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日的場合 獄寺隼人篇
()要說這個世界上最討人厭的情侶有哪些種類的話,那一定有以下幾種:一是大聲喧嘩、吵到旁人也沒有自覺的情侶。二是為了兩個人粘在一起就給周圍的人添麻煩的情侶。三是無意識的到處秀恩愛,閃瞎他人狗眼、讓他人羨慕嫉妒恨的情侶。
是的,這個世界上的情侶很多,而眼前這對情侶、獄寺隼人和北條鈴奈如果要被分類的話,這兩個人一定會被歸到最令人討厭的第三類情侶之中——雖然這兩個人已經是黑手黨世界里聲名卓著的可怕夫妻檔。
沒錯,就像現在這樣。能把深冬當作仲夏,每走到一個地方就會引起公憤的某對老夫老妻又開始了他們的日常「功課」。
「我去一下,馬上回來。」帶著自信的笑容,獄寺在妻子的唇上烙上一個輕吻。
「嗯。路上小心。」微笑著回應,鈴奈自然的回吻著獄寺。兩個人一邊輕笑一邊不斷相互親吻。
「今天還是一樣啊……鈴奈前輩和獄寺。」距離獄寺和鈴奈不到十米的澤田綱吉完全不敢回頭,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內心的最終防禦區域就被某對持續放射著天然lovelove光線的夫妻突破,接著自己整個人從雙眼的部分都在璀璨的光輝之中化為微塵。
「啊哈哈哈~兩個人今天也很恩愛的樣子。難怪有人說,」黑眸中沒有笑意,爽朗笑著像是隨時準備捅誰一刀的山本武替眾人說出了心裡話:「毫無自覺的地方正是最可恨的地方啊。」
「啊哈哈……」乾笑兩聲,原本是跟在鈴奈身後的巴吉爾現在和綱吉等人站在一起,不時被不遠處某對夫妻身上散發出來的粉紅色桃心砸到腦袋。
十分鐘前,作為彭格列門外顧問的鈴奈與巴吉爾一同回到彭格列總部,正巧遇上了在山本與獄寺陪同下準備出發去和其他幾個黑手黨家族進行聯合會議的綱吉。接著在獄寺喊了聲「十代目我離開一下」,鈴奈對巴吉爾說「請等我一下」后,某對一打照面就天雷勾動地火的夫妻把其他人當瞎子晾一邊、自己親親熱熱去了。當然,以上純屬旁觀者的直觀感想,當事人夫妻認為他們不過是最低限度的親昵了一下。
(要是十年前的鈴奈前輩和獄寺看到現在的場面,一定會暴走抓狂?)想到十年前的獄寺和鈴奈,綱吉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某對正打的火熱的夫妻。(啊眼睛好痛……!)只是一秒便被那燦爛的夫妻愛之光刺痛了眼睛,迅速收回目光的綱吉苦笑著嘆了口氣。
——十年前,北條鈴奈和獄寺隼人的邂逅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差勁不過的相遇。討厭鈴奈的獄寺和不知道該怎麼和獄寺相處的鈴奈,撇除里包恩推波助瀾的外界因素和獄寺不接受鈴奈的內部因素不說,十年前的鈴奈和獄寺甚至還在並盛中學的體育館里決鬥過。
誰又能想得到像這樣的兩個人如今會變成這樣如膠似漆的夫妻呢?只怕是造物主也要感慨一下人類真是種神奇的生物。
「獄寺,時間差不多了,再不過去小鬼他們會生氣的。」以閃亮的爽朗笑容製造出絕對領域以對抗對單身者打擊效果最大化的夫妻愛之光,山本出聲提醒告別了十分鐘還沒告別完的某對夫妻,「鈴奈,西蒙家族的人在來的路上了?不去做準備可以嗎?」
「啊……」「啊……」某對夫妻的反應出奇的一致,兩個人在「啊」了一聲之後分別看向了與自己同行的人。
「那我出門了!」「路上小心,隼人。」重複著不知重複了幾遍的話,再交換上一個吻,鈴奈和獄寺這才分開。
「抱歉!久等了,十代目!」長腿一抬沒幾步就回到綱吉的身邊,獄寺明顯心情大好。
「沒有的事……」和鈴奈分開后的獄寺依然讓綱吉有種刺眼的感覺;示意獄寺不用道歉,綱吉在心中重新估量夫妻愛之光餘韻的攻擊值。
「對不起,巴吉爾君。我一不小心就又和隼人……對不起,我們很煩人?」「沒關係的,鈴奈大人。」
與來到自己身旁的巴吉爾說著話,鈴奈忽然想起了自己還忘了對獄寺交待上兩句重要的話。
