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金香（二）

燦爛的金光宛如一把利刃，直接劃開重雲的冰冷灰朴日空。難得的冬日破曉雖然沒能帶走入骨寒氣，但是那灑在身上的點點光輝，仍然足以從視覺上給予人們內心明亮的希望悸動。

『真美麗的日出。』

站在山丘的高頂，高貴神秘的紫色、以及沉肅嚴謹的黑色身影雙雙而立。在薄霧與雪意的圍繞下，兩道修長的軀影是那般醒目，『大自然真是一個神秘的存在。朝日，夜月，星辰，還有深海和大地…和它相比，人類根本沒有驕傲的立場。你認為呢，Severus？』

垂下眼收回讓日出扎得有些刺痛的視線，Snape半斂目地看向前側的紫袍青年，沒有回答。

－－或者準確點說，他不知道自己該怎幺回答。

畢竟，一個晚上可以讓大多數人睡個平靜的好覺，也可以發生很多事情。

離開了男孩沉眠的房間，離開了Malfoy莊園，只是一個晚上，Snape跟在青年的身邊看到了太多－－明明都是些過去有所接觸或是見過的熟面孔，明明都是以前聽說也曾見識過的手段；然而再次親眼看見的如今，他卻差點無法維持一個Occlumens應有的冷靜。

是黑魔王失蹤這幺多年，生活在Dumbledore護衛的城堡里長久安逸生活，讓自己的意志和心腸變得軟弱了？

……不，是這個青年的力量，太過危險。

一直都知道，真正的黑魔王是強大到近乎不可瞻仰；即使後來的黑魔王越來越偏激並且瘋狂，仍然無法否認在所有追求至高力量的暗夜行者中，Voldemort確實一直行於先趨的地位，不可動搖。

更何況，Snape還深深記得當年那位讓自己心甘情願付出追隨的王－－尊貴而強大的絕對力量。危險，卻也無比迷人。

就如同現在自己面前的這位青年－－相同的容貌氣質，甚至是更為強盛的力量！

唯一的差別，只是更為年輕…也更不可捉摸。

木然的眼神更加空洞，靜靜望著青年爾雅的微笑側面，多年間諜生涯的心裡素質，令Snape很快就穩住自己的情緒，暫時忘卻就是眼前這位全身透出溫和親善氣質的人，帶給自己一晚近似惡夢的震撼。

『真冷淡。』青年輕輕嘆息，仍然溫和的臉上卻看不出有絲毫如同他語氣里表現的遺憾，『這些年來你變得好多，Severus。以前的你雖然安靜，可從來沒有這幺沉默如金－－什幺時候你已經改掉會對我提出建議的習慣了呢？』

Snape空洞的眼中仍然沒有任何波動。

『也許，』有些乾澀，可Snape的聲音仍如同他的神色一樣讀不出情緒，『是在你將Bellatrix嫁給Lestrange后？』

青年原本面對著日出、像是在享受朝陽臨身的舒適表情微斂，轉過頭來看向Snape的清澈藍眼裡帶著些許詫異。

『真讓人難以相信。我能假設你的意思是，其實你一直在關心著Bellatrix？』他的臉上帶著興味，『我還以為你們互看彼此不順眼。』

『她終究是Narcissa的姊姊。』難得的，Snape停頓了下的謹慎說，『而且和其它人比起來，Bellatrix其實有大腦多了。』

『確實。除了你和Lucius以外，Bellatrix是唯一一個稍微能理解我想法的人了。』青年表示同意，『可惜她終究是個女人，而且還是缺乏氣度的女人－－就算再聰慧有實力，沒有王的氣度就沒有資格站在王身邊。Bellatrix自己也明白這一點，嫁給RodolphusLestrange是她自己的選擇，我並沒有逼迫她。』

－－但是如果她不嫁，沒有足夠可以牽制的羈絆，DarLordVoldemort也不會允許有著如此城府深沉的女人留在身邊。

Snape沒有說、也不必說。所有心思足夠剔透的人都明白這一點。

『而且，Bellatrix太年輕了－－當然，年齡在我們這些種人眼裡從來不算什幺，見識和實力才是該考量的。不過不能否認，就算是當時最理解我的你，Severus，你也從來不曾真正看見，我所見到的「世界」－－沒有人真正看見過，除了我。』

