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金衣
這段插曲沒過多久就被熱鬧掩埋,除了顯赫世家的嫡出小姐,其他女子爭先恐後一個個地向大殿中央涌去,就連蘇幻凝也用阮表演彈奏了一段,因這樂器還算稀奇前面沒人彈,也得了許多掌聲。
「瑤歌,你說幻凝湊什麼熱鬧,不懂事。」
夢瑤歌倒了杯太清漿,與左側的蘇初宛碰了杯,仰頭灌入口中。「隨她去吧,她不小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怕是你在瞎擔心。」
蘇初宛迷惑:「怎麼能不擔心,她是我的妹妹啊。」
「妹妹?」夢瑤歌喃喃,眉頭一皺,只是她可不曾把你當姐姐啊。夢瑤歌終是沒把這句話說出來的。蘇初宛心思純凈,自己的勸告對她也是無用的。「你又不比她大多少,難道她還要你照顧不成。」
蘇初宛感受到夢瑤歌語氣的冷淡,也不繼續這個話題,便換了一個話題「韓曦若不是一向愛出風頭,今日怎麼不見她展示。難道她真的——」
「噓。」夢瑤歌打斷了蘇初宛,壓低音量:「應當是的,至少榮妃是如此打算的。算了,提這些外人幹什麼,我們再喝一杯。」
「你省省吧,你的傷還沒好,別多喝了。」蘇初宛看著夢瑤歌右手沾著血的紗布,把夢瑤歌的右手放在自己面前,細細查看。「這傷很重啊,你是怎麼弄的?」
「不礙事,重要的是這傷幫了我大忙。」
景芝看著夢瑤歌毫不顧及自己的傷,喝了一杯又一杯,臉色愈發冷了,凍得四皇子古玄錦頻頻暗瞥他,旁邊的古玄珞自然注意到古玄錦的動作,不時用餘光看古玄錦。
「政陽王,朕在兩日後準備一場圍獵,不知你可有興趣?」
「自然有。不過,元明帝陛下,我聽聞開元國不僅以文風享譽,武風也了得,譬如夢雲尋統領才智過人武功超群,在我北朔國享有盛名,不知可否在圍獵中讓兩國的勇士相互切磋。」軒轅邢修建議。
元明帝同意,吩咐相關的官員安排。
「圍獵啊。」蘇初宛激動一叫,惹得旁邊的人側目,蘇初宛立刻捂住自己的嘴,輕聲朝夢瑤歌說:「瑤歌,我——」
「知道你喜歡,但是你覺得有女子的份嗎?」
蘇初宛立馬苦了臉,臉皺成一團。
這時,軒轅邢修又在添磚加瓦:「元明帝陛下,我此次出使的目的相信陛下已知曉,開元國的世家小姐相信也不是只會吟詩作對,琴棋書畫吧。我相信其中也會有巾幗英雄,不如給她們一個機會吧。」
元明帝陷入思慮,他是知道開元國的世家小姐幾乎都是往知書達理那方面培養,可元明帝又不能在軒轅邢修面前承認這一點。
榮妃在旁心思活絡:「皇上,這圍獵情況不明的,萬一有些意外,這些世家小姐都是家中珍寶可經不得損傷。不如想個兩全的法子,皇上下旨從世家小姐中甄選十個武藝高強的女子參加圍獵,至少遇到危險可以保護自己,皇上覺得看如何?」
「愛妃所言有理。」若讓全部世家小姐參加圍獵,還不知道鬧出什麼笑話,丟開元國的臉。選十個武藝不錯的女子世家小姐里還是有的,那些將軍府的小姐被熏陶多少會些。「那就這麼辦吧。」
「瑤歌,你聽到了嗎?太好了,憑我們倆的箭法肯定可以參加圍獵的。」蘇初宛拉著夢瑤歌的胳臂,笑得燦爛。
夢瑤歌沉默著了一會兒才開口:「初宛,我可能不能陪你了。」
「為什麼?」
夢瑤歌想起那一日花夜節的場景,如果軒轅邢修認出自己,那隻怕會有麻煩。夢瑤歌低頭看自己的手:「我的手受傷了,可圍獵只在兩日後了。」這傷可真真是幫了大忙。
「既然要甄選十個武藝強的世家小姐,那就把圍獵推遲到十日後舉行。」元明帝下令。
夢瑤歌面容凝滯。
「太好了,瑤歌,我回蘇府一定把最好的療傷聖葯給你送來,你就好好地養好傷,陪我去吧。」蘇初宛由悲轉喜,像雨後天晴般還有明媚的彩虹。
夢瑤歌訕笑。
一個宮女在夢瑤歌和蘇初宛交流時呈菜膳不小心打翻酒壺,流淌的太清漿濕了夢瑤歌的衣裙。
宮女立馬跪了下來:「夢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無事。」
全場目光都鎖定在夢瑤歌這兒,夢瑤歌真是哭笑不得。
良貴妃立馬關切:「夢小姐的衣裙都濕了,本宮讓人帶你換一套吧。」隨即,吩咐身旁的貼身宮女帶夢瑤歌去換衣服。
夢瑤歌俯了俯身道謝,走時滿眼無奈看了眼蘇初宛。
良貴妃的貼身宮女帶夢瑤歌到了偏殿,換了套宮裝,也不清楚大殿是何等模樣。
元乾殿內。