「隼人,」目測距離十五米,與獄寺相隔二十步的鈴奈略略提高了聲音,「沙拉醬沒有了,你去買的時候能為我帶一瓶千島醬回來嗎?還有家裡的暖氣似乎有點問題,可以幫我處理一下嗎?」
「啊啊,知道了。」隨意的應了一聲,獄寺同綱吉等人坐上了等在門口的車子。
「還真是富有生活氣息的黑手黨對話啊,獄寺。」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山本打趣了與綱吉同坐在後座上的獄寺一句。
「哼,羨慕你這傢伙?」聞言,獄寺得意似的哼道:「像你這種一輩子娶不到老婆的人儘管羨慕去好了!!」
「……」爽朗的笑容像是面具一樣固定在了山本的臉上,見狀的綱吉連忙打圓場:「嘛嘛,在是聽上去很可怕的黑手黨以前,我們先是要吃飯要喝水的一般人啊。」
「啊哈哈~那倒也是。」
在山本再度爽朗而笑的時候,另一方面,鈴奈和巴吉爾已走進了彭格列的總部。
「今天的行程排得這麼緊湊,明天的時間又那麼緊張,鈴奈大人不要緊?」關心的看向臉色不太好的鈴奈,巴吉爾有些擔心的問:「要不要休息一下?」
「謝謝,巴吉爾君,不過我不要緊的。」十分感謝巴吉爾的好意,但鈴奈也有自己絕不讓步的原因,「我想盡量在這幾天多處理的事情,把下周五晚上、連同周六、周日的時間都空出來。」
「啊,」一點即通,明白了鈴奈一定要挪出時間的理由,巴吉爾不再試圖勸說鈴奈去休息,「原來是這樣。對鈴奈大人來說十分重要的那個日子馬上就要到了呢。」
「嗯~!」綻開幸福的笑顏,鈴奈如同十五、六歲的女孩那樣羞澀而甜蜜的笑著,「馬上就要到了,那個日子。」
「為了鈴奈大人能順利的得到集中的休息機會,在下會竭盡所能幫忙的!」把令鈴奈的事當作自己的事,巴吉爾早已把同屬於CEDEF的鈴奈當作了家人。
不再推辭巴吉爾的好意,鈴奈抿唇而笑,「謝謝,巴吉爾君。」
倒計時開始,距離「那個日子」還有十天。
「天氣又變冷了一些啊。」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同加藤居里伴隨在古里炎真身後的鈴木艾德海蒂問道:「炎真,冷嗎?」
「……不冷,」在有雪花飄落下來的寒風中瑟縮了一下,炎真側頭看向了身旁的鈴奈,「你還好?」
眉心糾結在一起,炎真眼中的鈴奈顯得太過於蒼白。這使炎真無法不去關心鈴奈的身體狀況。
「我沒事。」微笑著回答,鈴奈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氣色有多糟糕。
「……」把脖子上帶著自己體溫的圍巾取下戴到了鈴奈的脖子上,以眼神阻止了欲言又止的艾德海蒂,炎真輕聲道:「這個給你。」
「炎真君……」
對鈴奈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炎真退後一步向鈴奈告別:「改天見。」
「嗯,改天見。」來不及拒絕炎真的好意,面對炎真的背影,鈴奈揮了揮手。
(回家,我也是真的有些撐不住了。)鈴奈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要處理的事情堆的像山一樣,偏偏每一件事情又都那麼重要、那麼花時間。能交給其他人分擔的部分相當的有限,更何況鈴奈不是那種喜歡給別人強加負擔的人。
(隼人不知道回去了沒有?)迫不及待的想快點見到丈夫,被他抱在懷中,用他的體溫充電,鈴奈快步回到辦公室收拾了可以帶回家看的文件以後向著自家而去。
打開門,鈴奈看到家裡一片漆黑。獄寺還沒有回來,這種認知讓鈴奈的心沉了下去。
疲勞被加倍放大。什麼也不想做,連飯也不想吃、燈也不想開的鈴奈懨懨的癱坐在了沙發上。
(不行,不吃點東西會撐不住的。)理智提醒著鈴奈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的自己不能倒下,為了十天後的「那個日子。
(還有隼人明早的早飯。)想到自己明天一早就要到東區去參加會議,鈴奈決定做點什麼當自己的晚餐和獄寺的晚餐。
