瑤歌嘗試勸服鎮國公,鎮國公直罵夢瑤歌「荒唐」。
「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莫郁殤瘋了你也瘋了嗎,蘇幻凝好歹是宛丫頭的堂妹,我雖然不喜她,但也不會允許你亂來。」
「你這身子還沒好,就別管這些事了。」
夢瑤歌一膝蓋跪在地上,磕得咚咚響。「外祖父,就當我求你,我只是想求一個真相。既然兇手說是蘇幻凝,我必須為初宛討一個公道。」
「那兇手呢,你讓他來見我。」
「外祖父還是別見得好。」
「我雖然老了,眼花了,但你這樣糊弄我可不行。」
夢瑤歌二話不說直接一個腦門砸在地上,磕出青痕來。鎮國公連忙從椅子上跳下來,拉她起來:「你這是做什麼,是在逼我嗎。」
「好好,我同意就是。」
「謝謝外祖父。」
「但我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不是蘇幻凝,你要當著她的面好好跟她道歉。」
夜裡靜寂無聲,白霜一樣的月光撒在地上,有人看來是美景一片,而有人看來森森然,而看來覺得森森然的多半是心裡有鬼。
蘇幻凝蒙在被子里,怎麼也睡不著,起來找口水喝。
窗外一響,一道黑影飄過。
蘇幻凝怕極了,手一滑杯子碎在地上。蘇幻凝連忙窩在被子里躺好,放聲喊人可一個來的都沒有。
「幻凝」
「幻凝」
「誰,誰裝神弄鬼,你出來。」蘇幻凝退到牆壁上,抱著被子,瑟瑟發抖。
忽然,從門被風吹開,蘇幻凝大叫起來。
一襲白衣從門外飄來,她披著亂髮看不清人臉,露出的肌膚都是慘白慘白的,被門外的月光一照更是白得可怖。
「別過來,別過來。」
「幻凝,你為什麼要殺我。」
「我沒有,我沒有,不是我不是我。」
那白衣女子飄在懸樑上,手裡淌著血,落在地上,滴答滴答的。
蘇幻凝抱著頭:「別別,不是我……是那個混混,與我無關。」
「是你派人害的我,對不對?」
「幻凝」
「幻凝」
蘇幻凝崩潰大哭起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會因為這件事自縊。我只是不想讓你嫁給莫郁殤而已,我真的不想殺你的,是你自己選擇自縊的啊。」
一道亮光閃過,莫郁殤衝進房間,直直往蘇幻凝右胸刺了一劍。
蘇幻凝捂住胸口,驚愕地盯著那個白衣女子。
夢瑤歌撥開頭髮,一臉怒容:「竟然真的是你。」
「你們……騙我。」蘇幻凝的臉開始猙獰起來,「你們知道又如何,我是蘇家嫡女,四皇子的側妃,你們殺我是謀害皇戚。」
胸口的劍又刺進去幾分,「我謀害了又如何。」
「來人,救命!救命!」
鎮國公走了進來,望著那個狼狽的蘇幻凝,嘆了口氣。
「祖父,救我,他們要殺我。」
「你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聽見了你也不能殺我,我不久就要嫁給四皇子了,蘇初宛已經死了,可祖父你還有我,我可以為蘇家帶來更大的榮耀。」
「那是你的堂姐,你竟然也下得去手,你的心都被狗吃了不成。」鎮國公呸了一口,氣得臉都青了。
「我有今日還不是你,是你的偏愛,我哪一點比不上蘇初宛,她琴棋書畫樣樣不會。我憑什麼一直活在她的陰影之下,為什麼你這麼喜歡她,所有世家都知道蘇府的嫡女是蘇初宛,卻不知道還有我!」
蘇懷梁穆芙蓉蘇懷澹葉妙璇一通人都趕來了。
蘇懷澹:「爹,這是怎麼了?莫世子為何會在這裡,還有要給我。」
「蘇幻凝殺了宛丫頭。」
「爹,您別開玩笑。」
蘇懷梁:「是啊爹,初宛和幻凝從小玩到大,是不是誤會了。」
「到底是我誤會了,還是她太會裝了,我怎麼會有這樣的孫女。」鎮國公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