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約法三章
等許寂瀾拽著那小氣又愛炸毛的龍子回到自己住處,已經是當晚六點整了。
經過一番交涉,兩人訂下了約法三章:
一,晚上許寂瀾睡卧室,龍子睡客廳沙發。其他包括廚房衛生間書房以及客廳,在其他時間兩人共用。如果是許寂瀾工作上的事,則具有優先選擇權。
二,每周有兩個半天許寂瀾要到學校上課,在此期間龍子必須待在家裡,未經允許不許私自外出。有必要外出時,必須幻化成人類小孩的模樣。
三,非特殊狀況,龍子不得私自窺視許寂瀾內心想法。違者當天飯食減半。
直到許寂瀾沖了涼出來到廚房下了兩碗面,做了個蔥花炒蛋又拌了一盤子冷盤端上桌。龍子小盆友終於反應過來一件事:「喂!我的名字不叫龍子!」
許寂瀾抬眼望了望天花板,又低頭看面碗:「那請問龍子大人的名姓是……」
龍子哼了一聲,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模樣:「夏黛溟。」
許寂瀾挑麵條的筷子微微停頓了下:「哪幾個字。」
龍子輕蔑的乜了許寂瀾一眼:「夏日的夏,黛色的黛,北溟的溟。」
許寂瀾靜默的三秒,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龍子略微上翹的眼角更加上揚,眯著眼道:「你有意見?」
許寂瀾向來不是張揚外露的脾氣,忍著笑擺了擺手:「沒……」
咳了兩聲嗓子,許寂瀾挑起幾根麵條送進嘴裡:「吃飯。今天太晚了,家裡只有這個,明天去超市買。」
顯然夏小朋友是個拗脾氣,依依不饒剛才的話題:「你還沒有回答,為何要笑?」
許寂瀾喝了口湯,不動聲色轉移話題:「夏是你的姓氏?」
龍子「嗤」了一聲,明顯覺得許寂瀾這個問題十分愚蠢:「本尊的姓氏豈是爾等凡人輕易知曉的!夏黛溟,只是吾名字中間的一部分。」
許寂瀾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那以後叫你小夏好了。」
龍子勃然大怒:「娘里娘氣!吾才不要!」
許寂瀾默默的換了個字試探:「小黛呢?」
龍子抿了抿唇,好像還有點羞澀:「……也不太好。」
許寂瀾一邊吃面一邊充分尊重眼前這位龍子的姓名權:「溟?」
龍子終於提起筷子,開始吃面:「唔。」
許寂瀾夾了塊拍的酥脆的黃瓜,默默嘆息,龍子的品味,果然不同凡響。
誰知龍子吃了一口就撇嘴:「怎麼是涼的?」
許寂瀾有點吃驚:「你喜歡熱食?」
小夏同志一臉「你是白痴」的表情:「人類世界早過了茹毛飲血的年代。」
許寂瀾默默的吃完尚且溫熱的麵食,拿過夏黛溟的碗到廚房放入蒸鍋,點火重熱。
……
第二天就是周五。
頭一天剛一回到家,許寂瀾就給劉宛發了條簡訊,像往常一樣詢問蔣致臨的情況。因為許寂瀾不是每天都會去醫院,劉宛也習慣這樣每天早晚像她彙報一下蔣致臨的情況,因此並沒有起疑。
所有一切都和過去沒有半點區別。換句話說,蔣致臨沒有一點清醒過來的兆頭。
儘管事先已經設想過這種可能,許寂瀾還是難以控制的感到沮喪,以及憤怒。這種憤怒既不針對那個突然被召喚來的龍子,也不是對自己本人,而是對那個整整在病床上躺了十個月的男人。
在蔣致臨捨生救命以前,兩人的關係並沒有比普通的熟人要好多少。許寂瀾很少去酒,蔣致臨一個已經出校園七八年的中年男人,更不可能去到學校學什麼東西,兩人既沒有共同的朋友,也沒有相近的愛好,所以日常生活中幾乎沒什麼交集。
甚至可以說,蔣致臨是突如其來闖入了許寂瀾的生活。在某一個普普通通的秋季夜晚,許寂瀾「撞鬼」的那千分之一秒的轉瞬間。
那天許寂瀾為了趕一幅畫,在學校的畫室待到很晚,回家時也沒有攔計程車,就像往常一樣步行回家。那個鬼顯然已經修鍊成什麼了,具體名稱許寂瀾叫不上來,反正當時她陰笑著朝自己撲來的時候,許寂瀾本能的感到一股強烈的煞氣。
就在許寂瀾覺得自己這次真的要完蛋的時候,街道拐角衝出來一個男人,手裡拿著兩張畫著血字的黃色符紙,嘴唇微微翕動,低聲念了一句什麼,同時手指朝那女鬼一指,兩張黃色符紙「唰」一下就釘在那女鬼的額頭和背心。
許寂瀾連連倒退三步,退到安全距離,接著就見蔣致臨食指和中指併攏,劍一般指著那女鬼,又低聲念叨了幾句什麼,其間就見那女鬼面色猙獰,苦痛不堪,且漸漸顯出原本的魂魄原型,大概過了不到三分鐘,就「啊——」的長嚎一聲,化作一堆黑色粉末消散不見。
兩人因為這樣的事件相識,卻並沒有因為蔣致臨的「拔刀相助」、「英雄救美」而走的更近。大概因為許寂瀾性格冷漠,而蔣致臨本人也沒有再進一步交往的意思。兩人就這麼不咸不淡的成了再陌生不過的「熟人」。