起身來到廚房拉開冰箱,看著空空如也的冰箱的鈴奈微愣了一下后便關上了冰箱門。
(前天我確實告訴過隼人我昨天沒時間去買東西,要他幫我買一下的。)
不想因為一點小事就對丈夫發脾氣,鈴奈試圖安慰自己。
(……隼人的工作也很忙,況且我也沒有把購物清單給他。他會忘記我的話也沒什麼好在意的。反正我也不覺得餓。)
打到暖氣公司的電話無人接聽,想來是因為暖氣公司的人已經下班了。沒有暖氣可用,披了條披肩的鈴奈在沙發上看文件看到睡著。
睡夢中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飄了起來,鈴奈努力睜開了眼睛,「唔……」
「醒了嗎?」察覺到鈴奈醒了的獄寺把鈴奈放到了卧室的大床之上。
「唔……?」感覺到獄寺的西服口袋裡有什麼東西硬硬的敲到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鈴奈開口問道:「隼人,你兜里裝了什麼?」
「這個啊,」從兜里掏出一盒糖果,獄寺像孩子一樣笑了起來,「這個是十代目喜歡的薄荷糖。原以為已經停止販售了,沒想到在那個店裡還有賣的。」
「隼人還真的是記得綱君喜歡的每一件東西啊。」從十年前就知道獄寺重視綱吉的程度遠超過其他人。習慣了獄寺心中總是綱吉的事排在第一位,把重視綱吉當作是獄寺重要個性的一部分來愛著獄寺的鈴奈對此沒有意見。
(但就算是這樣,隼人也不曾忽略我。)綜合排名第二位就夠了,鈴奈有自信獄寺是愛著自己的。
「隼人,沙拉醬和千島醬放好了嗎?」「啊……」
沒想到自己的話會換來如此反應的鈴奈略微睜大了還有些迷濛的眼。
「我忘記了。」沒有半點的掩飾,獄寺道。
「……這樣啊。」雖然有點小小的失望,但鈴奈並不生氣,輕咬了獄寺的鼻頭一下作為懲罰,鈴奈對獄寺微笑,「明天可要記住了。」
在妻子的唇上反擊了一下,獄寺笑答:「好。」
與同伴們共同走過十年的歲月,從最初就知道獄寺心中最重要的人是綱吉的鈴奈從來沒有試過去和獄寺心中的綱吉相提並論。
(現在這樣,已經很幸福了。)
環抱著獄寺的頸項,身上的寒意被獄寺的體溫驅走。鈴奈迷濛的半睜著眼,發出了沒有實際意義的喃喃。
(能這樣擁抱隼人,我很幸福。)
不斷的將發熱的身軀重疊在一起,感覺著對方的存在;張開雙臂以笑容傳達愛著對方的心情,鈴奈不後悔自己作出的選擇。
(即使我知道這是我身為「女性」,才能得到的幸福。)奉獻出全部的身心,接納著狂風怒濤的襲擊;鈴奈有時候真的很希望就這麼被深紅的火焰灼燒至粉身碎骨。
『好像啊。』『很像呢。』
『綱吉和鈴奈真的不是一般的像啊。』
不止一個人對鈴奈說過這樣的話。最初鈴奈自己也是全力否定,漸漸地鈴奈停止了辯駁。最終,鈴奈開始帶著笑容、沉默的看著這麼說的人。
『你們真的很像。啊啊,不是說外表上的相似哦。』
在鈴奈和綱吉成為高中生后某一天,放學后看著鈴奈教綱吉寫作業的迪諾不經意間說出了心裡話。
『迪諾、先生……?』
『難怪獄寺那傢伙很喜歡你們兩個了。』
隨意的就把「喜歡」二字說出口,咧嘴而笑的迪諾並不知道自己的話會對鈴奈造成多大的影響。
(啊,原來是這樣……)
那一瞬,鈴奈似乎明白了什麼。
為什麼一開始的時候獄寺對自己那麼排斥?那是因為獄寺隼人討厭有人代替綱吉,獄寺隼人下意識的厭惡所有可能會對綱吉的地位產生影響的人。
為什麼後來獄寺又接受了自己呢?那是因為獄寺隼人在北條鈴奈的身上看到了最想珍惜也是最重要的澤田綱吉的影子,且獄寺隼人的潛意識中已經明白了北條鈴奈不是有用到可以撼動綱吉地位的人。
悲傷嗎?不。
難過嗎?否。
鈴奈甚至為自己的發現感到安心——這樣,北條鈴奈就不會被自己偷偷喜歡的那個人趕出他們的那個圈子了。
(認為是「女性」的自己佔有絕對的優勢,我還真是……膚淺啊。)
黑手黨?戰鬥?那些事怎麼都好。就算世界明天毀滅了也無所謂。只要能在喜歡的人身邊的話。
(還要膚淺到什麼程度呢?我。)
鈴奈都忍不住唾棄自己的想法。
(不過除此以外,我還有什麼好能在乎的?)
