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戀的場合 山本武篇

單戀的場合 山本武篇

()對你來說,這個世界上有沒有唯一一個想要得到的人呢?比這個世界上其他的男男女女都會更加去珍惜的人,想要呵護在掌心的、最重要的存在。

——山本武有。

在相遇過後十年,山本武終於把那個夢寐以求的人變成了自己的妻子。

在失去棒球以後,在離開「竹壽司」以後,在失蹤的父親被確認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陪伴母親以後,山本武的世界里就只剩下同伴們與最愛的妻子。

站在醫院的太平間之外,山本武臉色蒼白。

「武,不要緊的……我會陪在武的身邊的,」比起山本的手要小上不少的女性的手緩緩地收緊了,「無論是今天、明天、還是很久很久以後。」

一手握緊丈夫的手,紅了眼眶的北條鈴奈用另一隻手抱住了丈夫,「所以,難過的話就哭出來。」

「難過……?為什麼我要難過呢?」感覺到妻子在無聲的哭泣著,山本回抱住妻子,面帶溫和的笑容對鈴奈道:「老爸可以和老媽團聚了,這樣的老爸很幸福。我又有什麼需要難過的?」

「老爸……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才會跑到深山裡、在和老媽第一次見面的地方等著老媽來接他。」

「……」像是要替山本流完所有眼淚那樣,鈴奈的眼淚越發的洶湧而出。

會離開的人終究是會失去的,無論未來被怎麼改變。山本知道誰都不可能永遠的留在誰的身邊,可離別到來的如此唐突,讓人連作好心理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總覺得,好像……)胸口處積壓著亂糟糟的情緒,就像窗外的天氣。太陽被陰雲遮住,灰濛濛的天空似是馬上就會有傾盆大雨傾瀉而下;然而即使雨前的寒風吹得如此刺骨,天空中還是沒有一滴水珠滴墜落下來。沉溺在這份情緒中沒有出口,等山本注意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山本已經停不下來了。

沒有人住的空病房裡,哭泣的妻子仍然在哭泣,只不過哭泣的含義早已改變。

即不推拒也不抵抗,溫柔的包容著讓她發出小聲痛叫的猛力撞擊。原本盤起的黑髮凌亂的散落在鋪著白被單的床上,山本身下的鈴奈像是盛開在雪地上的花一般,嬌艷而又脆弱。令人想要疼惜的同時也想要將她捏碎。

(真是個糟糕的男人啊,我。)這是在用妻子的身體逃避,山本有這樣的自覺。

「對不起,對不起啊,」要是其他人的話,一定不會這麼粗暴的對待她?要是其他人的話,一定不會這樣來逃避既成的事實?腦海中像走馬燈一樣開始浮現出獄寺隼人、雲雀恭彌、迪諾•加百羅涅等人的臉,山本更加用力的將自己送進妻子身體的更深處。

「這樣的我是你的丈夫。」

兩個人並不是從最初就在一起的。

十年前,憧憬著雲雀的鈴奈並不知曉山本的單戀;單純的像對待同伴那樣對待著是後輩的山本。

八年前,因為迪諾的告白而困惑,又為骸的自由操碎了心思。在不知不覺之中和獄寺已經能配合的十分默契的鈴奈始終沒有回頭去看山本一眼。

五年前,同里包恩一同克服了重重的障礙,看著里包恩從詛咒中被解放、脫離最強的七個嬰兒、阿爾柯巴雷諾;鈴奈和里包恩的關係有了微妙的改變。

三年前,獲得巴利安全體人員的承認,在眾人讚許的視線中成為新任的彭格列門外顧問。此後不過十個月又與同伴們成功的解決了彭格列家族創立以來最嚴重的分裂事件。鈴奈和山本的關係依然不過是同伴與戰友。

(啊啊……只有這個人——)親吻著眼眶通紅、熟睡著的妻子的額頭,山本收緊了環著鈴奈肩頭的手臂。

(我絕對不想放開。)

