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高燒

第四章 高燒

「你別說了,我不看看寧哥哥是否安好不放心,看完就走,爹娘不會發現的。」穆謠直接打斷她接下來的話,輕手輕腳走到苑門口,兩扇木門虛掩著,輕輕一推便吱呀一聲向內打開,露出幽靜荒涼的院子。

謝崇寧是穆家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親戚家的孩子,因著早些年曾對穆賀雲有惠,最後一家子死於戰亂,謝崇寧便被託孤給了侯府,這一托便是近十年。

一開始穆賀雲對謝崇寧尚算得上親善,沈眉亦是溫柔對待,只是到底非穆家血脈,又是孤身一人沒有跟腳,在侯門這種屋檐下總歸比不過正經的穆家血脈,多少都受些委屈,謝崇寧性格也日漸陰沉不愛交際,最後穆賀雲和沈眉也不再多分心關照,侯府下人也慣會見風使舵,正經主子都不管了他們哪還會盡心伺候,加上穆家嫡系庶出的幾個小子也都拿他當個玩意時不時羞辱一下打發時間,這就使得謝崇寧性子愈發孤僻乖戾,不討喜。

進了院子就見著東廂房亮著昏黃的光,瓊蘭替穆謠推開門,就見著門口桌子處趴著一個丫鬟睡得正香,油燈都快燃幹了也沒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穆謠心中一緊,趕忙進了內室,就見著謝崇寧身上的被褥不知何時被掀開,單薄的裡衣被汗水浸透,渾身燒的通紅,眉心皺起滿面痛苦。

「寧哥哥!」穆謠緊走兩步上前,探手在他額上一摸,燙的她瞬間縮回了手。

「快!快去打水!」穆謠猛地回頭對瓊蘭急促吩咐,隨後爬到床榻上將被褥給他蓋嚴實,這時瓊瑤已經將水打了回來。

穆謠取了帕子浸詩,冬日裡的井水冰涼,凍得她一哆嗦,加上背上還有傷,硬是咬著牙忍痛擰乾敷在謝崇寧的額頭上。

「小姐,奴婢來吧,別給您過了病氣去,而且您背上……」瓊蘭想要伸手接過,卻被穆謠推到一邊。

這會的動靜總算是將那丫鬟給驚醒。

「又鬧騰,不就是著個風寒,看給你嬌氣的,沒有那金貴命偏還……」

丫鬟一邊揉眼一邊嘴裡嘀咕,抬頭就看到穆謠正站在床榻邊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小……小姐!」丫鬟一驚,還以為自己眼花了,趕忙又揉了揉,最後確定穆謠確實在這才慌了神。

「小姐您怎的來這了,寧少爺這染了風寒尚在病中,可別給您過了病氣去……」

穆謠一把掀翻了銅盆,整整一盆冰水悉數淋在了丫鬟身上,凍得她直哆嗦。

「你還知道寧哥哥病著?!大夫是怎麼交代的?寧哥哥燒成這般模樣你都不管,侯府買你進來是讓你當小姐的?!若不是我來瞧上一眼,再過兩日侯府是不是就得辦白事了?!說啊!」劇烈動作下帶動身上的傷勢,穆謠疼的險些飆淚,但是一想到現在的情況又生生忍住,維持著滿面冰冷瞪著跪在地上的丫鬟。

「奴婢……奴婢……」

穆謠冷笑,「你倒是比寧哥哥這個府里的主子還嬌貴些是不?」

「一會我就跟娘說,將你這等憊懶的刁奴給扔出府去!你不是喜歡睡覺吧,回去睡個夠!」

丫鬟驚恐的噗通一聲跪下,連連磕頭,「奴婢錯了!奴婢錯了!小姐您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穆謠懶得看她,一指門外冷聲道:「出去跪著,再吵著寧哥哥我現在就把你扔出府去!」

等到丫鬟戰戰兢兢退了出去,穆謠才一臉複雜的看向床榻上的謝崇寧,這兩日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燒的這般厲害下人伺候也不盡心,竟是還沒丟了性命,不知道是不是該說上一句不愧是反派大人?

「瓊蘭,再打一盆水來。」穆謠搖搖頭撇去腦中亂七八糟的思緒,捋起袖子試探了一下謝崇寧的額頭,冷不丁被他一下抓住手腕,用力之大疼的她險些叫出聲。

忍了忍,她偏頭加了一句,「再去多弄些炭火來,燒旺些,再去熬點葯。」

瓊蘭出了門,穆謠深吸口氣,忍著疼看向緊緊拽著她手的少年,此刻他肌膚依舊通紅,嘴唇龜裂出血,尚帶著稚氣的清雋面容憔悴的不像話,眉心皺成了一團疙瘩,嘴唇翕合似在低語,穆謠湊近了些卻是什麼都聽不到。