父母不知去向,因為堅持要和是黑手黨綱吉等人來往,鈴奈也逐漸疏遠了真由美。雖然此後真由美加入了巴利安,成為了彭格列的一員。
「隼人……隼人……!」喊著對方的名字,彷彿這樣就能把對方留在自己的身邊。
「鈴奈……!」聽著對方喊出自己的名字,像是在反覆確認被他擁抱的人是自己。
唾棄唾棄唾棄。
不斷唾棄著這樣的自己。鈴奈感覺自己穿上永遠了脫不掉的紅舞鞋,在死亡或砍掉雙腳之前都必須順著某種既定的軌跡不斷的旋轉舞蹈下去;只為了一直讓深愛的人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
(但是我是知道的。)
沒有人可以跳一輩子的舞,遲早獄寺都會發現他真正在看著的人是澤田綱吉。他被北條鈴奈吸引的原因不過是因為能從北條鈴奈身上看到澤田綱吉的影子。
(因為我正好是女性。)正好鈴奈和綱吉有著相似的地方。
(正好在接近隼人的女性里,我最像綱君。)除了北條鈴奈以外不會再有綱吉一般的女性來接近獄寺了。
勝利的感覺?沒有。
心理上的優越感?平心而論,有。
鈴奈對自己下了結論。
(我果然是膚淺的人。)
「於是你這樣就原諒他了?」翌日,完成了巴利安的任務,回到彭格列總部的山岸真由美在聽了鈴奈的拜託后二話不說的開始幫忙鈴奈處理仍然大量的文書。
「真不知該說你是心胸寬大還是太好欺負。」聳了一下肩,真由美暫時放下了手中的文書,「你太寵他了。」
「男人雖然不是飼料豬會任你宰割,但他們的情商也不比狗更高。」說著苛刻的話語,毒舌的真由美用手肘輕碰了一下鈴奈,「像你這樣寵他,他遲早會忘記不該忘記的事情。你們之間的問題會出問題的。」
「……這算是預言?」聞言,鈴奈頭也不抬的挑了挑唇角。
「我的預言成功率可是百分之九十九哦。」真由美一邊眨眼一邊伸出了食指。
「那我就相信隼人是那百分之一好了。」斬釘截鐵的說著,鈴奈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
「啊啊啊!又來了!你們這種萬年新婚夫妻lovelove光線真是太令人受不了了!!」慘叫一聲,抱著雙肩做了個顫抖的動作,真由美泄憤似的再度拿起文書開始進行快速的閱讀。
輕笑出聲,鈴奈能感覺到心中的另一個自己正冷眼旁觀著這一幕。
(我不擔心隼人會出軌。)
(因為,)
鈴奈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除了我,沒有其他女人可以稍微代替隼人心中的綱君啊。)
不是全部,不需要全部。
只要表面上全部的愛情就足夠了。
愛把誰放在心底永遠珍藏那是獄寺隼人的事情。
(隼人一天沒有察覺他真正愛的人是綱君,)
(我就可以永遠、永遠地在隼人的身邊。)
(作為隼人「最愛的人」。)
不會有人知道看上去如此深愛對方的夫妻其實是在扮著幼稚的家家酒。也不會有人知道北條鈴奈是心甘情願的做著這樣膚淺的女人。
距離「那個日子」,還有九天。
「十代目,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您看要怎麼處理比較好呢?」畢恭畢敬的問著,獄寺等待著綱吉的決斷。
「就照獄寺君說的來做。我也沒有更好的想法了。」雙手交握放在桌上的綱吉帶著略微疲憊的笑容道。
「承蒙十代目看得起我的提案!!」雙手貼緊褲縫,獄寺深深的鞠下躬去。
在擺手的綱吉「啊啊,獄寺君,不要這樣啦!」的聲音中,獄寺笑容滿面的直起了身體,「對了,十代目。」
「什麼?」
「沒什麼事的話我今天可以早些離開嗎?」獄寺少見的對綱吉提出要先走。
「啊,嗯。當然可以啊。」點頭笑答,綱吉順口問了一句:「是為了鈴奈前輩嗎?」
才聽到綱吉的回答就道:「那我先失禮了」的獄寺此時已走到了綱吉辦公室的門口。回頭,獄寺以媲美暖冬陽光的燦爛笑容道:「那傢伙拜託我去買點東西。」
綱吉先是一愣,后復一笑。
「是嗎?那快點去,獄寺君。不要讓鈴奈前輩等啊。」
「啊。」
看著獄寺幫自己把門關上,用力靠上椅背的綱吉笑出聲來。
