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公平

這是誰？她是模特？還是電視明星？崔米琪想起媽媽之前說過的，圖書館里一共有三個人，其中一個女的剛來不久，據說是學校領導的親戚。眼前這人，應該就是媽媽嘴裡所說的那個人了吧。

她聽媽媽說過，那女的長得不錯，但沒想到，會是這般模樣。這豈止是長得不錯，這長得跟電視里看見的那些明星差不多，是太漂亮了。本來身材就高挑，腳上還穿著恨天高，往那一站，馬上有種一米七的即視感。波浪長發，染著時尚的深褐色，精緻的瓜子臉，化著淡妝，精神又不減氣質，大美女一個。「窈窕淑女」這四個字用在她身上，一點也不過分。

崔米琪感覺自己有點暈，眼前這個是她的同事？瞬間感覺被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切！」那美女人沒走近，馬梅不動聲色地切了一聲。崔米琪呆看已經走到跟前的女人，笑了笑，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她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從女人身上傳來，味道挺好聞的，就連一向對香水沒好感的她，也突然愛上了這種淡淡的味道。這女人的品位還真不錯。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願意呆在這個枯燥的圖書館裡頭。

美女看到她臉上的笑容，臉上明顯一僵，隨後也笑看了她一眼，不說話，徑自將手中的袋子放好，轉身便坐在前台的電腦前，打開電腦。

「哎喲，我的大小姐，終於記得來上班了。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

「梅姐，你也知道，我睡得沉，鬧鐘響了也不知道，以後注意，保證不會有下次。」

「得了吧，你這話我都聽了幾百遍，明天你照樣遲到。」馬梅拿起自己的水杯裝滿水，不再理會女人，哼的一聲，就走到一張長桌子前坐下來，還順手拿了本書看起來，一副悠閑的樣子。

崔米琪聽著兩人的談話，不敢插嘴。學生上課時間，圖書館里清閑得很，整個空間里安靜得可怕。剛才的打掃已經告一段落，書也擺得整整齊齊的，她實在是無事可做。

她靜靜地在角落裡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其他的書她沒興趣，找了本八卦雜誌，津津有味地看起來。靜，實在是靜。她看著看著，眼皮漸漸打架，撐不住，往桌子上一趴，睡了過去。

平時愛崗敬業，一張桌子要擦上三遍的蒙麗莎，竟然在上班的時候睡著了。馬梅和那女人嚇得趕緊跑過來，來到她身邊，輕輕搖醒她，問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她眯著眼睛，一時分不出身在何處。「媽，別吵，讓我再睡一會兒。」

「麗莎，你這是哪裡不舒服？」

「麗莎姐？要不要看個醫生？」

看醫生？看什麼醫生。她這不是睡得好好的，幹嘛看醫生？還有，她們是誰？這不像媽媽的聲音。

等等，不對勁。她這是在哪兒？她身子一下坐直，環看四周。一排排整齊的書櫃，上面擺滿書，這裡是圖書館。她一拍腦袋，她今天是蒙麗莎。

「梅兒，秀兒，我沒事。昨晚沒睡好，我去洗把臉清醒清醒。沒事，沒事。」崔米琪說完連看都沒敢看兩人一眼，站起來就往洗手間跑去。

「梅兒？秀兒？麗莎姐今天怎麼這樣可愛？」

「她今天一直就怪怪的，感覺像變了個人似的。」

「不會啊，這樣的她挺真實的。不像平時，冷冷的，跟誰都隔著一層。」

「我說她會不會是家裡發生什麼事了？突然轉了性子，這事沒這麼簡單。」

「梅姐，你就別瞎操心了。麗莎姐都多大個人了，能有什麼事兒？你以為是我呢。」

「切，別在這裡拐彎抹角地說我們老。哼！」

「哎，梅姐你這個人……」

兩人說不到幾句話，又拌起嘴來。各自誰也不理誰，再回到原來的位置上。這時的崔米琪，在洗手間里用冷水將臉洗了一遍又一遍，頭髮濕嗒嗒貼在臉上。她望著鏡子中的自己直嘆氣，這一天真是太難過了。

再說蒙麗莎在學校倒是挺順利的。學校開學典禮在台下學生熱烈的掌聲中結束，回教室里領完書，上午的事就算結束了。時間還早。早上進校的時候跟崔米琪約好的，早的話她就自己回家，不用等她來接。答應了郝文澤和謝小清兩人，要一起回家，所以三人一下課，就背著書包走到了一起。

