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空頭支票
老太爺在的時候劉府一天有三頓飯,老太爺過世后家中拮据劉照不得不縮減為兩頓,一直挨到劉亘考中小三元,才在親朋好友的幫村下喘上一口氣。
雙兒吃過早飯吩咐劉一、劉帆和劉風三人打掃庭院,自己帶著金榜和劉順去棋盤街的肉鋪子買豬油,這是昨天少爺特別交代的事兒。
劉一就是那個上過私塾的小廝,劉帆和劉風則是逃荒的那兩個,趙連升取名劉順,他對劉亘的這個舉動有些意見,自己在四人中年紀最大怎麼會最後一個輪到賜名。
「雙兒。一大早的去哪,這不是金榜嘛,帶了兩個小廝上街,嘖嘖嘖,俺們衚衕的雙兒開始威風咯。」衚衕口的錦衣校尉看到雙兒三人走過開起了玩笑,因為嘉定伯的緣故,駐守的錦衣小旗對劉府還算客氣。
「成爺。不早啦,少爺交代去肉鋪子割些肉,雙兒順便帶著新來的小廝認路。劉順,這位是值守的成爺。」
「成爺早。」前一陣曹淵一直在劉府幫忙,金榜進進出出的混了個臉熟。
「成爺早。」昨天來的時候劉順已經注意到了街口的值房,見錦衣校尉與劉府熟識恭恭敬敬鞠躬打招呼。
「咦?居然是俺們順天府口音,小子體格不錯,雙兒,府上三元公真會挑人啊。」見劉順金榜懂規矩成爺打量了劉順幾眼說道。
「劉順是五軍營的軍戶子弟,家裡遭了事不得不賣身為奴,往後進出成爺可得關照一二。」
「好說。」
劉府後院劉亘用一根小木棍攪拌著溫熱水中的紅鹼,看著紅鹼一點一點融化心裡充滿了期待,紅鹼融化一小半,水面漸漸開始凝聚小泡沫,紅鹼融化越多、水面的泡沫也就越多,幫他燒水的趙姨娘站在旁邊看著劉亘莫名的舉動一臉苦笑,剛才她還以為劉亘想自己捶洗衣物呢。
「叮叮叮。」
前院大門口傳來三聲清脆的扣門聲,三個正在打掃庭院的的小廝詫異地對看一眼,劉一反應快最先放下大掃把朝照壁那跑去,劉帆和劉風見了趕緊跟上去。
雙兒才出門沒多久不可能這麼快回來,來人還是昨天的那位周二管事,他是來請劉亘去嘉定伯府的,周奎聽說了劉府的事心裡不暢快,好容易熬到今天辰時二刻派二管事過來相請。
與滿眼蕭瑟的劉府相比,嘉定伯府門前車水馬龍一派豪門景象,棋盤街附近的地段寸土寸金,有一年周奎趁鄰居獲罪把隔壁的宅院買了下來擴建,周家的府邸看上去才有些伯爺府的氣派。
寬大的門房裡坐著五六位身穿海青的男子,雖說都是居家常服裝扮,可看這些人的舉止氣度劉亘知道能在周府門房坐著喝茶等待接見的,都不會是等閑之輩,他停下腳步朝眾人點點頭,然後才跟著二管事往裡而去。
一個小秀才穿過門房徑直朝正堂東側的暖房去會見周奎,自己好歹是一方有頭有臉的人物,門房裡眾人盯著劉亘背影的眼神變得玩味起來,其中有一位來的次數多與門房面熟,陪上笑臉問這個小秀才是何方神聖?