「……不愧是彭格列第一的夫妻檔。」
曾經,綱吉很擔心獄寺不會有對著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露出這種笑容的一天。但現在映入綱吉褐眸之中的獄寺的表情完全解除了綱吉的這種擔憂。
(很幸福?獄寺君。)
——那是完全敞開了心扉,將某人放到了心扉那頭珍惜的愛護著並以此為傲的表情。
平靜的度過了一周,除了暖氣還沒有修好、文書比鈴奈想象的要更多以外,沒有什麼事讓鈴奈覺得不快。
午餐時間,鈴奈拿上早起做好的便當,依約去找在綱吉辦公室的獄寺。
「什麼?!南部的那群傢伙們居然敢對十代目這麼說?!」
鈴奈還沒來得及敲門就聽到裡面傳出了獄寺的聲音。
「冷靜一點,獄寺君——」
透過微開的門縫,鈴奈可以看到綱吉好脾氣的勸著獄寺;也可以看到為別人侮辱了心目中的「十代目」而生氣的獄寺。
「……」退後,轉身,鈴奈面無表情的離開。
(其實我進去也是可以的。)
那樣就不用把便當扔進自己辦公桌下的垃圾桶里了。
(但是我不想打斷隼人和綱君。)
「十代目」和「嵐之守護者」在溝通著。鈴奈想無法理解他們的共同感受,無法加入到男人們話題里的自己沒有必要去打斷那兩個人。
(那樣就太狡猾了。)
半小時后,鈴奈笑著對來自己辦公室找自己的獄寺說:「我忘記做便當了。」
(明明是我從綱君身邊搶走了隼人啊。)
(明明是我從隼人身邊搶走了本來應該屬於綱君的位置啊。)
「第三者」有什麼資格去插足本來應該在一起的兩人呢?
窩進獄寺的懷裡,聽著獄寺無可奈何的笑道:「真拿你這傢伙沒有辦法。」鈴奈想到了一句話。
不知道是從誰開始這麼說的,但女孩子之間確實流傳這麼一句話:人類是無法和最愛的人在一起的。
(——所以,我能和最愛的隼人在一起,是因為……)
親吻著獄寺,鈴奈閉上了眼。
(我不是隼人最愛的人啊。)
北條鈴奈和「十代目」怎麼能相提並論?
絲毫不在意性命的沖在戰鬥的最前方,為最重要的「十代目」掃除一切障礙。為了「十代目」而戰是嵐之守護者的存在意義,也是獄寺的最真切的願望。
多少次為傷痕纍纍的獄寺包紮,多少次守在因傷口發炎而卧床的獄寺身邊,多少次在獄寺醒來后聽著他第一個喊出的名字是「十代目」;鈴奈已經記不清了。
距離「那個日子」還有兩天。
深夜,獄寺與鈴奈相擁而眠。就在獄寺馬上要進入夢鄉的那一刻,獄寺放在一邊的攜帶電話振動了起來。
橘色的LED彩燈一明一滅,那是綱吉的號碼打來時才會有的顯示。
「十代目?」很快接了電話的獄寺聲音中沒了睡意。
「……」
對方說了什麼鈴奈聽不清,也不想聽清。
「我馬上就到!」盡量壓低了音量,獄寺迅速的下了床。
開了最暗的壁燈穿好衣服,為妻子拉好被子便出門了的獄寺不知道自己以為早已陷入了熟睡之中的妻子其實並沒有睡著。
大睜著碧眼,看向窗外的鈴奈就連聽到家門被關上的身影也沒有眨一下眼睛。
(帶上了匣呢。)
鈴奈想或許這又是一個狂宴之夜。宴席中最醇美的葡萄酒是鮮血,最美味的大餐是人類的**。
次日早晨醒來的時候,鈴奈發現自己的腿根上黏膩一片。眉頭緊皺,鈴奈掀開被子果不其然的看到了床單中心的部分被自己的經血所濡濕,被子上也沾上了血漬。
(這麼多……)很意外自己的例假提前來了,看著像孩子尿濕床一般誇張的血漬,鈴奈頭痛的輕嘆了一聲。
(弄成這個樣子,要拿去乾洗店也很麻煩啊。)
普通這種量的血會有人認為是例假造成的也不可能。
(雖然我是和血腥為伍的黑手黨沒錯。)
但這不代表鈴奈彈個指就可以處理掉這樣大灘的血漬。
頭暈、乏力、精神不佳,現在還要加上腰酸和腹痛,鈴奈簡直覺得糟透了。
扯下自己十分喜歡的床單和被套,把兩樣東西裹起來扔掉。想著乾脆連沾了血的被褥都丟掉好了的鈴奈加了件衣服又到了彭格列的總部,繼續前一天未完成的工作。
(只差一點了,)
強行集中分散的注意力,鈴奈坐在辦公桌前奮筆疾書。
(只差一點點了。)
過了今天,到了明天的「那個日子」,一切都會變得好起來的。鈴奈這麼相信著。
(隼人,會記得?)
