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瘟疫(16)
()在聖彼得大教堂里,有兩處龐大的墓穴群,它們分佈在教堂上下兩層的甬道之內;兩處墓穴群各有一個入口:新的上層墓穴入口是在教皇大祭台的附近,而舊的下層墓穴入口是在聖彼得的鐘底下。
對於他為什麼從聖門進去,而繞到墓穴群中這件事,也許是他至死也無法解開的謎團!
加布里爾.杜威神父站在龐大的墓穴群的面前,他聽到了一段由上至下傳來的美妙的歌聲,那是一個女神清唱的歌聲,歌聲從遠處傳來,如山澗泉水般地在他的耳邊「叮咚」地迴響,簡直妙不可言!他聽得入迷了,暫時忘卻了精神上的痛苦,變得飄飄欲仙起來。他的兩眼眯成了一線,頂上有無數條金色的光線射下來,其中有許多奇怪的身影在閃。
加布里爾.杜威神父……回來……是眾神在召喚他。
天堂上,眾神在召喚他。
加布里爾.杜威神父甩了甩頭,那一片奇妙的光影即刻被眼前的這片擠滿著新舊墓穴的恐怖的場景給代替了。加布里爾.杜威神父又以為自己眼花了,他揉了揉眼,用手擰了一下自己胳膊上的肉,發覺真的疼了才相信這是事實。可是,他無法解釋剛才所看到的現象。現在也是。就像那天晚上他在守護靈櫃時所看到的那張蒼白而又奇特的臉。他認定那張不是人臉,而是魔鬼之臉。對的,他看到魔鬼了。如果他說出去,誰也不會相信。警察會認為他是瘋的,然後把他送到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療。加布里爾.杜威神父又甩了甩頭,以便不讓自己再度地陷入這種瘋狂的情緒中。好了,加布里爾.杜威神父,這是教堂,你得靜一靜,你安全了,不會有任何事的,這個世界上沒有鬼,是人們造的謠。人比鬼還要可怕多了!加布里爾.杜威神父告誡自己不能再想了。他兩手緊緊地攥住胸前的十字架,這樣地安慰起自己來。
墓穴群的末端有沙土從頂上零零碎碎地散落下來。在加布里爾.杜威神父的注視之下,那處的石柱旁緩緩地移出一個奇怪的身影。加布里爾.杜威神父還是不置信地搖了搖頭,兩手攥著十字架更緊了。此刻他正汗如雨下,整個身體綳得緊緊地。那個身影像一塊陰影般的從墓穴的那頭倏地閃到了他的這頭。就站在他的前方了。加布里爾.杜威神父感覺自己的牙齒在打架,還發出了難聽的「咯咯咯」地聲響;一顆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滾了下來,擱在了他的眉毛上;汗珠越積越大,眉毛實在承受不住它的重量了,才把它厭惡地從自己的身上甩了下來;汗水打在地上,地上用沙子鋪成的,打在上面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顏色深深的凹洞,霎時,那個凹洞很快被原來的沙土所覆蓋,顏色也跟著恢復成了和周圍一致的顏色――淺褐色了。
但是,加布里爾.杜威神父變勇敢了。這個劊子手從墓穴的那頭閃到這頭的時候,他看到了十字架。那個傢伙的右手正拖著十字架,一路拖來了這裡。他看到耶穌在十字架上流淚,他心痛極了。而眼前這個戴著尖帽,身披黑色長袍的傢伙,卻是面目猙獰、面無表情的。十字架是被這個傢伙從聖彼得那裡活生生地掰下來的,所以,十字架斷了。他看著受難的耶穌,因為流血而痛苦地哀叫著。他忘記了什麼是害怕。他的心也在滴血,眼睛也在流淚啊!雖然現在他已經哭不出來了,乾涸的雙眼早已經忘卻了什麼是痛楚,但,他的心畢竟是鮮紅色的。
可惡的儈子手將沉重的十字架緩緩地舉過他的頭頂,他眼皮抬了起來,此時此刻,他感覺到十字架是如此的巨大,耶穌在召喚著他。他的嘴裡喃喃著細語,煤油燈從他的手心處滑了下來,砸在了地上,僅有的火苗熄滅了。
他沒有罪。
我沒有罪。
上帝與我同在……
加布里爾.杜威神父在儈子手的淫威之下,兩手緊緊地抓住十字架的斷裂的末端狠狠地插進了自己的肚子里。
他是刻意這麼做的。在那個劊子手還沒有動手之前,他必須親手解決自己,因為他不允許十字架插入心臟――那裡無罪。他是問心無愧的!
儈子手在關鍵時刻替他用力了一把――
耶穌的十字架貫穿了加布里爾.杜威神父的身體。
真正褻瀆神靈的人,是必然要遭到神靈的報應的……
加布里爾.杜威神父最終倒在了儈子手的腳下。
「上帝是不會饒恕你的。」加布里爾.杜威神父在臨死前說了最後一句話。
加布里爾.杜威神父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口*沫,身子不再抽搐了。最糟糕的是,他的兩眼將永遠無法地閉合了。
儈子手兩手拿下頭頂上的尖帽,緩緩地把它移到了腦後,露出了真容來。
「加布里爾.杜威神父,願主與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