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船上的人當然沒有注意到他，程夜瀾也不好一直盯著那個人看，只有時不時地向那邊投過去一眼，看著他安靜的表情，自己的心也安定下來。

他此時的樣子，就像晚上坐在陽台看風景一樣，神情那般的專註，彷彿在注視著愛人回家的方向。為什麼，明知愛人已經永遠不可能歸來，他還是可以如此執著？

程夜瀾的心一陣酸楚。

湖面上的霧已經盡數散去，清風襲人，眼前的天覆山巍峨蒼翠，讓人的心頭湧起敬仰之情。

程夜瀾卻也又一次感覺，自己想看的景物，真的是無緣得見了。

有點失落，再看那個人一眼，他的表情卻是沒有絲毫變化，程夜瀾很想知道，這個人是不是打算這一天都待在這湖上，看著他心目中的風景？

饒是程夜瀾再淡定也無法忍受，真想現在就衝過去教訓那人一頓。

還沒來得及有所行動，一縷光線直射過來，程夜瀾不由得閉上眼睛，又慢慢睜開，抬手遮住光線向上望去，程夜瀾驚奇地看到，那縷光線從天覆山的山頂直射過來，照亮了整個湖面！

難以想象，他們竟然可以在此刻看到傳說中的美景！

太陽慢慢從山頂躍了出來，光芒穿透雲層，金黃的顏色讓天空也染上一層光輝，此時的太陽和天覆山連成一線，光線投射下來，雲遊湖的湖面上霎時間波光閃耀，湖水的顏色和金色融為一體，光彩奪目！

這景象很短，等到太陽完全離開天覆山就結束了，程夜瀾卻依舊沒有從剛剛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世人皆知，天覆山上空的雲層很厚，從雲遊湖的湖面上看去，太陽在衝破雲層之後早已距離天覆山很遙遠，夏季尚且如此，冬季更是從無例外，想要在雲遊湖上看到日出的景象實在是難上加難。