青年再次回過頭看向日出，已經完全升起的朝陽是如此明燦，而他卻仍然絲毫不感覺刺眼的直視之。

『曾經，我走得太遠，也太快…在我所看到的，以為的「世界」…我太驕傲，太自以為是，甚至也太躁進，這些都是我的缺點，而我卻始終沒有察覺－－不，應該說我其實都知道。只是一直沒有遇到真正的失敗，每次我總能在最後得到我想要的。除了我的出身無法選擇外，我的實力和才智，讓我站得太高，也把取得一切視為理所當然，連帶沒有把任何人放在眼裡過，包括和我最親近的你們。』

『…你是DarLordVoldemort。』

『那構不成我忽視也輕視你們的借口。端正自尊、嚴格自律、潔身自愛和堅定自信，別說這四項的上位者基礎品德我已經漠視太久，就連Slytherin留下的教誨我也遺忘了－－忘記先人的教誨，忘記自己最初的本心，在暗夜中的行者之道上，我墮落卻猶不自知。在這一點上我從很早以前就失敗了，Severus，我遠不如你。』

『Lord－－』

Snape驀然頓住，啞然見到青年挑眉的再次轉頭看向自己－－不可否認剛剛脫口的瞬間，他有種回到當年深受黑魔王寵信時的錯覺；而且顯然的，對方的眼裡似乎露出相同的感受。

短暫的沉默，青年再次露出笑容－－沒有隔閡疏離，沒有危險算計，也不再是高高在上－－單純愉快得完全不像過去的黑魔王，更不像個Slytherin。

『看來你是找到答案了－－可惜不正確。』青年語氣是輕鬆而愜意的，他轉身開始朝通向山丘下的小路漫步走去，『我已經不再是你的王了。本來還以為透過這一晚上親眼所見，你會了解到這一點。』

Snape緩步走在青年身側。

『你的確不是。』他平靜也面無表情，『黑魔王從來不會放過任何運用折磨和死亡做威脅的機會。』

『我能否把這當作你的讚美？』青年微笑反問，『因為如今的我在你眼中顯得仁慈了？』

『我不會把施予絕望稱為仁慈的手段。』Snape冰冷說，『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死亡不是最可怕的事…你其實比黑魔王更加危險。』

『那比起Dumbledore又如何？』沒有在意Snape的隱諱諷刺與評價，青年臉上的笑意更加盎然，『以前的黑暗，如今的光明，兩位上位者都視你為心腹，可誰才是真正值得你付出忠誠的人？』

Snape再次沉默。

『其實誰都不是。』

青年仍然淺笑溫和，語氣中卻帶著輕輕嘆惜。

『沒有所謂的忠誠，甚至沒有真正的自我－－知道當初我為什幺那幺欣賞你嗎？因為你這裡－－』青年指了指胸口，『就像一張空白的魔法羊皮紙，什幺都沒有。雖然看似空白又簡單，可也只有用對墨水的人才能在上面留下痕迹。』

『曾經有一度，我以為自己是那個能在上面留下痕迹的人，也以為自己已經做到。你真的很單純，Severus。在所有延續Slytherin意志的人裡面，你是最單純最好懂得一個。你的聰敏睿智不下Ravenclaw那些書呆，可你卻始終只將你的機警進退用在自保上，甚至用陰沉或是暴躁來作為保護色。就像Lucius說的，如果不是只有魔葯才能引起你的高度興趣和注意，甚至說你根本沒有**都不為過。只是就算只有魔葯能入你的眼，你的**仍是低得可憐－－不過這樣已經很足夠，能有越少執著的外物就越專誠，像你這樣的人只要得到忠心以後就越不需要擔心背叛。所以我是那幺信任你，也只信任你，Severus，因為你是最了解我想法的人－－我以為，你不會背叛我。』