三天前還聽獄寺提起過「那個日子」的安排的鈴奈並不擔心這個重要的紀念日會被獄寺忘掉。
(隼人一定會記得的。)
光是這麼想著,力量就從鈴奈的身體里涌了出來,支持著鈴奈繼續拚命的工作。
(只要到了那個日子——)
寫著文書,鈴奈沒有察覺自己的嘴角浮現出了一個幸福且充滿期待的笑容。
(只要到了我和隼人的結婚紀念日的話——)
回想起結婚那一天毫無保留的朝對方微笑,肆無忌憚的擁抱對方的自己和獄寺,鈴奈的心就溫暖起來。
「真希望……」願望不自覺的溜出了唇邊,猶如輕聲的祈禱。
「能再一次……」
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猜疑,什麼都不用去嫉妒的……
去愛自己最愛的人。
「隼人……」
離「那個日子」、獄寺與鈴奈的結婚紀念日,僅剩一天。
「十代目,這裡請交給我處理!」連匣都沒有打開,僅僅是憑藉炸藥就與綱吉兩人深入敵陣之中;以狂風怒濤之勢將南部家族聯合派來的殺手們擊退,還反攻至此的獄寺承擔下了守護綱吉與不斷發動進攻的使命。
「可、可惡!這傢伙根本是怪物啊!」被獄寺毫不間斷的攻擊奪走了反擊的機會,失去了繼續戰鬥的能力的殺手們身上皆沒有傷及性命的傷口。
「切,被你們這種等級的傢伙們評頭論足真是讓人不爽啊。」甩出幾個小型炸藥炸暈想要逃走的殺手們,站在一片躺在地上橫七豎八的殺手中間,獄寺深深的吸了一口煙。
「看來這些人就是最後的殺手了。」被獄寺護在身後,完全沒有動手的綱吉臉色不是太好。
「十代目。」「辛苦了,獄寺君。」
故意放出消息說彭格列第十代BOSS身邊只有一個守護者在,讓在暗處蠢蠢欲動的殺手們以為好時機到來,借這個機會一舉消滅和南部家族勾結的殘存內奸;這個引蛇出洞的計劃可以說已經成功了大半。
對獄寺擠出一個勉強稱得上是笑容的表情,綱吉道:「山本君的聯絡剛剛來過了,他說大約一刻鐘后就可以到這裡。」
「是嗎?棒球笨蛋還要一刻鐘才能過來啊。」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攜帶電話沒電了的獄寺環顧四周。
「獄寺君還不回去嗎?一個小時前你不是和鈴奈前輩聯繫過,說馬上就能回去嗎?」不明所以的看著獄寺走到大廳中央扯下桌子上鋪著的雪白桌布,綱吉問。
「啊,不過再多等一刻鐘也沒關係的,」回過頭對綱吉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純真笑容,獄寺一揚桌布,將桌布鋪到了旋轉梯最下面的幾級台階上,「我等棒球笨蛋來了以後再走。」
「可是——」「十代目不用擔心,她不是會計較這麼點時間的人。」
帶著自傲中包含著愛憐的笑容,獄寺從容的把桌布鋪得更加平整。
「她才不是器量這麼小的人。」
(啊,又開始炫耀自己的妻子了,這個人。)綱吉無意識的為獄寺這樣的妻控表現笑了出來。
「好了,請坐,十代目。」
朝綱吉做了個「請」的手勢,獄寺在綱吉坐下后自己也坐倒了綱吉的身邊。
(十代目,今天好像有點奇怪啊。)這麼想著,獄寺和綱吉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了起來。
另一方面,在凌晨好不容易做完了手頭上的工作之後,睡了三小時就又起床的鈴奈先是一個人打掃了和獄寺兩個人的家,之後又出門買了食材,開始自己動手做結婚紀念蛋糕與豪華的紀念大餐。
在海綿蛋糕上塗上奶油,灑上糖霜,用可可糖漿在上面寫上獄寺和自己的名字;鈴奈小心翼翼的用奶油做成的小朵薔薇點綴著蛋糕。
鍋里燉著濃湯,爐子里烤著精心製作的千層面,忙碌了大半天的鈴奈幾乎沒怎麼休息過。
(隼人和綱君大概還需要一個半小時才能回來。)
