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在楊志文那帶著白色乳膠手套的手,把作為兇器的手辦,放入物證袋的那一刻。
他的表情凝固了,楊志文臉上的每一塊肌肉和皮膚,都因肌肉僵硬所導致其自信陽剛的臉部表情上多了分震驚和猝不及防。
意料之外的劇情和物品,就這麼突如其然、順理成章的出現在他的面前,意想不到的表情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但這份神情只存在了頃刻之間。
楊志文他此刻解放舒的嘆了口氣,「哈~」原本平靜的嘴角掛起了不受控制的微笑,在難以控制的呼吸下,雙手像是哭鬧的孩童般,不自在的甩著,左腳用力地跺著地板。
但很快這份神情,也便消失的淡然無存。
楊志文閉上了眼睛,緩緩地舒了口氣隨即在接下來的深呼吸中,他睜開了雙眼。
雙手交叉放在胸前,臉上掛著自嘲般的笑容說道:「哼…那個小屁孩嗎?又被他擺了一道呢。」
他說的小屁孩,指的是塗傳鑫。
楊志文沉默的看著手辦的底座,那裡貼著一張黑色的卡片,白字黑幕顯得格外的扎眼和揮之不去。
【應給予正義的一擊】
在這卡片的下方還有一排小字。
ps:所有人都相信這一擊是撒旦給的,不是嗎?撒旦!
看著這行字,楊志文的臉都出了一個不經意的笑容,而這個不經意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那麼,現在的線索就很充分了。」楊志文保持著雙手叉腰的姿勢,腦袋左搖右晃著。
此刻的楊志文在心中默念回想著。
那實際見到那個小孩的第一天,黑色卡片出現的第一天。
待塗傳鑫下車之後,楊志文不經意的發現自己自己的座位下方,那憑空出現的卡片。
【為何追尋的正義改變還是妥協】
如果說這句話十有八九說的是楊志文,那第二張被發現的黑卡,就一定說的就是周洋了。
依然是黑色的打底,但上面的字是扭曲的綠色。
【你是否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過】
聽說還有那第三張黑卡被發現了,原本死在羅伯特咖啡廳的那個天氣預報員周穎蘭,而周穎蘭和周洋,似乎是情夫情婦之間的關係。
黑色打底的黑卡上,寫著米黃色的一句話。
【皮囊所帶來的收益簡單快捷】
以上就是四張目前被全部發現的黑卡,在楊志文微微嘆氣、眼皮低沉的那一剎那,答案已經在他的腦海里恭候多時。
持有黑卡者,如若不是人中蛟龍,便是當街蠅蟲,人之蛟龍者黑卡之書全盤否定,自行遊走於當今規矩之中;人之蠅蟲著句句戳心、字裡行間寫入骨髓。
楊志文想起了寫給自己的黑卡【為何追尋的正義改變還是妥協】
為何追尋的正義?楊志文抬起了頭茫然的看下了房頂的吊燈,好像忘記了…
冰冷亮點的燈光,就這麼直直的打在楊志文的臉上,他沒有選擇躲避,而是增大的雙眼迎了過去。
很快楊志文他便進入了回憶,他就像個陌生的路人安靜的在回憶里冷漠的看著。
小時候回家的路上。
在放學回家撿破爛的途中,他看見了一個警官放倒了一名路人,巧的是,那個路人經常來他家找他媽,行人們對警官的行為進行了默認,所有的人微微矗足停留,但不久之後又走開。
沒有人質疑,沒有人反對,沒有人有任何的表情和情緒,大家甚至都不知道警官做的事是對的還是錯的。
但楊志文注意到了,現在回想起來簡直是細思極恐。因為,他當時痴痴看著警察放倒那名路人的樣子,以及那微微攥緊的拳頭。
這就是「他」嚮往的東西嗎?楊志文他在腦海中回憶著自己的形象,他再次以一個路人的形象看向小時候的自己,就像當初的自己看向那名警官。
慘白的燈光下和並不算寬闊的房間,楊志文便獃獃的杵在那裡,腦子一片短路。臉神上寫滿了驚愕和不可思議,當然更多的是沉默。
而他此時並沒有發現,他將小時候的自己稱作了「他」。
無人監管的力量,人民默許的權威,以及擅自使用的權利。
是這些驅動是「他」嗎?難道真的是這樣?不…不可能!
或許是一個人思考久了,總會將已經發生過的案件以一個旁觀者的思路來思考,而自己置身事外,但此刻,他突然發現了一個事。
「他」即是我,我和「他」從性質上並沒有根本的區別。
楊志文的臉色很不好看,不知道是因為冷調的燈光照射的緣故,還就是如此。但現在,他似乎已經忘記了呼吸,在傳說中安靜的只聽得見自己心跳的房間,現在心跳的聲音似乎都在慢慢的減小。
為何追尋的正義?
從腦海中回過神來,此刻的楊志文並沒有在面對著吊燈,反而是眯起來眼睛,腦袋前後左右的轉著像是在尋找著什麼東西?他情不自禁地緊張了起來。
「何…」楊志文微微的喘著氣,把能帶走的物證全都放進物證袋裡,只見他小心翼翼,但動作敏捷而熟練的將之前在保險箱內搜到的東西全都放進了物證帶。
且對於不能帶走的比如說桌子上的血痕和砸痕,楊志文碰上了特殊的噴霧來保持證據的持久,然後拍照保存。
白色顏色的噴霧被楊志文從腰帶上取出,走向了需要的保護的物證旁,只見他猛的用力地按住噴頭,氣霧瀰漫在整個房間里發出「滋滋」的聲音。
楊志文噴完了噴霧,便從腰包里拿出了攜帶型照相機開始對物證拍攝。他不停的在提問這自己,想要得到問題的答案來到自己喘口氣,可他這次知道答案卻不能有效的控制自己。
我在著急些什麼,時間還明明很充裕,但為什麼要?我…我不受控制了…!