小路的土徑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只剩下兩人踩在帶雪濕地的輕微腳步聲。

『但是這樣的指責，對你來說並不公平？因為從來就不曾付出過忠誠，又何來背叛可言？』

青年輕笑，風淡雲輕的語氣是如此愜意。

『Potter夫人肯定是個非常美好的女性，是不？能夠讓你這般高傲的Slytherin放下冷漠身段，以一個麻瓜出身的女巫而言，她肯定是非常出色了。』

Snape仍然沉默以應。只是這一回，他微頓了頓的呼吸出賣了主人的真實意志。

『果然是這幺回事…為什幺以前的我居然會真的相信，你只是想玩玩死對頭的女人而已？無論外貌、才智、血統，Bellatrix這樣的美人都入不了你的眼而不屑觸碰，早在你提出想要Potter夫人的時候我就該猜到她對你有特殊意義。』

青年的笑意裡帶上一抹自嘲，他輕輕搖頭，『分裂靈魂成為巫妖，確實令我的力量更加所向披靡，可同時也不再足夠謹慎。如果那時我承諾你不殺Potter夫人，我不會失去你的支持，不會被她重傷到失去身體，成為只有殘魂的存在…更別說像現在這樣，得到遠比人類更強大更完美的軀體，也清晰看到一個更高更遠的「世界」。』

『命運這種東西真的就和大自然一樣奇妙。失去和獲得，端看自己怎幺想，懂不懂得自己把握住。』青年再次輕笑出聲，『說真的，Severus，我真的很想殺掉你。我因為你而失去一切榮耀地位，可也是因為你，才得以進入自己曾經見到卻無論如何無法觸及的「世界」…更別說，你是現在唯一能動搖我這個新身分存在與否的人。要不要讓你繼續活著，真的是讓我非常為難的選擇，Severus。』

青年的語氣如是輕鬆，也沒有任何魔力因子有所波動的跡象；可一股源自骨里的冰冷卻是讓Snape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危險，甚至僵硬得不覺停下腳步。

『喔…我差點忘了。』

察覺Snape的靜立，青年先是有些疑惑的也停下來，才像是想起什幺的拍了下Snape的手臂－－黑色長袍底下DeathEater烙印的所在，『這玩意兒雖然當初做的時候只有觸碰才能感應我的召喚，可現在我的力量更強了，這幺近的距離下只要我的靈魂情緒稍微大一點就容易產生共鳴…不太好受？用個隔離封印就沒事了。』

Snape臉色蒼白，額頭上布滿細小汗珠不說，呼吸也有些微微紊亂，身體更是無法自制的輕輕顫抖。

一直都知道黑魔王是強大的，也不是沒有受過最後越來越瘋狂的黑魔王使用不赦咒折磨；可就算是在承受酷刑咒折磨的痛苦、即使早已有所覺悟，Snape也從來沒有像剛剛那一刻，感覺到死神離自己是那般的接近－－沒有害怕或是任何情緒，腦袋和心裡是空蕩蕩的一片。

－－只除了，那雙碧綠的眼睛－－

『別那幺緊張。我不過隨便說說罷了，其實我根本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要真的動了你，我的下場絕對會比之前失去身體殘環的型態更加悲慘。』

青年溫溫的說，也沒在意仍然有些緊繃失神的Snape有無跟上，徑自邁開閑散的步伐繼續朝山下走去。

『殿下他呀，真的是非常的重視你。明明我才是和他締結同生契約共享靈魂的唯一兄弟，可是就算拼著毀約將崩壞靈魂的魔法反噬，也威脅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動你。更別說他身邊那些幾乎不怎幺用腦子的同伴，老讓他為了善後忙得團團轉……』

青年輕嘆，失笑搖頭說，『以前還是人類的時候，總為了無法踏進這個「世界」方法而怨恨身為人類的弱小；如今真的換了個身體，擁有過去求而不得的一切，卻又覺得自己以前的視野是多麼狹隘。那些曾經被我拋卻忽視的，其實有那幺多是值得我觀察細細觀察。過去我始終無法了解更不屑了解的事情，現在反而一件件在透過殿下的立場去思考後，收穫更多也體會更深…我想我大概有些理解你當初的選擇，Severus。能夠重傷黑魔王，生育出殿下那麼特別的孩子並且獲得殿下全心敬愛，Potter夫人確實是值得高傲如你忠誠的對象。』

左手臂上屬於DeathEater的仆奴印記，在方才青年隨意拂過下不再傳出死亡的殺氣；然而更加不協調的是，從來只有透出扭曲或是血腥氣息的烙印，非常詭譎、也讓Snape無法置信的，隱隱流動無比真誠的欣悅－－在青年每每呼喚他嘴裡的「殿下」時。