一年半前,在陪同綱吉等人回到並盛町的那個晚上,那才是山本武和北條鈴奈真正的開始。

因為父親的失蹤,山本家的「竹壽司」已經關了不少日子。回到家卻沒有能夠迎接自己的人,不想去打擾同伴們也無法在家裡呆下去的山本再度出門。

也不是想去哪裡,也不是有什麼明確的目的,隨便走在一條熟悉的道路上,山本抬頭看著道路兩旁散落的櫻花,與許多年前在這條道路上邊跑邊喊著「晨練、晨練!」的自己擦肩而過。

時光無情。山本武已經不再打棒球了。或者該說是,再也打不了棒球了——受過傷的手固然可以拿起刀,卻是再也無法用力揮出把那白色的圓球打出本壘之外。

順著櫻花一路走去,看到眼前那表示性建築物的時候山本才知道自己是來到的地方是並盛神社。夜櫻紛落,帶著若有若無的香氣,像誰滴落的紅色眼淚。在並盛神社之前,竟還有一個纖細的身影。

「啊……」

山本有一瞬間愣住了。

纖細身影的主人似是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會有人來,回頭時慌忙擦掉了眼淚,卻是讓眼角變的更紅。對,那個小兔子一樣紅著眼睛的人正是北條鈴奈。

「……會著涼的。」不問鈴奈為什麼會在這裡,不問鈴奈發生了什麼事,不問鈴奈為什麼哭泣,山本只是仰頭對鈴奈微笑,如同什麼都沒有看見那樣,「要一起去喝一杯嗎?」

於是三十分鐘后,山本和鈴奈坐在了高級料理店的室外料理庭里。

顛倒了主次,把酒變成了主食。夜櫻落入酒盞之中,搖搖晃晃。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山本眼看著鈴奈喝下又喝下一盞清酒。

噗通——

淺啜一口,山本側頭看了眼躺倒在榻榻米上,迷濛著雙眼望著月亮的鈴奈后,重又讓視線落到了飄落的花瓣之上。

「山本君……」「嗯?」

聽著微醺的鈴奈開口,山本為鈴奈的酒盞添滿甜美的酒液。

「……那個啊,」仍然像十五、六歲的少女那樣羞澀,鈴奈半睜著眼,「說出來不要笑我啊。」

「嗯。」

「我有喜歡的人哦。」

「嗯。」

「……但是啊,無論我再怎麼單戀都沒有用的。」鈴奈緩緩閉上了眼,「因為他並不會像我喜歡上他那樣,喜歡我。」

(是誰呢?她喜歡的人?)雲雀恭彌?獄寺隼人?里包恩?斯貝爾比•斯誇羅?白蘭•傑索?可以列入「可能性」名單里的人太多,以至於山本放棄了思考。

「啊……為什麼,我會喜歡上他呢?」興許是酒精的作用,用手背捂住了眼睛的鈴奈又一次無法止住自己的眼淚。

「……」山本回答不了鈴奈,就像他同樣回答不了自己為什麼會愛上北條鈴奈一樣。

「為什麼……偏偏是他呢?」

鈴奈說出的每一個字,每一個音節,每一句話都像鋼針一般扎在山本的理智之上,深深的洞穿山本的心。

「為……什麼……呢?」

(是啊,為什麼呢?)自製心完全崩壞,被感情主宰的山本完全失去了控制。

「那就結束。那樣的悲戀。」

捏住鈴奈的下巴,讓鈴奈與自己對視,山本能感覺到自己笑了——爽朗的,像是什麼陷阱都沒有設下的那樣,讓人安心的笑著。

「和我結婚,鈴奈。」

三天後,在眾人停留在日本的最後一個晚上,在綱吉等人難以置信的眼神之中,山本和鈴奈以閃電的速度結了婚。彭格列雨之守護者山本與名面上是負責彭格列後勤管理的秘書鈴奈的結合併沒有受到什麼阻礙。而雙方的父母也無從反對兒女的婚事——山本的父親失蹤,為了避免是一般人的雙親受到牽連,鈴奈在多年前便和雙親斷絕了關係,也中止了聯繫。