「米琪，要不我們再去玩一會兒？前面有個公園，我們玩去！」郝文澤走在蒙麗莎的右邊，謝小清走在她的左邊，將那瘦小的子軀夾在中間，三個人站在一起，像塊長長的夾心餅乾。

「拉倒吧你。」謝小清將蒙麗莎拉到自己的左邊，把兩人隔開。這下三個突然畫風大變，像個三層漢堡，下面兩層又大又厚，上面那層又瘦又薄。

蒙麗莎笑了笑，沒有作聲，只顧往前走。謝小清和郝文澤兩人相互望了一眼，眼裡全都盛滿了疑惑。平時崔米琪要是聽到可以去玩，不是第一個舉手贊成的人嗎？她最怕回家對著她媽媽，可以在外面玩久一點是一點，為什麼今天這麼急著往家裡趕。更加奇怪的是，一路上，她一句話都沒有說。以往她可是一路上吱吱喳喳地說個不停，像只愛唱歌的百靈鳥，一刻也停歇不下來。她這到底怎麼了？

「米琪，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

「對，對，你以前聽到可以去玩，不是應該第一個贊成的嗎？」

謝小清追上蒙麗莎的腳步，與郝文澤又恢復剛才的隊形，一個在左一人在右，蒙麗莎在中間。

「我怕我媽擔心。回去吧，下午還要上課呢。」

「你今天怎麼怪怪的。你平時不是最怕回家對著阿姨嗎？今天怎麼急著趕回去了？」謝小清還是不願意相信，追問著。

蒙麗莎心中挫敗。她這個做母親的，到底是有多失敗，才讓女兒避她如蛇蠍。這個崔米琪，什麼時候才能懂事？知道她的良苦用心？她心中有點惱火，不想再作解釋，加快腳步往家裡走去。

郝文澤見她不高興，便住嘴不再問，還對著謝小清使了個眼色，讓她不要再問下去。三個人原本和諧的氣氛變得有點僵，幸好謝小清第一個到家，跟其他兩人揮手告別，化解了變冷的氣氛。

「米琪，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你先走。我家離這不遠。我們下午見。」

蒙麗莎不等郝文澤回答，決絕地走了，頭也不回，挺直腰，只留個背影給呆站著的郝文澤。

這小子，對崔米琪的心思，瞎子都能看得出來。以後得讓崔米琪離他遠點，絕不能讓兩人再玩在一起。蒙麗莎一邊走一邊在心裡琢磨著。站在路口望著蒙麗莎離開的郝文澤，對自己已經被人列入黑名單的事毫不知情，直到眼前的影子也看不見，他才悶悶地離開。

下班后，崔米琪開著電動車急急往家裡趕，將自己剛才要去找人的念頭拋至九宵雲外。本以為早回到家的蒙麗莎會做好飯等著她回來吃的，沒想到回家一看，廚房裡連燈都沒開，冷冷清清的，一片死寂。

她一怔，媽媽呢？

「媽？媽？」她往房間里連喊兩聲。沒人應。她脫鞋便往裡走。一看，蒙麗莎正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媽！你怎麼一回家就睡，飯也不煮？」她心中有氣，說話的聲音大得差點拋掉屋頂。

「嚷什麼嚷？」蒙麗莎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眼睛。她不慌不忙，盯著眼前生氣的人慢吞吞說道：「你平時不就是這個樣子的？現在做飯的身份是你，而我，只負責吃。快去，你沒多少時間可以浪費。」

「我的天啊，我要死了！我再也不要做飯，我再也不要上班了！」崔米琪挫敗地將身上的挎包狠狠往床上一扔，恨恨地坐到了地上，耍賴不起來。

「認輸了？這麼快就堅持不下去了？那我們的約法三章算了？你承認自己無能了？」蒙麗莎一連串的反問，刺痛著崔米琪的心。

她咬著牙，用力往地板上一捶，站起來就往廚房而去。身後的蒙麗莎嘴角一勾，不再作聲。跟她斗，她還嫩著。

不一會兒，廚房裡傳來「開飯了」的聲音。蒙麗莎心中一驚，這速度可真夠快的，有進步。這麼快就能做好菜，她是怎麼做到的？現在還沒到十二點半呢。

她心中疑惑，馬上下床，走到廚房一看。兩碗面，整整齊齊地擺在飯桌上。

我的天，敢情是半小時就折騰出兩碗面。清單挂面，裡面沒看到一點肉，一根菜，白開水煮麵，連一滴油都沒放。這能吃？算她狠，竟然可以做出這樣的東西來當中午餐。

蒙麗莎不說話，坐下來拿起筷子便吃。一邊吃一邊說：「今天早上發了書，你去看看，我還記下老師說要自己補充買的書單。你們這學期的班主任是陳愛河，我看這老師不錯，初三很關鍵，你得好好學。」

「現在你的身份是學生，要看也是你看。」崔米琪賭氣答道。

「你個死孩子，我不過是暫時的，基礎不打好，以後有你好受的。吃完快去看書。」

「憑什麼？到底憑什麼啊？」

「就憑我是你媽！」

崔米琪壓抑地低吼一聲，丟下筷子，面也不吃就走了。氣死她了，是誰說她要做飯的？既然都角色變了，那為什麼被迫的那個人還是她？不公平，太不公平。可是肚子好餓啊。她摸摸肚子，沒骨氣地又走回桌子前，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起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