『Hogwarts里那些Houseelves也一直稱呼Potter「殿下」。』

Sneap驀然開口。他幾乎是立刻意識到自己問了Gryffindor才會問的愚蠢問題，但是他也同時無法剋制，『你，是真心的？』

行進的腳步停下。青年面無表情靜靜回頭看向Snape，而後者仍然沒有流露絲毫不安或是抱歉的情緒，始終沉穩而不卑不亢。

青年倏地笑了。

『你確實是個優秀的Occlumens－－比Lucius還優秀。如果在這方面他也有你一半的表現，今天你也不會有站在這裡問我這種問題的機會。』

『所以，你承認這一切都是你的計劃。』

Snape很是冷靜，口氣平穩得似乎只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唯有藏在長袍下緊握的雙拳微微泄漏他內心的不平靜，『Bellatrix和Rodolphus逃獄，Narcissa受傷和Lucius來找我，一直到今晚讓我看的這一切－－你其實通通都計劃好了，包含我的答案。』

『除了Bellatrix和Rodolphus逃獄的事情以外，其它我不否認。』

青年回答得俐落乾脆，溫和又坦率的笑容和Potter如出一撤，『你是真正的Slytherin，Severus。在某種意義上，你也是最能理解也接近當年我某些堅持的人。而且你有足夠的實力，最重要的是，你真正忠誠的對象又是殿下的母親。我沒有理由放過這幺一個熟悉、又完全不用我擔心忠誠問題的合作對象，另外浪費心力時間去□新的心腹，你說是嗎？』

Snape的生命里總是充斥著各種黑暗和危險－－當然，也有極少數而讓他小心翼翼不曾分享與任何人的美好－－但是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感覺世界是如此荒謬！

不可一世的黑魔王－－不，應該說是有著黑魔王的記憶，實力本質卻是更為陰暗邪惡、甚至根本不是人類的妖怪－－居然，要和他談合作？！

『…你說，合作？』

『是的，就是合作。』

青年回答的一派理所當然。如果他眼底閃爍的流光不要那麼帶有戲虐的惡意玩味，或許Snape的語氣和臉色不會木然僵硬得如此嚴重。

『你要確保Potter夫人的遺願能延續下去，而我也必須保證握有我靈魂完整關鍵的殿下能平安生活；雖然目的不同但目標卻是一致。與其一直彼此防備試探，何不如讓我們開誠布公的合作？我們都很清楚殿下的身分立場註定他很難過上平凡安穩的生活－－更何況殿下本身的個性，也從來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乖巧孩子。』

姑且不論青年的話里誠意程度，至少最後一點Snape完全無法反駁－－畢竟無論出於自願或非自願，對於小Potter卷進麻煩里的速度與本事，沒有任何人比看照了男孩將近三年的Snape體會更深。

『而且我提出的合作，並不是在向你請求或是命令－－只是提前知會一聲而已。』沒有給Snape思考的時間，青年繼續說，『要是真心想保護殿下，你和我就沒有任何其它立場的選擇空間。』

Snape的眉頭不覺輕皺。

『什麼意思？』

青年輕笑。

『Severus，我確實有著ToRiddle的過去，可也不再是他。即使仍舊生於黑暗，長於黑暗，統領黑暗，我卻已經不再是人類。我是Cthugha，掌控所有隸屬黑暗的火焰和植物，是它們為之的王——曾經身為人類的記憶與過去，只是給我做啟蒙基礎教育的基石，現在的我有新身分和新立場，以及新的義務。』

青年笑著，沒有任何魔力波動，身上的溫和因為不再收斂的高傲而完全消失；澄藍的雙眼轉為水晶般透明，當中躍動的是充滿媚惑也危險的幽綠陰火。

『即使和你站在相同的大地上，我們的「世界」已經不再相同；那種差距，就像是麻瓜與巫師一樣，即使有著同樣的祖先和相似外貌，我們的觀念和習慣也已經有本質上的落差。而我之所以還會站在這裡，插手巫師世界的事務，並不是出於對過去的留戀與不甘心，巫師世界的力量與權勢已經滿足不了我的野心，我想要的東西已經不在你們巫師理解範圍內——而能夠滿足我願望、給我力量、讓我走得更高更遠道標的鑰匙，就在殿下身上。』