跪坐在山本的身旁,一身白無垢的鈴奈始終低著頭。在錦帽子的遮擋之下,包括山本在內,所有人都看不到新娘的表情。只不過,在場的人除了山本沒有人知道婚禮上的鈴奈並沒有笑容。

(啊,我做了惡劣的事?)或許她深愛著的人就在受邀前來出席婚禮的賓客之中,或許沒有這場婚禮她依然有可能屬於她所愛的那個人,或許她此刻正在猶豫著要不要對自己所愛的人做最後的告白。

「鈴奈,」妻子因自己的呼喚抬起了頭,對上鈴奈那澄澈的碧眸,打斷了婚禮進行的山本微笑著吻上了鈴奈的紅唇。

「……?!」看著睜大了眼睛,像受驚的小動物那樣動彈不得的鈴奈。山本加深了這個吻。用力但不失溫柔的攬著鈴奈,捏住鈴奈的下巴,迫使鈴奈接受自己的唇舌、任自己予取予求。不管銀絲是否順著妻子的唇角垂落,逐個掃過眾人臉上的表情,直到確認裡面沒有人表現出敵意山本才放開了妻子。

(可愛的讓人想一口吞掉啊。)微微喘息著,臉頰上是一片迷人的酡紅,泫然欲泣的鈴奈點燃了山本身體里的火焰。順從自己的心意一把抱起妻子,山本不在乎原本就錯愕的眾人這下子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我們先回去了,晚安。」丟下一句所有人都知道包含著什麼意義的話,山本無畏的在眾人的視線中橫抱著鈴奈離開。

「山、山本君……?!」等山本離開眾人的視線走入迴廊才敢開口,蹙著眉頭的鈴奈一臉不安。

「噓,是『武』?」糾正著已成為自己妻子的鈴奈,山本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會讓她羞恥又難過的低下頭。

(不過,)

(那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從和自己一起面對眾人開始,妻子就沒有主動的抬起過頭。

「況且,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做了,不用這麼緊張也沒有關係?」

如同山本所預料的那樣,因丈夫的話窒了一窒的鈴奈咬著唇低下了頭。

回到房間,把鈴奈放到榻榻米上,山本扯下了鈴奈腰上的雪白腰帶。

「請、請等一下……!門還、門還沒有……唔!」牙關被撬開,柔軟的內壁被侵入,奪走妻子繼續說話的權利,山本輕柔的撫摸過鈴奈頸項上的每一寸肌膚。

(我當然知道啊,門還沒有拉上。)

「這種時候還以謙卑的口氣使用敬語,」手指代替舌頭纏住了鈴奈口中的丁香,拉散鈴奈的髮髻,山本帶著爽朗的笑容凝視著妻子,「真是太過分了啊,鈴奈『前輩』。」故意咬重了「前輩」兩字,山本從鈴奈口中抽回已然濕漉漉的手指,再度吻上了眼角帶淚的鈴奈。

從一開始的不適應到羞恥難過的拒絕,再到無法抗拒之後無意識的扭腰迎合。看著鈴奈逐漸流露出的媚|態與越來越迷離的表情,想著目標達成的山本仍然沒有停下的意思。

(終於趕出去了嗎?)

(把她喜歡的那個人的影子,從她的腦海里趕出去了嗎?)

山本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僅僅是像三天前那樣更多的是想讓痛苦的鈴奈可以不再去思念她所愛的人,山本知道現在的自己更多的是在自我滿;滿足自己內心那卑鄙而自私的感情。想要的東西只有一樣,那就是北條鈴奈;可是山本明白這個世界上只有心這種東西是怎麼也無法強求的。

(得不到也沒有關係,)擁抱著懷中柔軟的軀體,在她身上點燃可以忘卻一切的火焰。讓她只為了他哭,只對他請求。即使心和身體不一樣,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好運同時將兩樣都得到手。所以,現在的山本武已經很滿足了。