「劉侍郎府邸的公子,今年俺們順天府的小三元。」周家門房說起劉亘一臉嘚瑟,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久仰大名。」眾人聞言驚嘆。
門房嘚瑟著,可是暖房裡的周奎見到進來的劉亘只覺得心裡愈加煩躁,最近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韃子突然入關,把城外兩個莊子、通州一個莊子擄掠一空,前兩天宮裡傳出消息,說是皇後娘娘因為規勸的事,惹得皇爺拂袖而去,幸好有太子爺和坤興公主居中說和,皇爺才消了氣。
今天是這個劉亘,他什麼意思,自己真金白銀送上門結交,這劉亘難道想躲避,南安府,可是十萬八千里遠的地方啊。
「伯爺早。」見周奎面色不虞劉亘上前兩步作揖問候。
「坐吧。」
這周奎長著一張國字臉,皮膚白皙,經過十四年的富貴起居,身上早已經看不到半點當年的江湖猥瑣習氣,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子威勢,張口不高不低說出的兩個字令劉亘倍感壓力。
「謝伯爺。」
諸事不順,周奎真有些生氣,竟然沒有吩咐丫鬟上茶,直接開口問劉亘搬家的事,看在銀子的份上,劉亘小心翼翼回話。
眼下的劉府,周奎動動嘴就能讓劉亘家破人亡,昨天與二管事交談過後就知道這周奎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晚上閑著無事已經想好了對策。
此刻劉亘語氣誠懇,五七一過抬出便宜老爹的遺言,站在孝道的高點解說事情的來龍去脈,目的只有一個,消除周奎的怨氣,要是周奎肯拔一根牛毛相助,劉亘不介意開一張空頭支票。
十七年崇禎上煤山,周奎全部家產被李自成查抄真正的家破人亡,開空頭支票劉亘半點兒心裡負擔都沒有,再說憑周奎夫婦倆的基因,他們的孫女能差到哪去,實在賴不掉就收下唄。
果然,劉亘話音一落周奎三句不離街坊、聯絡、情誼這類,一旁的二管事早得了周奎的暗示,此刻上前兩步勸劉亘,說伯爺昨天已經著人去兵部打聽了,兵部回說贛州那邊並不安寧,有賊寇出沒。
劉亘一人帶著三個女子千里奔波,萬一路上有個好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若是有伯爺幫村,那可就是另一番景象咯。
「伯爺的恩情本源不敢忘,只是重孝在身不敢妄定婚嫁,待三年後本源參加完鄉試再來府上請教。」二管事給足了鋪墊,劉亘乖巧地拋出誘餌。
「這個自然,三元公果然有情有義,不過…………」
「二管事有話但講無妨。」
周二管事說劉府眼下重孝在身雖然不能談婚論嫁,只是劉亘即將遠行,有些事可以稍稍通融一二,比如雙方互通口頭約定,等劉亘三年之後中舉再上門提親。
「這個…………」劉亘沉吟著裝作有些為難的樣子。
周奎見了一拍桌子作勢道:「本源回祖籍苦讀三年,要是中不了孝廉我親自去拆了他們禮部衙門。」
「三元公。咱們府里的人誰不知道伯爺最是看重讀書人,伯爺對您的情誼我們都看在眼裡,實在是沒話說啊。」二管事見了在一旁幫腔。
戲做得差不多了,看模樣周奎還肯下一些本錢,劉亘見狀再次起身作揖:「嘉定伯厚愛,本源恭敬不如從命。」
「好好好,好好好。」
周奎笑眯眯看著劉亘捋著鬍鬚連說了六個好,二管事一邊吩咐丫鬟上茶一邊跑去內院報喜,周府住著周奎倆兄弟十多口人,除了那位害羞的周家姑娘,其餘的聞訊全都跑出來與劉亘相見。
周奎的老婆丁氏帶著兩個媳婦圍著劉亘看了又看,活生生的文曲星就在眼前,還是周家的准孫女婿,幾個女人真是越看越喜歡。
「老頭子。大喜事府里得擺宴慶賀。」
周奎腦子還算清明,聽了丁氏的提議搖搖頭:「劉賢侄剛過世,本源重孝在身不宜飲宴,還是等到本源南下的時候擺一桌送別宴吧。」
「伯爺體諒,本源不勝感激。」
「都快成一家人了,三元公伯爺長伯爺短的多見外啊。」周奎的弟弟打著哈哈插話,餘人聽了紛紛附和,周奎和丁氏則一眼不眨看著劉亘期待他有所表現。
「孫婿劉本源見過岳祖父、岳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