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誰敢動他?!
奶里奶氣的小嗓音伴隨著溫熱的氣息吹拂在耳畔,謝崇寧有些不適的偏了偏頭,對穆謠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沈眉目光掠過兩個湊得極近的小輩,轉頭對著汝陽夫人微微一笑道:「五十杖對一個孩子來說著實有些苛刻了,但是又不能不罰,不若便杖責二十,既是略作懲戒,叫他長長記性,也算是對宣兒有個交代,你看如何?」
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若是還堅持下去沒得叫人說她跟個孩子過不去,汝陽夫人權衡了一番便也答應下來,左不過日後再好生收拾那小子便是!
「好,姐姐既然都這般說了,妹妹再不答應可不就顯得心胸狹隘,二十杖便二十杖,現在便行刑吧。」汝陽夫人一扭腰坐了回去,微笑著看向謝崇寧。
「不行!」
穆謠沒想到最後竟然就達成了個這麼坑的協議!
「你還想如何?崇寧犯了錯難不成還真就一點懲罰不受嗎?!」穆賀雲頭疼無比,索性直接對下人吩咐道:「來人,將寧少爺帶下去杖二十!」
「誰敢!」穆謠惱了,對著準備動手的兩個僕役大喊,圓溜溜的眼睛瞪得極大,一副誰敢上來就咬誰的模樣。
兩個僕役為難的看向穆賀雲。
「放肆!」穆賀雲指著穆謠怒喝,「莫要仗著疼愛便不知禮數!誰教你的胡攪蠻纏?自小教你的禮儀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
穆謠咬著唇就抱著謝崇寧不吭聲,但是那僕役但凡敢伸手,立刻張嘴便欲咬,那護犢子的小模樣看的穆賀雲又氣又急。
「謠兒,莫要胡鬧了。」沈眉上前拉著穆謠意圖將她拽開。
「娘!寧哥哥如何受得住那二十杖!」穆謠死死抱著謝崇寧死活不撒手。
汝陽夫人看著穆謠冷笑,「看來小謠兒是不贊同了。」
「鬆開。」
嘶啞低沉的聲音自耳畔響起,伴隨著一股沉冷的氣息拂過,穆謠身子微僵,下意識抬頭就對上那雙漆黑暗沉的雙眸。
「你……」
「鬆開。」謝崇寧一眨不眨的看著胸前的穆謠,青白唇瓣微動,又重複了一遍。
穆謠愣然,下意識的鬆開手。
這等機會穆賀雲怎會放過,當即一聲令下,「帶走!」
「哎!不是!我不……」穆謠這下反應過來了,正打算重新將人抱住,結果那兩個僕役反應更快,直接便將人給架起往外拖。
沈眉眼疾手快直接將穆謠給攬到懷裡,看著穆謠掙扎不休的模樣蹙眉低聲道:「那兩人下手自有分寸,你莫要再鬧了,非得叫你三嬸將祖母請來你才肯罷休嗎?」
「可是!可是他!」穆謠急的快哭了,隔著一道門帘她看不到外面的狀況,但是聲聲入耳的杖擊之音卻無孔不入,每一下都像是打在她的心上,減少著她的壽命!
汝陽夫人攬著穆良宣笑的溫柔,還時不時往穆良宣小胖子嘴裡喂上些許糕點,好一副愜意模樣,便是其餘人等也都是滿臉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喝茶的喝茶,交談的交談,全然沒有一個人在意門外正在受杖刑的那個孩子是否受得住!
「娘!你放開我!」
穆賀雲實在受不了她此刻的胡鬧,直接皺眉道:「夫人,將謠兒帶走,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沈眉抱著穆謠對在場眾人露出一個歉然的笑容,臨走之時看了眼穆賀雲,略一頷首后便拉著穆謠向外走,身旁四個丫鬟將穆謠團團圍住,根本沒給她任何機會。
門帘被掀開,外頭飄著鵝毛般的大雪,穆謠一眼便見著了趴在長凳上的謝崇雲,兩手死死抓著木凳邊緣,長發散亂看不清神情,但是卻有血跡順著長凳點點滴滴落入雪地之中,猩紅仿若紅梅盛開。
足有尺粗的木棍被兩名僕役拿在手中,一下接一下的重重打在謝崇寧身上,光是看著便覺得鑽心的痛,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身上灰色的布料已經逐漸被血色滲透,在這漫天大雪之中格外刺目。
穆謠看的整個心肝都在顫,喉頭髮緊,眼前彷彿已經出現了若干年後侯府被抄家滅祖的景象。
沈眉見穆謠一瞬不瞬盯著謝崇寧看,輕嘆一聲捂住她的眼睛低聲道:「別看了,走吧。」