(我不會去強求她的心是屬於我的。)

山本想或許自己已經把人類的劣根性體現的淋漓盡致。乘虛而入之後還向所有人宣布了鈴奈是自己的東西,讓鈴奈沒有後路可退。

(但是我不想放手。也不會放手。)

山本不在意外面的同伴們聽到了些什麼,也不在意會不會有人把妻子的可愛的聲音記在腦海里不肯忘記。捨得捨得,有舍才能得。捨棄了許多東西,對於甚至連自我的世界都放棄了泰半的山本來說,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比把鈴奈留在身邊更重要的事了。

(哪怕有一天變成「曾經擁有過她」的人也無所謂。)一旦握入掌中便沒有再放開的理由。明知被囚禁在鳥籠中的夜鶯會死,山本也還是會繼續用金絲籠關住自己唯一牽挂的那隻夜鶯。就算夜鶯因此而死,就算夜鶯屍身腐朽,就算夜鶯已回歸大地,山本都不會再打開這個籠子。

「我愛你,」親吻著暈厥過去的妻子,山本輕聲的在鈴奈的耳邊呢喃。

「我愛你,」

「一直都,愛著你。」

對你來說,這個世界上有沒有唯一一個深愛著的人呢?比這個世界上其他的男男女女都更吸引著你的,想要在他身旁、即使他永遠不會發現你對他懷有如此感情的存在。

——北條鈴奈有。

十年前,鈴奈總是望著雲雀的背影向前跑著,然而無論怎麼努力,鈴奈始終無法追上那個過於堅定的背影。失望、自卑、自我嫌惡,每次在鈴奈覺得自己快要沒有辦法前進的時候,總是會有一個人笑著朝鈴奈伸出手來,那就是後輩的山本武。

八年前,考慮了許久后還是拒絕了迪諾,自認沒有能承受成為彭格列門外顧問的考驗,但仍想讓骸自由的鈴奈幾乎把自己的神經繃緊到了快斷裂的極致。那個時候,只有竹壽司、只有竹壽司里山本武泡的那一杯熱茶讓鈴奈覺得什麼都不用思考,什麼都不用煩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五年前,被裡包恩認可成為能與其站在同一個位置上的人,鈴奈發現自己的一生或許再也無法和黑手黨的世界劃清界限。毅然的和家人斷絕了關係,主動離開了日本再也沒有和家人們聯繫。不是沒有過恐懼,不是沒有過不安,不是沒有過憂慮,支撐著鈴奈一路走來的除了同伴們,還有無形中給了鈴奈最大限度輕鬆感的山本武。在每次快要被現實壓垮,喪失自己我以前,鈴奈開始有意識的去見山本武,去見那個讓她感覺能自由呼吸的人。

三年前,迫於不可推卸的責任,鈴奈接受了彭格列門外顧問一職。在和同伴們處理完內亂之後鈴奈不顧眾人的反對隱退,成了負責彭格列後勤內部事務的秘書。鈴奈知道自己是懦弱的——被埋伏的狙擊手一槍擊中左胸的那一瞬間,鈴奈突然發現自己是如此的畏懼著死亡,如此的害怕無法再看見一個人的臉。

幸或不幸,鈴奈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意,察覺到了自己對山本抱有怎樣的感情。想再喝一杯山本親手泡的熱茶,想再吃一次竹壽司的壽司,還想再聽一次山本那爽朗的笑聲。

於是一年半后的夜晚,有家不能回的鈴奈順著一路盛開的櫻花,到了並盛神社。

『鈴奈前輩,笑一下!』八年前的夏祭,回家換過浴衣的鈴奈在傍晚的並盛神社等著說有重要的話對自己的迪諾到來。

『山本君?!』錯愕的鈴奈在看到山本的衣著后意識到山本是夏祭的工作人員,迅速的調整心情后,鈴奈對著山本的鏡頭露出了笑容。

『起~司!』『起司~!』咔嚓一聲,於是兩個人一起笑了。

彼時年少,尚不知曉何為情愛,更不可能體會到那種切膚之痛。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同伴,所有的快樂都想和同伴分享,僅此而已。而在包括鈴奈在內的每一個人都長大成人的現在,「同伴」二字已不再是代表著親近的存在,反倒是像枷鎖一樣讓人無法有所動作。

