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離去
良貴妃跪下,聲淚俱下,「皇上,嫿宜年少不知事,一定是奸人所害,明日就是大婚之日,嫿宜怎麼敢幹出如此這事,一定是有人陷害的。嫿宜從小皇上您是知道的啊,恪守禮規,萬萬不能做這種事。」
「你」,元明帝手指良貴妃:「就是你慣的,才給她慣成了如今的德性,不知羞恥肆意妄為。」
「皇上——」良貴妃伸手欲抓住元明帝的衣角,卻被一腳踢開。「把良貴妃扶下去,禁足一個月。」
軒轅邢修看事情已經處理完了,藉機開口。「元明帝陛下,素聞開元國女子才德兼備,今日實在是讓宇大開眼界。」
元明帝臉上火辣辣的疼:「政陽王,今日之事是朕對不住北朔國國主,但和親一事畢竟茲事體大,若北朔國有什麼要求,朕定會一併應下。」
「我北朔國雖民風豪邁,但也招架不住嫿宜公主的行為舉止啊。」軒轅邢修眉頭成川,雙手摩擦緊張難掩。
夢瑤歌后槽牙都在用力——憋笑。
「皇上,景以為嫿宜公主是被人所害。」景芝橫插一杠。
元明帝看救星來了,心中安穩了許多。「景芝何出此言?」
「香爐中燃盡的熏香是催情的迷魂香,此香燃時能迷盪心神,所以嫿宜公主應當是被蠱惑的。」
元明帝看向軒轅邢修:「政陽王以為呢?」
軒轅邢摸了摸下巴,「可是,嫿宜公主畢竟——」軒轅邢修也不往下說了。
「嫿宜公主是受害者,而且並沒有失身於人,相信政陽王殿下可以判斷。事關兩國和平,明日使團就離開開元國了,此時若想更換人選只怕是困難重重。」
「景芝公子的話,宇自當考慮,只是元明帝陛下,嫿宜公主此舉實在是不符合我北朔國國后之位。」軒轅邢修半跪下來,眉目間閃現厭煩之色。
「那——你希望我開元國如何做?」
軒轅邢修瞥過站在景芝旁邊的夢瑤歌,雖只一瞬,景芝就上前擋住軒轅邢修的視線。
「此事茲事體大,可明日嫿宜公主啟程離開元國早已昭告天下,如果此時宇逗留開元國必引起兩國人心惶惶,還會被西姜國和桑巫國猜疑,認為兩國關係不牢固。」
「直說就是。」
「兩國仍和親照舊,嫿宜公主亦是和親人選,但是嫿宜公主之舉不符合國后之位,宇回北朔後會將今日之事悉數告知皇兄,一切由皇兄定奪。」
這意思,是不讓嫿宜當國后?夢瑤歌估計,軒轅邢修這個大尾巴狐狸(小狐:不要扯上我們狐狸一族),心裡打的什麼主意。
「只要不影響兩國友誼,其他事宜都由北朔國國主定奪吧。」元明帝按了按太陽穴,這件事終是自己理虧。
夢瑤歌看著雙眼無神獃滯的嫿宜公主,一室的人都不曾顧及到她。想到初見她時曾頭戴珠華,步伐款款,像一隻高傲的白天鵝。本是最受寵的公主殿下,可皇家到底薄情,享受了榮寵就要付出代價的,若是國家無需這一生也可耀華一世美狀一談,只是如今——像個貨物一樣在被人挑三揀四,厭棄之極。
夢瑤歌頓生感慨,拿了床被子蓋住嫿宜撕裂裸露的衣裙。
「我不需要你可憐。」嫿宜惡狠狠盯著夢瑤歌。
「你——還不夠格讓我可憐,這世上可憐的人多了,你還排不上號呢。可憐你,還不如可憐一條狗。」夢瑤歌湊到嫿宜的耳邊,輕聲細語卻字字戳心。
嫿宜「啊——」一聲怒吼,目光像淬了毒,右手迅速拔下頭間的一根簪子,徑直向夢瑤歌刺去。夢瑤歌抓住嫿宜的手腕,輕巧地把簪子奪了過去。「怎麼,嫿宜公主瘋了,這種低劣的手段都使出來了。」
一隻有力的臂膀把夢瑤歌拉離了嫿宜公主旁邊。
「她傷不了我。」
「我知道。」我知道,可還是忍不住自己。
元明帝目光徘徊在景芝和夢瑤歌之間,閃過疑惑之色,眸子沉沉迷離。