放下了手上的料理工具,鈴奈想差不多是該做最後準備的時候了。
溫熱的水透過蓮蓬頭灑落下來,如同溫柔的暖雨。直至皮膚都開始變紅才停手的鈴奈把自己從頭到腳、一寸寸的擦洗乾淨。
泡入浴缸的時候,鈴奈接到了真由美的電話。
「怎麼樣?結婚紀念日。」
「準備差不多是做好了。」聽著真由美的聲音,鈴奈笑答。
「你們家那位能回來么?他不是和他最重要的『十代目』去執行掃除叛徒的計劃了嗎?」
微微眯起了眼睛,鈴奈道:「我剛才和隼人通過電話,他說很快就能回來了。」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放心的輕嘆了一聲,真由美的聲音裡帶上了笑音:「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啰~你這個幸福的傢伙今天好好的和你們家那位親熱夠了,以後少出來傷我們的眼睛了。」
「好好~」
又和真由美閑聊了幾句才掛了電話,把電話掛回牆上的鈴奈在浴缸里上演血染的風采以前從浴缸里起身。
塗過潤膚乳的肌膚柔滑而細膩,選了略厚的洋裝把自己包裹起來,鈴奈坐在鏡子前一筆一筆的為自己畫著眉。像所有的妻子一樣,鈴奈想要以最接近完美的狀態去迎接丈夫。
美酒,蠟燭,大餐,甜點,氣氛;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好了,只差另一個主角入席。
坐在沙發上等著獄寺回來,感覺到有些寒冷的鈴奈這才想起暖氣還沒有修好。
(……算了,今天不適合打電話給暖氣公司讓他們派人來維修。)
看著滿桌的東西,想著時間差不多的鈴奈起身拉上窗帘,點上了蠟燭。
(反正,隼人回來的話,也就不需要暖氣了。)
遲到了二十分鐘,在山本走進殺手們暫居的廢棄大宅會客廳以前,山本壓根就沒想到獄寺還在那裡。
「獄寺?!」
「喲,棒球笨蛋,你終於來了啊?」
沒什麼好氣的對山本打著招呼,獄寺揚了揚下巴。
「你不是該回家和鈴奈過結婚紀念日去了嗎?怎麼還在這裡?」山本皺眉問——和獄寺、鈴奈走得近的守護者們自是不用說,彭格列義大利總部的成員們鮮少有不知道今天是獄寺與鈴奈這對夫妻最重要的日子的人。因為以往每年的這一天,都會有很多單身人士被閃瞎眼睛,患上暫時性的失明。今年似乎當事人有了自覺,決定在家裡兩個人過了。
「還不是因為你這個棒球笨蛋遲到了這麼長時間!」憤而起身的獄寺彈了彈舌。
「那現在我來了,你還是快點回去。」知道鈴奈有多期待著這一天,山本催促著獄寺。
「是啊,獄寺君,鈴奈前輩還在等著你。」這樣笑著說的綱吉臉色並沒有好轉過來。
「……」轉過頭去看著綱吉,獄寺在微微一頓后張口了。
「不。」
「啊……?」「喂,你在說什麼啊?獄寺。」
不理會山本的錯愕,獄寺堅定的道:「我和十代目出去走走。」
「可——」「棒球笨蛋你留在這裡收拾善後,知道了嗎?」
不給山本反駁的機會,頤指氣使的吩咐完,獄寺恭敬但不失強硬的拖走了綱吉。
「等、等一下!!獄寺君!鈴奈前輩……你們的結婚紀念日還——!!」
「請不用為我和那傢伙的事操心,十代目。」這麼說著的獄寺打開了車門,在綱吉上車以後自己坐到了駕駛位上。
「十代目在擔憂著什麼事?」關上車門,繫上安全帶,眉心微皺的獄寺眼裡有某種堅定的東西。
「……唉?」
「是不是和草坪頭的妹妹有關?」和綱吉相處了十年以上,知道現在的綱吉不是會輕易動搖的人,獄寺問的一針見血。
「獄寺君,鈴奈前輩還……」「十代目,請告訴我。是不是南部家族的傢伙們揚言要對笹川京子不利?」
打斷試圖轉移話題的綱吉的發言,獄寺看向眼前筆直的道路。
「……」綱吉沉默了。
「原來如此。」一拳砸在了車窗的防彈玻璃上,獄寺咬牙道:「這次他們盯上了十代目最重要的人。」