(他不會發現的。他不會知道的。)害怕破壞了「同伴」這種關係便會使兩人無法相處下去;在山本對自己說話的時候移開視線,盡量避免和山本單獨相處,鈴奈勉強維持著自己最後的心理防線。

夜櫻之下,鈴奈沒有預料到自己會這樣無聲的流出眼淚,正如同鈴奈沒有預料到能遇到山本一樣。

拒絕的話說不出口,無法拒絕山本邀約的鈴奈喝醉了。被酒精蠶食著理智,鈴奈茫然的想著就這麼把所有堆積在心裡的話都說出口

「……那個啊,」努力使心跳不要加速,鈴奈開口。「說出來不要笑我啊。」

「嗯。」

「我有喜歡的人哦。」

隱晦的告白。鈴奈卻是預感到了結果。

「嗯。」

如同在聽著任何一個同伴的牢騷與抱怨那樣,山本平靜的如包容一切的大海。也就是在這片深海之中,鈴奈放棄了所有的希望。

「……但是啊,無論我再怎麼單戀都沒有用的。」鈴奈知道這是徒勞的告白,「因為他並不會像我喜歡上他那樣,喜歡我。」

「啊……為什麼,我會喜歡上他呢?」

「為什麼……偏偏是他呢?」

「為……什麼……呢?」

很想大叫「我喜歡的人就是你啊!山本武!」,可叫不出的鈴奈只是反覆問著自己也回答不了的問題。無法阻止自己感情上那個脆弱的缺口被眼淚衝垮,鈴奈真是覺得自己丟臉到想死的地步。

「那就結束。那樣的悲戀。」

不是因為對上了山本的黑眸與笑容,鈴奈會以為這些山本武說出的話都是幻聽。

「和我結婚,鈴奈。」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說呢?)連交往都不敢想象,更遑論結婚。即使是在被山本擁抱的時候,鈴奈也不明白山本這麼說的理由。

「忘掉。吶,忘掉。」

大汗淋漓的纏綿著,鈴奈聽著山本的低語,渾身戰慄。

(這個人,是想讓我忘掉我喜歡的人才抱我的。)鈴奈想山本對自己提出結婚不過是出於同情。(他在同情一個失戀的女人。)

「抱歉……我不知道你是第一次,如果我知道的話——」

「我會對你負責任的。」

「……」這樣的對話使鈴奈難堪,想歇斯底里尖叫「不要同情我!不要對我負責任!!」的鈴奈最終還是一言不發的選擇了沉默。

善良、溫柔,體貼;山本全部的優點都變成了尖銳的刀刺進鈴奈的身體里,接著一刀一刀的往裡推進。鈴奈愛上的這個人就是這麼讓人痛徹心扉、恨的咬牙切齒。

婚禮的第二天,獨自一個人在大床上醒來的鈴奈用被單把自己裹住,忍著身體上不斷傳來的酸痛,走向了有聲音傳來的方向;那裡是廚房。

「早安,你醒了嗎?」回頭看到鈴奈的山本爽朗的笑著,表情愉快的顛簸著鍋里的炒飯。

「早、早安……」一剎那以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鈴奈睜大了眼睛。

關了爐子,朝後一傾身體的山本輕吻了一下鈴奈的臉頰,「你穿這樣我會以為你是在誘惑我的,親愛的。」

在山本爽朗的笑聲中,瞬間紅了臉的鈴奈被山本按到了餐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啊——」