恐慌蔓延在楊志文的每一根毛髮,延伸到每一寸毛孔,穿透了肌膚的表皮,流入血液進入骨髓,統治了他的全身
他開始瘋狂的亂叫,接著胡言亂語。臉上的神情寫滿了他的掙扎和恐懼,不安轉變成粗暴聲音充斥著整個房間。
「救命…救救我,誰能告訴我出口在哪?誰?誰在那!給我出來,我好怕!」
物證袋在楊志文的手上左右搖晃,而他此刻正在神經緊張的東張西望著。他知道出這個倉庫的房間的出口在哪,而他也沒瞎他看見了出去的大門,但他此刻就是在無奈而又悲鳴的咆哮著。
「出口在哪裡?我看不見!」
淚水真正意義上的從他的臉上第一次滑落,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多年以來,難以訴說、難以發泄的痛苦、悔恨、懊惱和自責、悲傷與麻木,在此刻如噴涌式的源源不斷的爆發。
噴泉的高度不會超過它的源頭,自己承受的痛苦取決於自己怨惡的心。
但在此刻,噴泉的水花在最高漲的時刻,他忽然明白了什麼。
楊志文的表情變得略微有點收斂,表情變得神經叨叨:「我根本不想改變這個世界,我…只是想證明自己的能力,我在騙誰呢?」
伴隨著那個騙字,他似乎已經瘋了。
終於,他注意到了眼前的門口,他再也不想待在這個地方了。
接著楊志文便慌慌張張地推門而出,把東西都放進了自己的背包里,離開了這個後山倉庫,轉而神情不安的走到了馬路的邊上。
「計程車、計程車…計程車!」楊志文瘋狂的在馬路邊上揮著手大叫著,不知道他在躲避著什麼。
腦海中的回憶,擅自的跑進他的大腦里。
小學時期,課間放學,警察遊戲。
歡快的鬧鈴響遍了整個腐朽的校園,那時的同學們正圍著我,如同眾星捧月。
其實,我早就知道,一個弱者的拒絕是得不到有效的回應的,一個人對於另一個人的施予援手,是需要建立在自己強大的基礎上的,因此,沒有人施以援手,甚至連憐憫都沒有。
「嘿,怪胎,不合群。」諸如此類的句子在人群中紛紛傳開,「他該不會是個瘋子吧?我聽說她的媽媽是個性工作者。」「對啊對啊!我爸爸好像還經常提起呢。」
我無法反駁,這是既定的事實,可我真的要接受這樣的評價嗎?
「我…」那時的我剛想開口,便被打斷。
罪人不需要開口,罪人就是罪,正義的人會將犯罪者制裁,正義的人會得到全部的支持。
我至今還忘不了那個同學古力,因為他的力氣真的很大,因為我還記得他那個勾拳是真的很痛。
「好強的正義攻擊。」「打得好。」「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好好的替我們出口氣。」同學們的眼神中透露著狂熱的神情,看著那個使出正義必殺技的古力。
古力臉上的表情和姿態,彰顯的絕對的自信和力量,而他和同學們的眉來眼去以及肢體動作,讓那些團團圍住我的人都心照不宣。
「就讓我們使出們的合體絕技必殺衝擊吧!」他們熱情高高的揮舞著無法放下的拳頭向我襲來,邪惡在正義面前輸的體無完膚。
記得在兒時的那本日記本上,如果我以後成為了警察,正義的寵兒,我一定要…一定要!
「畢、畢…」一條黃色計程車此刻正在不停的按著喇叭,見楊志文沒有反應司機便操控著車將車頭對準楊志文,開啟了遠光燈。
「誒,幹什麼呢?怎麼又你啊。」司機見拿遠光燈照著他沒有反應,便下車走到楊志文的身旁,拍拍他的肩膀。
司機厚重的手掌拍在楊志文的肩膀上,但見他沒有反應,然後右手抓住他的衣領,搖了搖他的身子,最後只能貼著他的耳朵對他大叫道:「喂喂,你他媽耍老子吧!」
嗯?好像有人在叫我。在腦海深處的回憶中,楊志文他不由自主的提醒自己。
快醒來!
正當司機以為楊志文利用職務之便,吸多了過多的毒,正出現幻覺的時候。楊志文此時木訥的眼睛突然左右閃動了一下。
「滾蛋,浪費老子時間。」司機不屑地看著楊志文轉身想要走人,帶一隻手卻搭在了司機的肩上。
「不好意思,沒麻煩到你吧。」楊志文的眼神還透露著不安,嘴裡喘著粗氣,手指著自己藍色的警服:「剛剛發生了點緊急情況,驚魂未定…」說到一半司機冷漠地打斷了他:「上車吧,別多說了。這次去哪?」
「澄湖東路,我得回去睡覺,讓自己好好休息下。」此刻的楊志文並沒有發現,眼前的這個司機是之前送他來這的司機,當然,以她這個狀態暫時是思考不了什麼東西了。
等我回到家,我得找老爸好好談一談了,或許我…不是他希望的那種人。
楊志文把頭低下,看著車窗上自己的影子,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而今天的警察局裡,又是不安靜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