(不可原諒啊,南部的傢伙們。)要是有人膽敢動鈴奈一根汗毛,獄寺絕對不會放過那個人。將心比心,獄寺同樣無法原諒對綱吉心中最重要的存在動手的人。
「我們現在就去找笹川京子。」
「咦、可是、獄寺君——」
「十代目想守護她?」獄寺發動了汽車,「即使她現在已嫁作他人婦,即使她已經成為第二個孩子的母親。」
獄寺想,要是當時鈴奈選擇的不是自己;要是自己現在只能作為朋友祝福站在他人身旁的鈴奈,自己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和其他的事無關,只是單純想守護她,不是嗎?」
獄寺對綱吉露出了個鼓勵的笑容。
「作為朋友、作為同伴;十代目,想守護她的話就守護。不需要更多的理由,也不需要在乎什麼立場。」
「獄寺君……」
「那傢伙也會理解的。」咧嘴一笑,獄寺換檔加速。
(如果她知道了是怎麼回事,一定也不會留下痛苦的十代目一個人自己去過結婚紀念日的。)獄寺這麼相信著。
「不過回去以後十代目要多放我們兩天假啊。」打趣的說著,獄寺分神思考著要送妻子什麼禮物當作補償才好。
對獄寺的話心中感激,綱吉笑道:「一定。」
太陽西沉,夕暮透過窗帘的縫隙映入了室內。面無表情的凝視著還差一點點就燒完了的蠟燭,鈴奈不想去管自己烹調的大餐是不是涼透了,也不想去管振動了數次,大概是有簡訊來了的攜帶電話。
會來嗎?不會來嗎?不想問自己如此愚蠢的問題,鈴奈靜靜地等待著結果。
不想去想原因,不想知道理由,不想繼續猜疑,鈴奈只是等。
小腹隱隱作痛,腰酸無力的鈴奈就一直這樣坐著,不動但也不睡著。寒氣一絲一絲的滲入身體之中。木然的睜著眼睛,感覺著窗外的光線變化,一直凝視著蠟燭燃燒的鈴奈直到看的眼睛發花也還是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同樣的表情。就連蠟燭燃燒到最後熄滅,鈴奈也似一尊蠟像般沒動過半點。
手腳冰涼,頭暈目眩,耳鳴不止。連思考機能都快停擺了的鈴奈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小腹越來越痛。但等到鈴奈察覺到有黏膩的東西從自己□滲透出來的時候,鈴奈已經沒有站起來去處理這些東西的力氣了。
(啊……血、出來了……)
(新買的洋裝,隼人還沒有看過。)
像出血的人不是自己一樣,鈴奈漠然的想著。
(臟掉了。)
無論是衣裙還是內心。臟掉的東西,鈴奈都不想要。
(我真是……)
為什麼要做出這種試探一般的行為呢?
故意在暗處推波助瀾,讓引蛇出洞的計劃在結婚紀念日進行。早就猜想到南部的家族聯合有可能會做出怎樣反應的鈴奈當然也知道獄寺有可能會為了助綱吉一臂之力而不回來過結婚紀念日。
(愚蠢啊。)
心悸,心痛。鈴奈堅信這是由於出血的緣故。
(十代目和妻子哪一個更重要?這是多麼可笑的問題。)
十年前,大喊著「十代目!!」的獄寺總是忽略了鈴奈,徑直的走到綱吉的面前。
十年後,獄寺還是那個會大喊「十代目!!」的獄寺。可北條鈴奈已經不再是那個不化妝、不打扮、不會去計較的女孩了。
耳畔響起了攜帶電話清脆的鈴聲,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的鈴奈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答案……)
(不是一開始就擺在那裡了嗎?)
乾澀的眼睛里流不出眼淚,鈴奈陷入了深深、深深的沉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