面對著送到自己嘴邊,散發著誘人香氣的炒飯,鈴奈最終還是遲疑的張開了嘴,「啊……」

半勺炒飯穩穩地被送進了鈴奈的嘴裡。看著山本的笑顏,臉上越發燒燙的鈴奈機械的咀嚼著、吞咽。

(是我……弄錯了?)和記憶中的山本一樣,純凈如水沒有一絲陰霾的山本讓鈴奈再度墜入深海,只不過這一次鈴奈沒有窒息的感覺。

像所有的新婚丈夫那樣對妻子呵護備至,從每天早晨的早安吻開始,到以晚安吻結束的夜晚,山本總是讓鈴奈的心滿滿的充塞著幸福。一起出門工作,一起購物做飯,一起依偎纏綿,像相戀多年的戀人那樣,鈴奈有很多時候會忘記自己和山本是從未交往過的。

沒有什麼蜜月旅行。身為彭格列的守護者之一、第十代首領的左手與負責後勤的少數秘書之一,山本和鈴奈都各有工作要處理。再加上兩人的婚姻是沒什麼計劃性的突發事件,要把工作給其他人分擔幾乎是不可能的。

回到義大利一周,像平時一樣有條不紊處理完工作的鈴奈被獄寺單獨約了出來。

「你們究竟是多沒有計劃性啊?」沒好氣的說著,酒里拿著半杯加冰威士忌的獄寺嘆了一聲,「婚禮突然到讓我們連送你們什麼結婚賀禮都不知道。」

「……對不起,」無法向獄寺解釋自己和山本不是故意瞞著同伴們的。苦笑著淺啜一口龍舌蘭,鈴奈不可能告訴獄寺自己和山本的婚姻是兩人一夜之間做出的決定,更不可能告訴獄寺山本與自己結婚的原因是山本在同情自己,「這杯算我請。」

「哼,這算是道歉嗎?」一手持杯,側頭看向鈴奈的獄寺嘴角浮起一絲淺笑。與鈴奈一起把杯中的酒液一飲而盡,從酒保那裡再拿過一杯加冰威士忌的獄寺朝鈴奈揚了揚杯子,「那這一杯我請,當作慶祝你們結婚。」

「謝謝。」與獄寺略一碰杯,懷著複雜情緒的鈴奈微笑著垂下了眼。

「Evviva.」

(乾杯)

一個笑容便能勝過千言萬語,說出同一句話的鈴奈和獄寺像是咬合完美的齒輪。相互協助、相互支持,多年來的默契滲入骨血靈魂之中,那是同伴之間扯不斷的羈絆。

「……」站在酒的店門之前,還沒有推開拉門的山本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半小時前,去接鈴奈回家的山本被巴吉爾告知十分鐘前看到鈴奈和獄寺先離開了。大概能猜到獄寺與鈴奈會去哪裡的山本此刻只希望自己從來沒有猜對過。

(她和獄寺在一起。她和我們共同的朋友在一起。)沒有想到自己會如此的介意鈴奈和別人獨處的場面,山本也對自己的獨佔欲感到不解。

(以前不總是這樣的嗎?)山本笑了。(不,應該說我和她獨處的比任何人都少才對。)

山本武和北條鈴奈成為夫妻是湊巧「輪到」山本武而已。那種場景之下,換了其他對她有意思的男人,她大概也不會拒絕。

(對,只是湊巧。湊巧我先對她說了那樣的話。)一方面為自己早他人一步而慶幸,另一方面又讓不甘染黑了思緒,離開的山本想著晚上為鈴奈做她喜歡的蕎麥麵好了。

完全沒有察覺到山本來過,酒里獄寺把一個紙盒放在了鈴奈的面前,「抱歉,只有這種東西。給你們的新婚賀禮。」

本想說「沒有賀禮也不要緊」的鈴奈在看到紙盒裡放著的東西時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那是一張用水晶相框框起的照片,是九年前還是中學生的眾人的照片。照片里山本比著V形的手勢笑著爽朗,而山本身旁璀璨笑著的鈴奈也是同樣的V形手勢。