而這日出的景象，也被人稱為「天雲之初」。傳說，在天雲之初時，太陽和天覆山連為一線，光芒映照在雲遊湖上，金輝萬里，而被這種光芒照射到的人，將會獲得幸福。

傳說的真假無從考證，但這確實是人們的美好嚮往。可惜，天雲之初一年難見，即便有人此時恰巧在雲遊湖畔，也未必能在太陽完全升起之前趕到湖上。

雲遊湖的船夫早早就開始工作的原因正在於此。

程夜瀾此時的心情溢於言表，他竟然能和那個人同時看到這傳說中的景象，是否也代表著，他們一定會獲得幸福？

至少在這一刻，程夜瀾很幸福。

原本程夜瀾和姜赫要求的假期是一個月，卻不想，二十天之後，程夜瀾居然接到了姜赫的電話，說有要事讓他馬上回去。

程夜瀾只得和莫子恆收拾行裝，當天就趕了回去。

坐車離開天覆山的這一路上，程夜瀾想，現在回去也沒什麼，這一趟實在不虛此行，自己也該做點正經事了。

看著山上的那棟房子和自己距離漸遠，程夜瀾的千言萬語埋藏心底，此次一別，不知要什麼時候才能和那個人相見。

宣，再見了。

姜赫急召程夜瀾回公司的原因，說起來讓他有點驚奇。

姜赫說，好萊塢最近要拍一個片子，特意邀請中國的兩位演員到美國去，其中之一就是程夜瀾。

程夜瀾問，且不說好萊塢人才濟濟，那裡的中國演員應該也不少，為什麼還要到中國大陸來請人呢？

姜赫回答，是因為他們想拍的片子和中國功夫有關，而他們需要的是中國的年輕演員，好萊塢的中國演員大都年紀偏大，不太符合他們的要求。

姜赫還說，既然是特意來中國選人，選中的一定是他們認為最出色的演員，程夜瀾能被選上也是人家看好他的證明，希望他千萬要把握住這次機會。

程夜瀾點頭表示了解。

姜赫又笑笑，顯得很神秘，讓他猜一猜他們邀請的另外一個演員會是誰。

程夜瀾想，現在在國內演藝界比較出彩的應該就是……

他問是不是莫子恆或者顏嵐。

姜赫搖頭，他說，另一個人是宋啟光。

程夜瀾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只是好奇地問為什麼。

姜赫說，莫子恆和顏嵐都屬於後起之秀，他們經驗尚淺，而宋啟光卻是上一屆金鶴獎的提名，資歷較深，長相也符合那邊的要求，所以選中了他。

「我估計斯菲科特現在應該也在讓宋啟光儘快趕回來，你就在這幾天請他吃個飯吧。據我所知，那邊的劇組只有你們兩個是中國人，還是要相互照應的。」

程夜瀾道「我在想，既然你讓我請他吃飯，他父親也一定會讓他請我吃飯的，這樣來說我們扯平了，乾脆誰也不請誰最好……哎呀！」

程夜瀾話沒說完，就被姜赫在頭上敲了一下，程夜瀾揉了揉被敲痛的地方，不滿地看著他。

「少給我耍貧嘴，就算今天你請他明天他再回請你，也是一定要請的。人際交往你懂不懂？不懂的話你出發前我讓人好好教教你，你這種想法走向國際弄不好連一天都待不下去。」

程夜瀾放下手，嘆息一聲，「你以為我真的不懂啊，可是，我怎麼都不認為宋啟光會同意和我一起吃飯。」

姜赫明白他的意思，「那是他的問題，你只管做好你該做的。」

程夜瀾只得不情願地要了宋啟光的手機號碼。

晚上回到家，程夜瀾想到白天收到的那個邀請，只有一笑。

全世界各大影視公司相互合作實屬等閑，好萊塢的影視公司為了精益求精當然也會去其他公司邀請更符合他們要求的演員，只是程夜瀾在想，他是以程夜瀾的身份接到了邀請，如果是以前的程夜瀾，會不會也同樣收到邀請呢？

還有，這次是和宣一起去，還真讓人躍躍欲試。

至於姜赫說的要他請宋啟光吃飯，個中緣由程夜瀾又怎會不懂得，但是，以他對宋啟光的了解，那個人會接受的可能性真的是微乎其微。

不過，還是要走一下形式的，於是程夜瀾撥通了姜赫給他的號碼。

這個號碼他是知道的，但這只是宋啟光的工作號，私人號姜赫也不會弄不到，只是這種事還沒有到要用私人號的地步。

電話被接起，不出意料，那人並不是宋啟光。

這是哈貝利，宋啟光的經紀人，每一個工作方面的電話都是他先接起然後轉給宋啟光，程夜瀾以前和他的關係很好，現在卻要做出陌生人的樣子。

程夜瀾向哈貝利說明了意圖，電話就轉到宋啟光那邊。

如今的程夜瀾和宋啟光說話已經不像最初那樣激動，不過，心底柔軟的感覺卻是一如既往，唇角也會不自覺地上揚起來。

宋啟光的聲音還是很平淡，沒有任何感情。

「宋啟光，這幾天有空么？我想請你吃個飯。」程夜瀾道。

「多謝好意，但我抽不出時間，不必麻煩了。還有事么？」

「沒事了，打擾你了，再見。」

程夜瀾掛掉電話，吐出一口氣。這麼快就結束通話，真是創了他們有史以來的最低記錄。程夜瀾想，等以後他們在一起了，一定要拿這件事來說說那個人。

宋啟光的回答如程夜瀾所想，他卻還是很無奈，那個人說話這麼直接，一定會得罪很多人的。

以前他們在一起時，這樣的應酬都是兩人一起出席，如果是單邀宋啟光一人的話，程夜瀾也會送他到現場然後在外面等他，現在自己不在他身邊，那個人居然就完全的我行我素起來了。

真是讓人擔心。

好萊塢那部片子的拍攝時間是二十天之後，程夜瀾和宋啟光準備了一個星期，就和他們各自的經紀人一同出發了。

且不說美國之行如何，單說飛機上的這段旅程，程夜瀾就不是很開心。

他們四個人是坐在一排上的，程夜瀾當然是和derbidge坐在一起，他坐在外側，過道的另一側就是宋啟光。

因為另外兩個人在場，程夜瀾更是要格外收斂自己的目光，可是，他注意到，從飛機起飛一個小時之後開始，宋啟光的頭就一直靠在哈貝利肩上，哈貝利也伸手摟著他的肩。

哈貝利是一個很帥氣的法國人，年紀和derbidge差不多，是斯菲科特出色的經紀人，他有一頭耀眼的銀髮，直垂肩部。如果說莫子恆的眼睛是黑色與藍色並存的話，那麼哈貝利則是完全的藍眼，藍寶石般的璀璨，深海般的柔和，就連宋啟光和程夜瀾在一起時，宋啟光也曾數次誇讚過哈貝利的眼睛。