『這，才是我帶著你一整晚、讓你知道我究竟在做什麼，以及現在和你說這些的原因——殿下是人類，是巫師，這是他現在的身分，無庸置疑。但是你以為我、還有Houseelves以及其它魔法生物都自覺稱呼他「殿下」是為了什麼？只單純是因為他曾經擊敗過黑魔王所以才尊敬他？巫師確實是這片大地上力量最強的族群，是Merlin的寵兒；可我們非人族群也有自己的信仰、自保的手段，人類的歷史與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然而殿下是人類——承載我們所有希望與未來，唯一的殿下，卻出生在驕傲自大又貪婪的人類族群。沒有意識自己真實身分、沒有覺醒真正的力量，就誕生在那樣一個隨便惡意都能輕易傷害到他的環境里！而我們不能真正出手，也不能給予保護，只能讓他自己摸索、用自己的能力站起來——就因為我們每一個都是這樣走過來，殿下的覺醒和回歸，也只能依靠他自己。』

『是的，覺醒和回歸——即使現在的殿下是人類，也改變不了他真實身分與立場，以及那些在未來等待他的責任義務。總有一天他會走到和當初的Voldemort相同高度，過程或許不一樣，但他看到我們的「世界」、離開巫師世界的結果不會改變——在那之前我的責任就是陪伴他，直到他離開的時機成熟。』

『在這段等待殿下成長覺醒的時間裡，唯一能讓我名正言順動手的理由就是確保殿下安危。我不會、也不允許任何會傷害到他的惡意存在－－特別那惡意還是來自和我有相同淵源的魔物。』青年臉上閃過一絲怨毒的陰厲，『DarLord只能有一個。所以Voldemort，必須死。』

紫袍的雍容神秘，完全襯出青年源自骨肉的驕傲與尊貴之氣；然而在朝陽的日光照耀下，這份王者般的氣勢仍然屬於黑暗，在這樣的青年面前，只有臣服或被吞噬，沒有其它第二種可能性。

Snape看著眼前的青年，內心翻滾的驚濤駭浪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昨晚看到的手段、這股霸道的殺氣，Cthugha的黑魔王身分無庸置疑；然而他所說，關於男孩的事——

隱諱而模糊、甚至荒謬無稽－－Snape實在很想這樣說服自己，這些只是黑魔王的貫有手段。用似是而非的華麗詞藻煽動人心，無論蠱惑亦或危言聳聽，都是黑魔王最常用也最擅長——

『…預言。』

只是一個字彙，就全然打破Snape的理智與冷靜；Cthugha卻像是沒有察覺Snape血色驟失的蒼白，微笑依舊。

『從你得到預言並帶給Voldemort開始，你、Voldemort、還有Dumbledore以及所有相關的人，就已經踏上命運之輪的軌道；預言是個契機，殿下的誕生是必然，可真正導致這一切、將殿下推向預言中命運的，卻是你們這些人類自己的選擇。不管你們巫師到底想把自己的世界玩得如何烏煙瘴氣，但目前殿下仍然生活在你們之中，光憑這一點就有許多非人族群不可能袖手旁觀；其它的魔法生物會有什麼決定和行動我不是很清楚，我的責任卻是陪伴殿下、確保殿下平安。而那個還在阿爾巴尼亞森林深處遊盪的失敗者，你應該很清楚他的作風－－偏執，貪婪和瘋狂…我不以為Voldemort回來以後會放過殿下，更何況就算他不出手，殿下也不會允許殺害自己父母的仇人繼續活著。至於Dumbledore……』

Cthugha的微笑爾雅，然而眼裡幽綠妖異陰火的躍動之盛，完全不亞於他提及Voldemort時陰蟄程度。

『不可否認那老頭是個好傢夥，但是也太食古不化，控制欲又強，完全不給真正黑暗生存的餘地。無論是Voldemort還是我，會走到目前這種境地有大部分原因都拜他所賜——當然，Voldemort的感想不重要，我從而覺醒得到的好處也確實讓我算是欠了他一份恩情。不過就算這樣，Dumbledore令我覺醒的代價卻是建立在殿下差點殞命的前提！殿下善良得不去計較這點，我可沒那種氣度。我可以遵循殿下的意志不殺那個老頭，但無論如何我也不允許那老頭再把主意打到殿下身上——沒有人有資格讓殿下賣命，更別說是為了一個老瘋癲的白痴信仰去死！無論殿下是不是你們人類預言中的救世主，殿下的生命和靈魂只會屬於他自己，不管Voldemort還是Dumbledore，都沒有觸碰甚至支配的權利。』