「只有你們兩個才會用這種老土的動作,」輕拍鈴奈的肩,獄寺對已然紅了眼眶的鈴奈道:「再一次恭喜你,恭喜你們結婚了。」

「……謝謝,獄寺君。」知道獄寺是明白自己對山本的單戀,替自己能和最愛的人結婚感到高興;鈴奈想獄寺是不會知道山本和自己結婚的理由僅是同情而已的。

可是,鈴奈不知道的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和山本、鈴奈相處了十年,一同成長,共同努力,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比獄寺能把鈴奈和山本之間的關係看得更為清楚。

(白痴的棒球笨蛋也就算了,為什麼連這個人也這麼遲鈍呢?)獄寺不會善良到幫情敵把真心告訴自己喜歡的人,新婚賀禮已經是出血大放送。

「那我就先走了。」留下鈴奈先一步離開,獄寺心道某個獨佔欲太強的人是自己不想惹的。

和面、揉面,把麵糰做成柔滑的細面。細心的根據火候時間把食材放到鍋里熬成湯汁,同時把嫩蔥一片片的切開,放到旁邊待用。

(她喜歡吃柔軟的七割。)要從面開始製作整盤的蕎麥麵並不容易,但山本知道在這個城市裡、在義大利這個國家、在這個地球上只有自己才能完美的掌握鈴奈的口味。

(她喜歡加柴魚片。)想象著妻子高興的表情,鎮定下來的山本勉強把鈴奈與獄寺在一起的背影從自己的腦海中抹除。

(她沒有錯。)

想對妻子更加的溫柔,想對妻子更加的體貼,想要妻子忘了那個深愛著的人,想要妻子不再痛苦,想要妻子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妻子。山本一直都這麼希望著。

(不這樣她就不會在我的身邊了。因為)

山本的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本來就是我在單戀著她。)

(本來就是我在單戀著他。)

獨自一個人又喝了許多,回到家的時候,鈴奈的步伐已經有些不穩。

「歡迎回來。」「我……回來了。」

腦袋裡像裝了一團漿糊,抬頭看向為自己開門的山本,什麼也無法思考的鈴奈獃獃的凝視著眼前的男人。

(這個人是,我的丈夫。)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扶住了有些站不穩的鈴奈,山本明知故問:「喝酒了?」

沒有回答山本,鈴奈乖巧的像只黏人的貓咪一樣窩進了山本的懷中。

「吶,」

「嗯?」

「抱我。」

鈴奈緩緩閉上了眼。

「……好。」

山本笑著抬起了妻子的臉,在上面烙下一個輕柔的吻。

(來不及說啊,蕎麥麵的事。)

好意送不出去是因為是時間錯了嗎?還是時機錯了呢?山本不知道。山本只知道自己唯一該做的事就是滿足妻子的願望。

一直到山本的父親確認去世一周后,山本和鈴奈都持續著普通新婚夫妻的生活。

臂膀中的妻子發出了斷斷續續的哭叫聲,雪白的肌膚上染上紅暈,纖細的肩頭不斷的顫動著;看上去那麼柔弱。

(柔軟、甜美的花朵一樣。)怎麼樣也無法饜足,持續的榨出更多的蜜汁,山本清楚的知道妻子的聲音已開始沙啞。

(又去和獄寺見面了呢。)同獄寺在一起笑著的鈴奈在注意到山本的到來以後,臉上的表情就變了。變得惶恐、變得不安,變得像在懼怕什麼。

(對了,她上午也是和雲雀在一起?)

『對不起,突然找恭彌商量這種事。』

『無所謂。』

(她叫他「恭彌」。)山本早就察覺到了妻子有什麼事瞞著自己。一直等著鈴奈告訴自己她在煩惱些什麼的山本不想點破妻子。

(嫉妒。對,我是在嫉妒啊。)

雙手被皮帶緊縛在頭頂之上,被從背後壓在牆上的鈴奈無力的哭泣著。而對於這種景象的罪魁禍首山本來說,這是比媚|葯更強力的興奮劑。

最初在一起的滿足感已經沒有了,隨之而來的是空虛和喪失感。如同掌中的細沙一般,越是抓緊就會溜走的越快;山本知道成為鈴奈枷鎖的自己已經不再是為了保護鈴奈不受傷害。

(我只是,)