「寧哥哥?寧哥哥?我看一下你的傷勢。」穆謠輕喚,謝崇寧始終皺著眉頭,握著她手腕的手骨節青筋暴起,伸手想要掰開,未曾想卻是令他越發使勁,直疼的她齜牙咧嘴。

「寧哥哥,謠兒在,莫怕,莫怕。」倒吸了口冷氣,穆謠只好用哄小孩兒的方式握住謝崇寧的手一邊輕聲低語,只是奶聲奶氣的稚嫩聲調聽起來著實有些怪異。

「小姐,水打來了。」瓊蘭一進來就看到穆謠幾乎整個人都趴在榻上的模樣,頓時忍不住皺起眉。

「小姐,您這樣於禮不合,快快下來,奴婢來照顧便是了。」

穆謠擺擺手,「別啰嗦,快換條帕子。」

瓊蘭無法,只得上前換帕子,換下來的帕子燙的像是從熱水裡撈出來的般。

「寧哥哥蹬被子了,快,給他壓嚴實!」穆謠眼角餘光見到謝崇寧開始踢被子,又趕忙讓瓊蘭將被子給壓住。

連著換了好幾條帕子,謝崇寧這才不再折騰,身上的溫度也稍稍褪了些,只是仍舊高熱。

「去熬藥吧,這裡有我。」穆謠看了看天色,遠處已經由純黑褪成了深藍,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該天亮了。

等到瓊蘭離開,穆謠看著已經漸漸泛青的手腕,頗有些哭鬧的撥了撥頭髮。

「算了,姑且一試吧,日後再是如何厲害,現在終歸只是個小孩兒。」

想了想,穆謠輕輕哼起一首自己以前很喜歡的安眠曲,沒有歌詞,純輕吟哼唱,曲調低柔婉轉,極為舒緩,只是現在這一把小奶音著實有些破壞曲子的意境,不過好在不算難聽。

也不知道真的是安眠曲起了作用還是如何,謝崇寧眉心當真鬆開了許多,便是連抓著她的手都鬆開了許,不過仍舊拽著,彷彿生怕她離開。

「我不走,我去給你倒杯水,你渴了,要喝點水才行。」穆謠趴在他耳邊低聲道。

這話一出,謝崇寧彷彿真的聽懂了,握著她的手一松,穆謠輕輕一抽便抽出來了,手腕上還有些疼,打眼一瞧已經烏青了。

嘆口氣,穆謠轉身到桌邊倒了杯水,一點一點給他喂進嘴裡,她身子骨小,又沒多大力氣,這寒冬臘月的喂個水給自己喂出了一身的汗,兩條胳膊更是酸疼。

餵過后剛要轉身,謝崇寧便又將她拽住,穆謠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最後確定他是真的昏睡著,並沒有醒。

「生個病,怎得這般粘人。」搖搖頭,穆謠將水盞放到一邊乾脆坐在了腳踏上,目光落在沒有被被子遮住的床邊點點血跡,眉心皺了起來。

只是她身上也有傷,就是連擰個帕子都費勁,更何況是給他翻身檢查背後的傷口,一會等瓊蘭回來讓她找大夫來給謝崇寧換吧。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小半個時辰后穆謠已經快要睡著,天邊泛起魚肚白,瓊蘭總算是將葯給端來。

又是一通手忙腳亂的喂完,謝崇寧的高熱總算是褪了,雖仍舊是有些發熱,到底不像之前那般嚇人。

「小姐,剩下的交給下人做就是,您回去歇息吧?」瓊蘭看著穆謠臉上的疲憊不免心疼。

穆謠瞥了她一眼,「交給下人?然後等著收屍?」

「小姐……」瓊蘭一噎,有些為難的道:「可是咱們是偷偷過來的,要是叫侯爺和夫人知道了,少不得要挨罰的。」

「挨罰便挨罰,有人命重要?」穆謠冷哼,「我要不是實在擔心過來看一眼,估摸著白日里就該掛白幡了!」

「呸呸呸!小姐萬不可胡說!怎能說如此晦氣的話!」瓊瑤趕忙呸了幾聲,隨後不無擔憂的道:「可是寧少爺到底是重病,又是風寒,您這麼守著也不是個事,您自己也傷的不輕,本就未好全,萬一再傳染給了您……」

「我哪有那般金貴,莫要多話,再去打盆水來,另外去請個大夫來,快去!」穆謠催促道。

瓊蘭哪裡擰得過她,自從半月前小姐一覺醒來,性子就好似有些變了,有時候根本不像個孩子,有時候又好像沒變,總之瓊蘭是半點看不懂自家小姐了。

瓊蘭出去了,沒多會門被推開,穆謠頭也沒回的說道:「水放那吧,趕緊去請大夫。」

身後傳來一道急促的怒喝:「誰讓你在這裡的?!」

穆謠回頭,穆賀雲和沈眉皆是站在門口,兩人臉上猶帶著焦急,身上更是只草草套了個大氅。

沈眉見到穆謠,眼眶一紅顧不得什麼禮儀徑直衝過來將她抱入懷中急急道:「你這孩子!你來這裡怎麼也不跟娘說一聲!你嚇死娘了知道嗎!你傷都沒好就到處跑,是想加重嗎!」

她身上還裹著從外頭帶來的寒氣,穆謠輕輕掙開謝崇寧的手,回抱住沈眉輕聲道:「娘,對不起,謠兒不是故意的,去外間坐下烤烤火,謠兒跟您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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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佞臣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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