『…Dumbledore？』

『怎幺，你不知道？』Cthugha挑眉，『難道殿下向你解釋我的來歷時，「完全沒有」告訴你那凈魂魔葯對他造成的影響？』

周遭原本自然流動的魔力因子突如其來一陣凝滯，旋即瘋狂扭曲；下一秒，丘陵小徑上的人影憑空消失一道。

Cthugha面無表情盯著Snape消影現形后唯一留下的腳印。直到身後隱隱傳來一陣銀鈴輕笑，眼中的幽綠陰火才完全退去，再次恢復清澈的天藍之色。

『Astoria。』

一道敏捷程度只留下殘像的黑影撲來，Cthugha張開雙臂，正巧抱住撞近他懷裡的嬌小人兒。

『是Greengrass，Greengrass喔！』

清脆的聲音就如同主人一般甜美。銀髮碧眸的女孩嬌笑，雖然目前看來至多只有十歲，但是從粉雕玉琢的精緻小臉，已經不難預見未來禍國殃民的程度，『殿下說過了，教名可是重要的才能叫。Cthugha並不是我重要的人，所以只可以叫我Greengrass喔！』

『好，Greengrass。』Cthugha從善如流，抱著女孩繼續朝山下走，『妳不好好待在Malfoy莊園里，跑來後山做什幺？』

『當然是找你。Redleaf他們從昨晚開始就有點不舒服，雖然不影響行動，可注意力和反應都變遲鈍了。所以我來問問你什麼時候有空，去看看他們的身體是怎麼回事。』

Greengrass笑兮兮地說。如果不是一開始就知道Redleaf和女孩是同伴，單從她此時的語氣，還以為她說的不過是毫無緊要的路人，『不過沒想到喲～免費跑路一趟居然還能碰見這麼好玩的事情。剛剛那是幾天前和殿下一起出現的人？Cthugha你這樣悠唬他，殿下知道了恐怕會不‧高‧興‧喲♥』

『…所以？』

『遮‧口‧費～♥』

『…到底是誰教妳這些亂七八糟東西來的？』

『哎～♥這種小事不重要～♥不重要～♥不要太計較喲～♥♥♥』

知道自己已經打劫成功，猛飆愛心符號的Greengrass心情非常好；所以她決定暫時放過了某人型植物的耳朵恢復正常語氣，省得偷雞不著拾把米，讓某微笑面具在掛、陰森妖氣卻有隱隱攀升跡象的人型植物惱羞成怒反過來惦念，以後就不好玩了，『不過，真的不要緊嗎？』

『嗯？』

『剛剛那是人類，是人類喔！』Greengrass加重語氣說，汪綠動人的大眼滿是認真，『把殿下和我們的關係讓他知道，要是他泄漏出去，讓人類知道殿下的身份，可就違反了上古各族共契的神約。那股破誓的反噬力量可不是鬧著玩的，你承受得了嗎？』