青絲散亂,手腕被皮帶磨出的脫皮,深一記淺一記的紅痕像是開在雪地上的花朵。比起海妖的歌聲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嫵媚呻|吟摻雜了痛意。

(想要禁錮她而已。)

下午兩點,所有人都開始忙碌,走道上不斷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

「不需要忍耐,叫出來。」

強硬的向前,故意的緩慢的推進,山本咬在了妻子的背上,「這裡只有我和你兩個人,不是嗎?」

(快點,)

做著明知是鈴奈極為厭惡的事,山本這才發現自己在這種狀況下也能保持著笑容。

(快點。)

山本聽到了自己內心的聲音。

「喂,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傍晚,獄寺一邊翻看著鈴奈送來的文書一邊問著。

「有嗎?」輕聲問著,站在獄寺辦工作面前的鈴奈像要掩飾什麼一樣不自然的笑著。

把視線從文書上移開,上前兩步靠近了鈴奈的獄寺在一番打量后確定的道:「有。」

以順頭髮的動作避開獄寺的視線,鈴奈顯然不想在這件事上面多談,「可能是最近比較忙。」

「……」猜到了鈴奈閉口不談的的原因多半是和山本有關,獄寺知道夫妻間的事是自己不能插手的。沒有辦法給予鈴奈什麼幫助,獄寺能做的不過是微笑著對鈴奈說一句:「你這傢伙,要好好吃飯啊。」

「鈴奈每天都有好好的吃飯,」

逆光的身影出現在了獄寺辦公室的門口,獄寺敏感的察覺到了鈴奈的情緒變化。

「每天我都會把她喂的飽飽的。」

「每一頓都是,」山本對著獄寺爽朗而笑,話卻是在問鈴奈:「對不對,鈴奈?」

「是的、沒有……錯。」瑟瑟發抖的身軀轉向了山本,鈴奈擠出一個怎麼看都很勉強的笑容,「武……」

(快點,)

「吶,你看。獄寺,我說的沒錯。」走上前去攬住妻子的腰,山本對獄寺笑道:「那我們先回去了。」

(快點。)

「我不能讓鈴奈餓到啊。」

殺意與敵意像是銳利的刀刃迎面劈來。雖不過是短短的一剎那,獄寺還是注意到了。

(棒球笨蛋那傢伙已經到了連面對同伴都無法控制情緒的地步了嗎?)

「……」沉默的目送山本和鈴奈離開,獄寺深深地皺起了眉。

(不對,應該說……)

要是不是同伴而是敵人的話,山本武又會做何反應?

(山本武還是那個棒球笨蛋么?)

懊惱的將文書一疊的扔到桌子上,獄寺點了根煙放到了自己的唇上。

(實在不行的話,就只有強硬的介入了?)

原以為只要再多給兩個人一些時間,山本再怎麼遲鈍都能察覺到鈴奈的心意,鈴奈也能了解到自己並非單戀。然而現在獄寺已經開始懷疑光靠山本和鈴奈兩人是否就能解開彼此的心結。

從普通的獨佔欲到明顯偏離了正道的執著,是人都能看出山本武身體里積蓄著一種狂氣。

(只是為了把她留在身邊嗎?)多麼可笑。如果不是因為愛著山本武,又怎麼可能會有女人像鈴奈一樣逆來順受的待在偏執的山本身邊?

「蠢貨。」

望著空中裊裊飄浮著的煙霧,獄寺獨自一個人喃喃出聲。

「要是她愛的不是你這個棒球笨蛋,我早就不會讓她在你的身邊了。」

愛的不夠是一種背叛,愛的太深是一種束縛。究竟要投入多少感情才能不褻瀆了「愛」之一字,這個世界上或許沒有人能說得清。

「究竟是要蠢到什麼地步才肯罷休啊,山本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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