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老師,我不知道
崔米琪來得早,上午的圖書館,平靜無瀾,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她已經把衛生搞完,偷了個懶,坐在書桌前打盹。
「喲,麗莎,這麼早呢。」馬梅走進門,向差點就睡著的崔米琪打招呼。
等她把手上的東西放好,環視四周,不見韓秀,便問道:「她人呢?又遲到了?」
她口中的「她」是誰,不用問都知道。自從韓秀來圖書館之後,馬梅跟她的恩怨就沒斷過。
這馬阿姨也真是的,人家韓秀不過就是比她年輕漂亮些,至於這樣咬住不放嗎?這女人真是小雞肚腸,小氣又聒噪。她在心中暗暗說道。
「沒呢。年輕人嘛,出門之前總得打扮打扮,可以理解,可以理解的。」
「切!瞧她那張臉白得像電影里的殭屍一樣,那粉像不用錢一樣往臉上塗。不就比我們兩人年輕個幾歲嘛,瞧她得瑟那樣兒,看著我就來氣。」
「別別,千萬彆氣著自己。大家都是同事,互相理解,和氣生財。」
「哎,麗莎,你最近說話怎麼怪怪的。以前你可從來不會這樣說的。你只會冷冷地哼上一聲,對她也是挺冷淡的,今天怎麼向著她了?」
「哪有向著她。我這不是覺得大家在一起工作,最主要就是大家開心、愉快嘛。好啦,梅姐,咱就別說她了。你這麼關注她,是不是挺關心她的?」
「我呸,她用得著我關心?自從有了她的加入,我們這個少人問津的圖書館,門都快給那些少年懷春的傢伙們給踏破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咱們學校的學生個個都這麼愛看書呢。哪知道個個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這也是一件好事,不然圖書館也用不著咱們兩人一起看對不對?」
「那可不必,以前那還落得個清閑。不像現在,累得直不起腰。」
「是,是,是,梅姐說得對!」
「咦,我真發現你跟以前不一樣了。你以前可不會這樣跟我說話的。」
「哦,對了,梅姐,我想起A區還有些地方沒打掃,我現在就過去掃乾淨。我先忙了。」
崔米琪逃難似的,一溜煙兒跑個沒影。只留下馬梅,對著她的背影陷入沉思。她總覺得眼前這個跟她說話的蒙麗莎,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她怎麼會跟自己聊那麼久的天呢?以前她可是清高得很,一天都不出聲,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啊。
崔米琪躲到牆角,輕輕拍拍胸口。那女人真是太可怕了,只要逮著人,就會說個沒完沒了。韓秀還沒來,她快要被馬梅的口水給淹沒了。也不知道媽媽以前是怎麼對付她的。像她媽媽那種悶葫蘆的性子,估計連搭理她的興緻都沒有吧。對,就不應該搭理她。
且不說崔米琪差點露出馬腳,蒙麗莎這邊更是大難臨頭。此時她正站立在教室當中,對著老師的提問茫然失措,頭低得不能再低,在同學們的注視下臉漲得通紅,心中有種想要崩潰大哭的衝動。她是有多少年沒有被人這樣盯過了?沒想到在這裡讓人像看怪物似的盯著,自己的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才好。
「崔米琪同學,請你解釋一下二次函數的概念。」數學老師胖胖的臉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此時正用「四隻眼鏡」看著站起來已經是面紅耳赤的崔米琪。
「你不用緊張,放鬆點,說說你的理解,讓老師聽聽。」他意識到崔米琪可以是因為緊張而說不出話來,便開口鼓勵她。
「二次函數」是個什麼鬼?蒙麗莎腦中白茫茫一片,就像是一片葉子落到了海里。大海無邊無際,半點痕迹都找不到。她都已經畢業這麼多年,哪還記得這些?別說現在不記得,就算還在學校,她也不一定記得住。數學就是她的一個短板,更像是一個白板,一碰便露餡兒。一片空白,這下糗大了。
「老師,我,我不知道。」蒙麗莎低著頭,小聲說道。
「你說什麼?大聲點,就算說錯了,也沒關係。」數學老師離得遠,根本沒有聽清楚蒙麗莎說的話,還以為她已經說了答案。
蒙麗莎的嘴巴張了張,正想再說不知道時,坐在身旁的謝小清用手肘碰了碰她。
她一愣,收住要說出口的話,偷偷用眼睛瞄了一下謝小清。只見她將數學書翻到了老師所提問的章節,指著上面的字讓她來回答。可她再怎麼使勁看,卻還是看不清楚上面的字。
這麼一來,下面坐著的同學,有人在竊竊私語,有人在交頭接耳,蒙麗莎更加不淡定了。她正想大聲說自己不知道時,身後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老師!」
「郝文澤同學,你有什麼事?」
原來是郝文澤舉高手搶著要回答。
「老師,我也不知道這二次函數是什麼東西,這題也太難了!」
「轟」的一聲,底下的同學全笑了。有人喊著:「郝文澤你個鳥人,不知道還搶著回答,想英雄救美啊!」
「不知道就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的?要是我們都知道答案,那要老師來幹嘛?」
「你——」數學老師顫抖著手指,指著郝文澤,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再說道:「罷了罷了,你們兩個快坐下!認真聽課,下次可不許說不知道三個字了。」
被郝文澤這樣一攪,大家的注意力全被轉移到他身上,沒人再注意蒙麗莎。經老師這麼一說,她如釋重負,趕緊坐了下來。
什麼叫做度日如年,說的正是現在的蒙麗莎。星期一的幾節課,老師們像是有意跟她作對似的,專門找她來回答問題。可她倒好,一問三不知,全答不知道。郝文澤攪得了一回,攪不了第二回。下午的化學課,她再一次被老師問得啞口無言,無地自容。
就這樣,一天下來,她說得最多的話便是「老師,我不知道!」於是「不知道小姐」這個外號,不徑而走,她在班上連頭都抬不起來。
上天這是要把她往死里整啊。再這樣下去,她哪裡有臉再進學校,再坐在教室里聽課了?
從來沒有如此迫切地想將身份換回來,一向淡定的她,再也淡定不起來了。坐在教室,如坐針氈,度日如年,不行,她得想想法子才行。
蒙麗莎從學校回到家,一路都是情緒低落,鬱鬱寡歡。崔米琪心中覺得奇怪,這天到底在學校發生了什麼事,讓她媽媽一臉的不快?她得問問。
誰也沒想到,蒙麗莎的不開心,竟然是因為回答不出來老師提出的問題。
崔米琪知道原因后,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一邊笑還一邊說:「老媽,你的臉皮這麼薄呢?答不出來就答不出來,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蒙麗莎一驚,難道崔米琪以前也經常是這樣的?老師的問題回答不出來,難道一點兒也不覺得羞恥?
「這有什麼羞不羞的,我就是不懂才需要老師教嘛,不然要老師來做什麼?」
哎呀,我的媽啊。她的回答竟然與郝文澤說的一模一樣。這兩人,真是半斤八兩,誰也沒比誰好到哪兒去。
不過經她這麼一說,蒙麗莎心中倒是輕鬆了不少,起碼她沒丟崔米琪的臉。因為她根本就沒有臉,她的臉皮厚得像一面牆,她根本就不必要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崔米琪本尊都不怕,她還怕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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