Cthugha漫不經心的撇了眼懷裡的小女孩。

『妳是哪只耳朵聽到我把殿下的身分說出去了？』

『誒？』Greengrass呆了下，『可是－－可是－－』

女孩可是了半晌卻擠不出什麼有力反駁，讓Cthugha輕笑出聲。

『Cthugha！』女孩嬌嗔。顯然對於自己的好意關心、卻換來對方這樣的反應感到不悅。

『抱歉，Greengrass。』嘴說抱歉卻聽不出真誠的歉意，Cthugha輕咳了聲，『不過妳也說了，那是人類。』

『所以－－』

『－－不能用我們的立場去看待人類，Greengrass。他們的耳朵可不像血精靈的妳一樣，尖尖得可愛。』

也許是出於方才被趁火打劫的報復，Cthugha伸出一隻手輕彈了下Greengrass的精靈尖耳，引來女孩抗議的低呼后，這才正色解釋。

『人類是種矛盾且多疑、心思複雜的種族，Greengrass。他們有著堅強同時也脆弱的本質，有著探索的好奇心卻也恐懼著未知。人類總是會專心而且執著於他們想得知的真實，可就算確實將所有真相放在眼前，他們也只會看到而且相信他們所能接受的－－人類當中的麻瓜看待巫師世界如此，巫師也是這樣看待我們的世界。這是人類的通病，只是每個人類的嚴重程度不同罷了。所以與其明言告知，還不如讓他們親身去看、去聽、去體會自己所想要知道的；只有這樣他們才會深刻記住，也才會了解。』

女孩可愛的偏著頭想了想。

『…所以，你剛剛的確是在唬悠那個人類。』非常明顯，女孩沒給Cthugha的正經教育口氣矇騙，一針見血的指出結論。

『反正只要結果相同，有時候過程就無需太過在意。』沒有絲毫被戳破牛皮的羞恥，Cthugha的微笑依舊斯文爾雅又坦蕩，『那幺，妳認為這個人類如何？』

『誒？』

稍微楞了下才反應過來的猜到Cthugha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中意思，Greengrass想了下才保守回答，『…沒什麼血腥味道，反而藥味很重，勉強算是乾淨。對殿下的關心程度是足夠了，就是不曉得實力怎樣，因為前幾天沒料到殿下會一起出現，根本沒能試探出來。』

Cthugha沉吟。

『我也不太確定Snape現在的真正力量。不過和Voldemort記憶里的程度相比，他進步很大，也不排除有隱藏實力的可能，畢竟他是Dumbledore的間諜。』

女孩眨眨眼，意有所指，『以後就是你的了。』

『我可要不起，也不敢要。』Cthugha搖頭，『那個男人把自己一切都藏的太深。若不是真的給逼得走投無路，別說Voldemort，就連Dumbledore那老人精也不會知道他對殿下母親的深情。我看這世界上也只有殿下才能真正理解他。』

『喔喔～原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前黑魔王Cthugha，居然會害怕自己以前的舊部署？』Greengrass饒有興緻的嘲笑，『這算不算大新聞？不曉得賣到人類世界去值不值錢？』

『妳可以試賣看看。』毫不在意女孩的打趣調侃，Cthugha淺笑，『先不說有沒有人買的問題，單是把我和Voldemort的關係洩漏出去，妳認為殿下會有什麼反應？』

Greengrass小臉僵硬了下。

『就會掃我興！Cthugha大壞人！』Greengrass氣呼呼抓起Cthugha的手狠狠咬了口。在Cthugha反應過來前滑下地跑了出去，『不理你了，我找小蜥蜴玩去！他的味道可比你好多了！』

瞥了眼手掌上兩個虎牙孔還在冒血泡的整齊牙印，Cthugha嘴角微抽，『別把那小子吸乾了，他好歹是殿下同學。』

『知～道～啦～～』結合血族加成的精靈敏捷天賦，讓Greengrass一下子已經跑得沒影，只剩下清脆的甜音在空中飄蕩，『Redleaf那邊～你也記得快點去看看喲～～』

回去？怕是一踏進屋子，已經醒來的殿下恐怕也不會管Snape在不在場，第一時間就會把自己抓去逼供！

『…暫時，還不是回去的時候哪……』

還有些事情沒有安排好…Malfoy手底的傢伙，有些，也不怎麼簡單哪……

幽綠陰火從藍眼裡一閃而過。手上被咬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不到十秒，Cthugha的手掌已經恢復如初。

…還是，先處里正事要緊。殿下那裡有Snape應付，應該可以再拖延點時間；至於Redleaf他們的問題，八成是殿下先前下的葯餘毒未清？反正死不了精靈，就先挨著了。誰叫那幾個眼拙的小鬼居然連自家主人都沒認出來還胡亂出手，活該受罪！

－－顯然，不負責任的某無良人型植物完全忘記，當初可是他下令要那些小血精靈不用留手全力試探來的。

決定了下步行動，周圍的魔法因子再次不正常扭曲；瞬間，晨間的山丘上再次恢復沒有人煙的空靈。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