「景芝,你心中可有我,哪怕一刻,不,半刻。總之,你可有一瞬間在意過我?」嫿宜髮絲凌亂衣衫不整,神情切切望著一襲月華衣的男子。
「沒有。」景芝神色自若,一派風輕雲淡。「公主殿下,從始至終你從未在我的眼中,又何談在意。」
嫿宜笑了,笑得那麼慘烈,淚水夾在髮絲里滴落,雙眸像染了血色,赤色睜睜。自己這一生實為可笑,荒唐啊荒唐,哈哈哈——
這笑聲有太多凄涼,夢瑤歌搖頭,身為帝王家,有太多的無可奈何。不僅是皇家,這滿堂的世家公子小姐哪個不是權力的棋子,誰都會有身不由己的下一刻。
元明帝:「景芝,這件事你負責查一下,可好?」事出蹊蹺,自有人為。
「景領命。」
宮闕高台,瓊樓玉宇,夢瑤歌走在燥熱的流風中,心中煩躁不已。
「還在剛才的事里還沒回過神?」景芝看著夢瑤歌心不在焉的樣子。
「只是有一瞬間的惘然罷了。」夢瑤歌掃清思緒,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喏,你的簪子。」夢瑤歌從袖口中掏出來,白凈的絲帕裹著白碧瓊刻成的皎月花簪子。
景芝接過,停下了腳步,看了好一會兒。「給我的?」
「不是你吵著要?怎麼給你刻了你還不要了,不要就還給我吧。」夢瑤歌攤手索要。
「哪有送人禮物還回去的道理,雖然樣子丑些,不過好歹是你的心意,我就勉強接受了。」
「你哪隻眼睛看到它丑,我雕刻得比京都那些有名的玉器師都要好,你這個不識貨的傻子。」夢瑤歌賭氣快走,自己耗費了那麼久工夫,居然還被嫌棄。很醜嗎?沒有吧。
景芝哭笑不得,自己還是第一次被人罵「傻子」呢。「瑤瑤,你等等,你還沒給我戴上呢?」
「戴什麼,反正您也瞧不上。」夢瑤歌停下,「對了,不要再叫我瑤瑤,太膩歪了。」
「以前你也不嫌棄它膩歪啊。」
「現在嫌棄了。」
「你快給我戴上!」
「不要,反正你說它丑。」
「騙你的,怎麼會丑,我現在頭髮還插著你做的梅花簪呢!」景芝指了指頭上。
夢瑤歌端詳一會,「對了,我簪子都做好了,你頭上這個可以還給我了吧。」
「呃——我覺得我們還是趕快出宮比較好。」景芝大步流星,在夢瑤歌看不見的時候嘴角揚起。
「景芝,你這個無賴。」夢瑤歌趕忙追上去。
九月初一,元明帝最受寵的七公主嫿宜啟程離京,去往北朔國和親。當日,紅妝十里,人群浩蕩,禮樂不絕。
京都的百姓們也好奇喜熱鬧,湊在一起站在街道兩旁,撒著花瓣兒,鋪成一路。但也只敢看著,這樣一場盛宴,註定是與他們這等人關係不大的,只希望開元國和北朔國結親之後,能福澤他們吧。
騎著紅棕烈馬的軒轅邢修,回望了這座繁華的城,來時豪氣滿懷,現在離去了,任務是完成了,可是心裡總覺得空落落的,在隱隱發疼。那個突然闖進房間的蒙紗姑娘,曾那麼絢爛地開在他心間,而後又被自己強壓著熄滅了煙火。可這火到底沒有被完全熄滅,還有那麼一小撮,燒著,燒著,總有一天會焚火燎原。
軒轅邢修笑了,笑得那麼燦爛,只是眼角卻未有過笑意。他是北朔之主,這座繁華靡酥的京都是不適合他這頭北方雪狼的,他該回屬於自己的地方了。
貪戀世夢崢嶸,仙風瑞景,眼前雖頓卻如盲。終日競浮沉,來往皆縱橫。東方出,西方沒,南方死,北方生。
縱有暖風細雨綠,偏我只喜寒雪雨來風;縱有瓊樓玉宇高台遍,偏我只愛低瓦矮牆回回縈;縱你風情萬種,可我只愛生我養我的北國。該回去了,萬千的子民還在等他們的王。
軒轅邢修心情漸漸舒暢,眼角舒展起來,他不再留戀不舍,拽著韁繩連聲喊「駕——」。
夢瑤歌,我們還會遇見的。
開元,總有一天會讓你領略我北國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