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牛沒死（上）
打定主意之後，許塵瞄了眼田五娃。
見他手裡正拿著一本小學生常用的那種作業本以及一支鉛筆，寫寫畫畫，在跟一名面容滄桑、兩鬢生有白髮、鼻樑上架著一副厚厚眼鏡片的中年男子說道著什麼。
便乾咳幾聲，清了清喉嚨，深呼幾口氣，醞釀了下感情。接著，突然一仰頭，便是一通毫無顧忌的大笑。
兩人由於距離不是很遠，許塵這突然癲了般的狂笑，登時把田五娃嚇得一哆嗦，手中的筆一下掉在地上。
而那位正被他的神算折服得頻頻點頭的中年男子，則更是毫無心理準備。「啊呀」一聲，一個趔趄便從馬紮上蹲坐在地上。
「你他媽有病吧，笑啥笑？」
田五娃一扭頭，見是許塵在大笑，朝他大吼了一聲，急忙起身去拉那位已被嚇得臉色煞白捂著胸口直哼哼的中年顧客。一邊給人家撲騰著屁股後面的塵土，一邊圓瞪著大眼氣勢洶洶地瞪著許塵吼道：
「神經病啊你，瘋了？瞧你把人家這位同志給嚇的？想死給老子滾遠點！真是欠揍！」
罵完這話，田五娃趕緊把中年男子扶坐在馬紮上，滿臉堆笑，忙著跟人家賠不是。
「同志，實在對不住。這人有毛病，甭理他！他就一神經病，一上午沒人請他起卦，一單買賣也沒做成，瘋了！」
「哼，我瘋了！？」
田五娃話音剛落，許塵便哼笑一聲，臉色一肅，斜眼瞟著他，厲聲道：「我看你才是瘋了！你個瘋心鬼，我且問你，你光顧著在這賺小錢，家裡的黃牛……還要不要，嗯？」
「黃牛？什麼黃牛！？」
田五娃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許塵說這話的意思。
見自己故弄玄虛過頭，人家壓根就沒聽懂他在說啥，許塵心裡一急，連忙補充道：「黃底白花，腦袋上生有一撮白毛，前天上午九點多丟的，這難道……不是你家的牛。嗯？」
「黃底白花？」
這次信息夠精準、夠完整，田五娃一聽便愣了！他再也顧不上那位中年顧客，突地便站了起來。
怒問道：「你咋知道的？你到底是幹啥的？我家丟牛，你咋弄得這麼清楚！？你說，我家那牛是不是你給偷走了？」
說著一擼袖子，就要往上沖。
「次奧，竟然懷疑是我偷的！這反應跟我想的不太一樣啊！」
許塵臉色一僵，有些懵逼。
但卻並未急於去解釋是誰偷的問題，而是抬起手，兩眼忽然一閉。然後，掐著手指口中念念有詞裝，模作樣算了一下，突然睜開眼，仍是用那一副睥睨一切、極為不屑的眼神瞟著田五娃，問道：
「我說田五娃，你說你都四十一歲的人了，到底啥時候才能開竅？難道……你沒長腦子嗎？咳咳，剛才我又算了一下，你家的牛…三歲半！」
「三、三歲半？」
田五娃眼瞅著許塵簡單算了幾下，便突然把他的姓名、年齡、甚至連牛的年齡都報了出來，當時便傻眼了！
「這世上真有這麼厲害的人？這不就是活神仙么！」田五娃心中大駭，暗驚道。
當下心中一緊，再也不敢跟許塵放肆。
他像看怪物一般看著許塵，愣了好大一會兒，才張張嘴，正想說什麼，卻又突然住嘴。
接著，乾脆撂下中年顧客不顧，自己快步走到許塵跟前，指了指攤子前給客戶準備的小馬扎，輕聲問：「我能坐這兒嗎？」
許塵今天的第一位顧客，就這麼荒誕地上門了。
面對田五娃的詢問，許塵沒點頭，也沒吭聲。神情狀態依然是之前那一副淡然卻又目空一切的深沉樣子。
田五娃見此，猶豫了一下，試探著拉過小馬扎，老老實實地坐在上面。看著坐在他對面的許塵，輕聲問道：「兄弟，剛才那些事兒，都是你算出來的嗎？」
與之前一樣，許塵仍是沒去直接回答他的問話，而是再一次，神乎乎地扔出了一條信息：「牛，還活著！再不救，來不及了！」
「啊！我那牛還活著？！」
一聽這話，田五娃當時便坐不住了。
連忙道：「前天我自己算過，卦象顯示，那牛早就不在人世了！看來，我道業還是淺！兄弟，哦不，大師，求您快給我算算我那牛現在在哪裡吧！」
說著，他朝許塵連連拱手，「我都快心疼死了。我這干倆月也賺不頭牛錢啊！」
這時，由於許塵剛才那一通發癲般的狂笑太過引人注意，再加上田五娃那雷轟般的嗓門過於震撼，此時大牆根兒下，許塵的東西兩側，那些先生以及正在「求仙」的顧客，也全都往這邊看來。
甚至，有幾人聽到兩人話語的內容后，已經好奇地圍了上來。
此時，許塵的攤子前，除了田五娃，已經圍有不下七八人。
這些人，大都是些準備「求仙」的顧客以及路過的行人。至於那些先生們，由於同行本是冤家，此時雖然早已被眼前發生的事吸引得毫無心思招攬買賣，但都是綳著，都在密切地關注事態的發展，而並未往自己的攤外挪動半步。
此時正是揚名立萬的好時機。
許塵當下便決定幫助田五娃找牛，以趁機打響他的知名度。
想了下措辭，許塵看著田五娃說道：「看你這面相……前世倒是跟我有點未了的小緣分。咳咳，當然，我是說鄰里或鄉黨的緣分，你不要誤會。」
本想裝得高深一些，沒想到，嘴一禿嚕，卻冒出了句「兩人有未了的緣分」這麼句話。
當說出這句話后，看著田五娃端著他那張稜角分明的毛子臉，兩眼聚焦、直勾勾地凝視著自己時，許塵心裡一顫，登時從后尾巴根涼到脖梗子，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好在，反應的快，趕緊補充一句做出了解釋。
嗆咳幾聲之後，許塵接著說道：「這樣吧，看在你我這點小情分的份上，那我……就給你算一算這牛的下落。」
說著，許塵在田五娃不停地感謝聲中，在眾人好奇地注視之下，慢悠悠拿起紅布上的羅盤。然後，裝神弄鬼的左轉一下，右轉一下；往東照一照，朝西亮一亮。
他每番動作，都吊足了眾人的胃口，把一眾人的目光吸引的緊追他移動。
那動作，那表情，簡直像極了拿著一條小魚乾，在挑逗一群飢腸轆轆的小貓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