古玄珞看著古玄錦,若有所思,古玄錦也不躲避他的目光,直直迎上。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但卻能聞見濃濃的**味。
景芝低垂眼瞼,盯著裝著太清漿的酒杯,也不知在想什麼。
宮女引著夢瑤歌進了殿內。一身明媚的黃色奪人眼球,黃色流彩拖地裙用五色金線縫製,黃色海棠團蝶綉在裙身,軟煙羅腰帶系身。夢瑤歌一步一步走進來,高貴而又清冷。在此之前嫿宜公主是高貴的代表,但此刻夢瑤歌邁的每一步都是在打破眾人的固有思維。夢瑤歌只是一個尚書令之女,卻有著比皇族更高傲更高貴的滿身氣度。絕好的五官,瑩玉的肌膚,又一個被上天眷顧的人,眾人感慨。
良貴妃笑著說:「夢小姐很適合這身衣服,這衣服像量身為你定做的一樣,我就把它賞給你吧。」
「臣女不敢,無功無德,怎能擔得起良貴妃娘娘的賞賜。」夢瑤歌跪下來緊攥著衣裙。
「夢小姐不必推辭,本宮看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身衣服,你就接受吧。」
良姐姐,您這衣服確實好看,但是我看夢小姐的通身氣度不需要這衣服襯,任何衣服穿在夢小姐身上都是驚為天人的。」榮妃橫插一杠。
「好了,你們別說了,不就一件衣服。」元明帝厭煩得很:「庫里不是還剩幾匹雲錦,就賜給夢家小姐吧。」
「謝皇上賞賜。」夢瑤歌心中舒了口氣。
夢浩僵直的身子舒展了些許。
景芝雙眼微眯鬱郁難平,白皙的手指透著淡青色的血管,咬緊的下頜冷漠分明,嘴唇彷彿失了血色,慘淡得像歷經風霜枯萎的白色木槿花,后忽的嘆了口氣,包含著無盡的無奈失落,與悲涼。
嫿宜眼中霧氣騰騰,心痛萬分:景芝公子,你何苦?為了她,值得嗎?她根本就不值得你心疼,你是景芝,怎麼可以動了凡心,我情願你永遠是那一輪明月,高高地懸挂在天上。我能遠遠看到你,感受到你的一絲月光撒在我身上,儘管冰冷涼薄,但卻是我畢生幸福。
夢瑤歌剛坐下,蘇初宛就著急地詢問:「瑤歌,你說良貴妃和榮妃為一件衣服爭個什麼勁。」
「所以,她們爭的不是衣服。」
「難道是你?」蘇初宛察覺了什麼,眉頭緊皺。
「更不是我。」
「瑤歌,你別賣關子啊。」
夢瑤歌不語,看夢浩有些擔憂的眼神,對他報以一笑。蘇初宛也似乎明白了其中的意味,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又閉上了。
夢瑤歌坐在席上,數道目光從她身上掠過,摻雜幾分探究。夢瑤歌神情淡淡,緊握著白玉杯,太清酒微涼的觸感透過酒杯傳到冰涼的右手,輕輕把它放在案席上,沒再喝一口。
軒轅邢修坐看場上的風起雲湧,不置一言,似與他無關,他彷彿一個局外人。
「素聞景芝公子才華絕世,我素來仰慕,當年景芝公子以一支名為踏歌九天的劍舞名滿天下,不知元明帝陛下,今日我能否有幸一睹?」軒轅邢修笑容淡淡,那渴求的雙眸倒是不假。
元明帝有些為難,望了眼景芝冰冷的臉龐,嘴角蠕動,卻沒說一句話。
女子們用熱烈而渴求的目光望著景芝,痴然。甚至有些男子都激動起來,坐下難安,如果此時不在元乾殿,恐怕已站起身,雙腿顫顫。
整個大殿彷彿都在等待他的回答,上至元明帝軒轅邢修,下至宮女太監,此刻幾乎每個人的情緒都空前的統一。
傳說中的踏歌九天,景芝以十四歲之齡舞出驚艷四國的絕代風華,凡是領略此舞者,無一不讚歎神往,「此舞只應瑤台有,公子絕非塵世人。」自此,景芝名聲更盛一步。夢瑤歌也有些好奇期待。
「不能。」景芝啟唇,吐出兩個字。
眾人心頭熱烈燃燒的熊熊火焰,被景芝的「不能」兩字徹底澆滅,嘆息聲不絕於耳。沒有人能逼迫景芝做他不願的事,即使是北朔國國主軒轅邢修,開元國皇上元明帝。
「景芝不久前患了場大病,想來還未恢復過來,那便作罷吧。」元明帝找了個台階,然而不是給景芝的台階,是給軒轅邢修的。
「是我唐突了。抱歉,景芝公子。」軒轅邢修真誠地道歉。
景芝眼中未有一絲波瀾:「無礙。」
夢瑤歌瞧著元明帝和軒轅邢修毫無無生氣之色,暗暗稱奇。景芝到底是個什麼人?自己好像從未看清他,世人眼中的他與自己眼中的他為何迥然不同。
宴會結束,夢瑤歌躊躇,低頭看這一身華麗的衣裳,眉目間閃過厭惡之色。
「瑤歌,我們走吧。」夢浩看人群散去,立馬就趕到夢瑤歌旁邊。
夢瑤歌點了點頭。一今日這一切種種,自己被算計的感覺真糟糕,好像案板上的魚肉,被那些掌權者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