在之後的一年半里,兩人總共見了五面,其中有一次就是蔣致臨託人幫許寂瀾製作了那副特殊的眼鏡,還有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就是蔣致臨突然出現,出手相救,卻與那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怪物同歸於盡,昏迷不醒直到如今。
許寂瀾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突然從某一天開始就可以看到穢物,擁有了俗稱的「陰陽眼」,更不明白蔣致臨一個與自己非親非故的陌生人為什麼要三番兩次的救自己於水深火熱。說句在外人看來可能不太有良心的話,她寧可被那些叫不上名字也不知道來歷的鬼啊怪啊的吞噬或者弄死,也不想欠一個所謂的「熟人」這麼大一份人情。
或許在別人覺得這是忘恩負義,可許寂瀾就是這麼個彆扭又倔強的性格。這樣的性格不討喜,她自己也知道,可從小到大都這副脾氣,前二十多年都這樣過來了,也改不了。
許寂瀾一邊想著心事,一邊快步走進校園。左手挽住挎包的帶子,同時手指摁在襯衫兜兒里那隻扁扁的小布包上。
眼鏡沒了,一時半會兒很難找到一個完美的替代品,只能把從前父親給的那個護身符隨身帶著。雖然效果比不上眼鏡好,但畢竟是光天化日之下,下午一點多兩點來的,正是太陽最好的時候,一般亂七八糟的東西都不敢這個時候出來。
迎面通往學生公寓區的岔路口走來兩個女生,打扮的花枝招展,背著畫板抱著畫本,見到許寂瀾先是吃了一驚,接著就抬起手,試探的朝她揮了揮手。
許寂瀾微皺了皺眉頭,簡單的點了下頭,沒說什麼就快步朝教學的方向走去。
許寂瀾並不是有意要聽對方說話,可快步朝前走的同時,不知怎麼的,那兩個人的竊竊私語就清晰完整的盡收耳內。
「是戴隱形眼鏡了?我記得她過去都戴眼鏡的……」
「肯定的。不近視的話誰呆著沒事兒戴副那麼丑的玩意兒啊!不過摘了也沒好看到哪兒去,嘻嘻……」
「不過你覺不覺得,她今天氣色看上去比平常好很多?」
「哪兒啊?沒看出來,她過去也挺白的,不過是那種挺難看的蒼白。」
「不是啊!你不覺得她今天皮膚很有光澤么……」
因為許寂瀾走的很快,兩個女生不一會兒就被遠遠的甩開在後頭,後面兩人再說些什麼她也就聽不到了。
氣色變好了?許寂瀾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臉,想起昨晚入睡之後,再次進到那個奇怪的「夢境」。
和前一天在別墅那晚一模一樣的夢境,同樣的高大桃樹,同樣的青色蒲團,四周同樣白茫茫的一片,還有那些重複三遍整的金色楷字以及自始至終泛著淡淡金色光澤的桃木手串。
想到這兒,許寂瀾不禁低眼看了眼腕上的手串。有點灰有點暗的色澤,半點不起眼的外表,一眼看上去會以為是最普通的路邊攤貨色。稍微懂一些的,也會覺得許寂瀾是去寺廟一類的地方買的劣質紀念品。反正無論怎麼看,都絕對不起眼的樣子。
可是想到自己昨天早上起來后,身體上所有擦傷割傷莫名其妙的痊癒,以及一整天都神清氣爽的舒適感,許寂瀾的心底突然升起一絲親近。手指不自覺的撫了撫一顆珠子。
今天早上起來時,其他異常的感覺倒沒有,只是比過去覺得精神很多。因為她向來睡得比較晚,查資料備課或者心血來潮畫幅畫什麼的,所以每天早上起來時都挺艱難的。最重要的是,直到昨晚十一點多,她才突然想起來今天就是周五!這兩天為蔣致臨的事兒忙乎的整個人都糊塗了,再加上在別墅昏倒一整晚,弄得她還以為還有一天才要來學校上課的。
可儘管昨晚慌手忙腳的忙到半夜兩點多,今天早上剛聽到鬧鐘響第一遍時,她就醒了。不是被驚醒,而是那種睡飽了之後自然醒來的感覺。
這種感覺,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
早上起來之後到下以及附近的公園晨跑一圈,然後到附近的菜市場買菜買肉。回到家那隻龍崽子早待不住了,正好要到超市買東西,許寂瀾就帶上他,倆人繼續昨天姐弟裝扮,到超市轉了一圈,買了些日常用品回來。
中午做的紅酒燉牛肉,許寂瀾就著一碗米飯只吃了幾塊,剩下一整鍋都讓龍崽子包圓了。洗碗刷鍋的時候都比過去方便,只不過一想起整頓飯的花費,就讓許寂瀾忍不住嘬牙花子。
許寂瀾帶的是大二學生。這也是這個班的學生第一次面對人體模特作畫。許多學生都摩拳擦掌,在見到那位清純可人的年輕模特時,女生大多是一副失望的神情,班裡少有的幾個男生倒都打起了精神。
不過這也只是開始。等許寂瀾簡單囑咐了一些基本事宜,正是開始繪畫后,學生們很快就進入狀態。看模特的眼光也從初時的好奇、探究轉變成為專業的觀察和鑽研。
許寂瀾在課桌旁邊坐了大約半小時,喝了兩杯水,就站起來開始在屋子四處轉轉,順便給個別學生進行及時的指導。
整節課的程序和她上學期教過的一樣,很順利,也沒什麼特別,直到她走到一個男學生身邊。牛bb小說閱讀網