如今，兩個人靠在一起，同樣英俊的容顏，曖昧的造型，加上哈貝利眼中款款流動的溫柔，那畫面給人感覺十分唯美，簡直讓人想拿出相機來留住此刻的美景。

程夜瀾當然沒有拿出相機，他別過頭，盡量剋制著再看過去的想法。

其實，他是知道的，宋啟光之所以和哈貝利這樣親近，不是說兩人有什麼關係，而是宋啟光一直有暈機的毛病，從前他在飛機上都是靠著程夜瀾，現在，就只能是哈貝利了，至於座位上的那個靠背，宋啟光向來不太喜歡。

程夜瀾雖然清楚原因，卻還是無法阻止心頭的異樣，酸澀加上疼痛，那麼讓人難過。

真是沒有想到，程夜瀾和宋啟光如此接近，卻是如此遙遠的距離。

飛機突然一陣顛簸，程夜瀾的胸口有點不適，頭也暈了起來，不由自主地就伸手掩住口。

難道程夜瀾這個身體也有暈機的毛病么？

程夜瀾不由得苦笑，這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怎麼了？」derbidge發現他的異樣，問道。

「頭暈。」程夜瀾又揉了揉太陽穴才放下手。

「不會吧，你已經很久沒暈機了，我又沒帶葯來，這可怎麼辦？」

程夜瀾吐出一口氣，「應該過一會就會好了吧，我閉上眼睛就好了。」

derbidge點點頭，就沒再說話，程夜瀾才要閉眼，不料卻聽到旁邊傳來宋啟光的聲音，「我是帶了葯的，阿利，幫程夜瀾找一找。」

程夜瀾不由得向宋啟光看過去，此時宋啟光已經坐起身，卻並沒有看著程夜瀾的方向，而是一直看著哈貝利找東西，程夜瀾的角度可以看到宋啟光的側臉，柔和的線條，低垂的眉眼。或許程夜瀾應該感激這樣的機會，讓他可以這麼久地注視著宋啟光。

哈貝利很快找到了葯，宋啟光接過來遞給程夜瀾，面上是淡淡的笑容，程夜瀾道了聲謝，拿過葯，宋啟光就轉過頭，又靠在了哈貝利的肩上。

程夜瀾低下頭看著手中的葯，心裡有一點溫暖，雖然旁邊的畫面還是那麼不討人喜歡。

宣啊，如今，僅僅是你多看我一眼，就已經讓我那般慶幸了。

四個人到了美國的洛杉磯國際機場，來接待他們的人將他們送到了他們在這裡暫住的地方。

因為這次的行程是保密的，國內和國外的影迷都不知道，也就沒有其他人送或者接他們。公司把他們四個人安排在同一棟公寓里，那邊的負責人說，因為兩位演員都是中國人，住在一起也方便相互的交流與合作。

一個星期後，程夜瀾收到邀請去參加公司舉辦的一個晚會。

那天晚上，程夜瀾準備好之後就去找宋啟光，想和他一起去。他到宋啟光的房間外面敲敲門，進去之後卻發現那人竟然還穿著睡衣十分悠閑地坐在床上看書，一點都不像要出行的樣子。

「你，不打算去么？」程夜瀾詫異地來到宋啟光床邊，問道。

「不打算。」宋啟光翻了一頁書，頭也不抬。

「為什麼不去？」程夜瀾耐著性子又問一句。

「我不喜歡那樣的場合。」

程夜瀾不由得想笑，這人還真是，說不去就不去，連一點後果都不考慮，該說他正直還是傻氣？

程夜瀾嘆一口氣，「這樣不太好吧，這次是公司總部的邀請，面子還是要給的，得罪了他們對我們可沒有任何好處。何況，這是在國外，這種場合不參加的話就太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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