穆謠僵硬的被她拉著往院外走,堪堪走到院門口時猛地掙脫開沈眉拉著她的手,用盡所有力氣向著謝崇寧跑去,這番變故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沈眉甚至未曾發出驚呼聲,便眼睜睜看著那道小小的身影撲在了謝崇寧的身上,兩名僕役也沒反應過來,結結實實的兩棍子便落在了穆謠身上。
幾乎是瞬間,穆謠疼的臉色驟然慘白,身上的骨頭彷彿碎裂一般劇痛無比,只是她腦子裡還牢牢記得要保住謝大佬的腿一事,下意識將人撞翻,自己墊在了他的身下,然後就徹底的昏了過去。
謝崇寧盯著身下雙目緊閉一動不動的穆謠,原本肉呼呼的紅潤小臉變得同周邊的雪一般白,便是連呼吸都好似微不可聞,方才還活生生緊張擔憂他的那個小姑娘,竟好似下一瞬便會隨著那冰涼的雪化去了般。
「謠兒!!!」沈眉這時才反應過來,驚恐的尖叫出聲。
謝崇寧眼神微動,下意識的閉上眼倒在了穆謠的身上。
侯府里最受寵愛的小小姐受了重傷,一時間整個府里人仰馬翻,便是連謝崇寧究竟有沒有受滿二十杖刑也顧不上關心,便是汝陽心裡再是不甘心,也不敢再這個節骨眼還死抓著這件事不放。
穆謠一直到夜裡才堪堪醒來,只是背後及腰部以下痛的她一臉扭曲,忍了又忍才沒有尖叫出來。
「莫要亂動。」沈眉端了葯來就見她在床榻上亂扭,頓時又氣又心疼。
穆謠一見她頓時安分下來,便是苦的能讓人膽汁都吐出來的葯也狠心不哭不鬧的喝了下去,只是那臉扭曲的更是不成樣子。
沈眉將葯碗放到一旁,看著自幼便被捧在掌心長大的小女兒如今成了這般模樣,心疼的眼眶又紅了起來。
「那謝崇寧當真就那般好?值得你這般對他,你知不知道那木棍再偏上一些,你今日只怕是就沒命再見到娘了!」
穆謠訕訕笑了笑,安撫的伸出手拉住沈眉的手小聲道:「娘你別哭,寧哥哥真的很好的,宣哥哥老是欺負他,有時候還欺負我,我就見不得寧哥哥被他如此陷害,可我沒有證據,你們都不聽我的,三嬸更是偏心的厲害,我只能如此了。」
「那你也不該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你知道你若是出了事,娘日後該怎麼辦?你這是要為娘的命!」沈眉一想到她今日的舉動氣就不打一處來,有心想要教訓她一頓,可是人已經躺在了床榻上,傷勢不輕,這手就怎麼都下不去。
穆賀雲從屋外推門進來,看著床榻上一臉蒼白面無血色的穆謠,忍了又忍,才一拂袖冷哼道:「幸虧只是些皮肉傷,沒有傷到筋骨,只是大夫說恐怕會留些許的疤。」
「留疤?」沈眉一驚,「這可如何是好?謠兒尚未出嫁這身子便留了疤,日後……」
「沒事,些許疤而已,沒什麼的。」穆謠趕忙表示自己不在意,心中憂慮謝崇寧現在什麼狀況,趕忙在轉移話題道:「那……那寧哥哥怎麼樣了?」
沈眉伸出一指點了點她的腦袋,恨鐵不成鋼一般道:「你還有心思管別人!娘看你還是不疼!」
穆謠吐了吐舌頭,仗著自己現在是傷患拿她沒辦法,便眼巴巴看著穆賀雲問道:「爹爹,寧哥哥會沒事的吧?」
穆賀雲冷哼一聲,本想不搭理她,只是到底心疼,扭頭悶聲道:「沒事,受了寒,挨了幾棍,將養些時日便好了。」
對於穆賀雲說的話穆謠也就是聽一聽,知道他沒有性命之虞便好。
落水后又被凍了那麼久,還挨了十來棍,怎會是爹口中說的那般輕飄飄?
隨意又敷衍幾句,她便故作困頓將兩人都勸走,自己趴在床榻上開始想東想西。
一想到將來侯府的遭遇,穆謠就止不住的心慌,連睡都睡不好,只是她現在的狀態也不好親自去看看,只能等著傷勢稍微好些了再說。
也虧得那兩個僕役在看到她的時候下意識收了些許的力道,這回兩天時間便恢復了些許,勉強能夠下地走路了。
穆謠當即想也不想,忍著背上的疼天不亮就洗漱好帶著近身侍女瓊蘭奔著謝崇寧的青松苑而去。
青松苑在整個侯府最偏的東南方,瞧著幽靜實則很是荒涼,便是連下人都甚少來往。
穆謠讓近身侍女瓊蘭提著燈籠在前頭引路,自己邁著小短腿吭哧吭哧跟在後面走,約莫一刻鐘才堪堪到了青松苑。
苑內一叢叢竹影搖晃,蒙蒙光影下彷彿張牙舞爪的惡鬼,伴隨著風吹過的沙沙聲沒來由的叫人心慌。
「小姐,要不咱們回吧?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全,若是叫侯爺夫人知道了……」瓊蘭臉色有些發白的張望著四周,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拎著裙擺,貓著腰的樣子小心翼翼的彷彿做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